天慢慢的黑了下來，華燈初上，整個成都籠罩在昏黃的燈火中。五人站在漢中王府的高台上，看著城中的燈海伸向遠方。楊文忠歎道：“這成都的燈火比漢中可亮多了，好一派盛世美景呀？”冒襄點了點頭：“嗯，這燈海，跟南京有得比。尤其是新城寬闊的大街，卻有帝都景象。”侯方域也接話道：“冒兄所言極是，八年前我來過成都，那時可沒有現在這樣。不過漢中王殿下將成都建的如此恢宏，其誌不在西南呀！”陳貞慧也出言道：“我觀漢中王殿下有成祖之風，將來問鼎九五也並非不可能。”方以智認可的點了點頭：“但願大明有幸，出一位中興之主吧。”
    正當幾人閑聊時，突然一個聲音傳來：“江南四公子齊聚一堂，真是難得啊。”幾人聞聲看去，隻見一個二十左右年輕人，穿著王袍走了過來。幾人隨即拱手道：“參見漢中王殿下。”朱由渠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免禮。朱由渠率先開口道：“今日各位在敬賢居的辯論可真是精彩啊。”冒襄隨即拱手道：“今日殿下也去看了我等辯論？”“嗯，當時孤就在場。幾位覺得我漢尚書院的學子學問還可以吧？”見幾人有些不好意思，朱由渠也不再問，畢竟今天四對一，都沒討到便宜，確實有些丟人。見場麵有些尷尬，楊文忠拱手道：“殿下，幾位都是名震江南的大才子，不與在下爭一時之口舌而已。”朱由渠見這小子挺會說話的，於是問楊文忠道：“你是漢尚書院的學生，來成都做什？”楊文忠拱手道：“回殿下，在下是漢尚書院的畢業生，聽聞殿下的大明理工學院馬上要招生了，老師建議我來試試。”朱由渠一聽，更加欣賞這個家夥了，凡是能來報考的，肯定是當地學院的翹楚，難怪這麽能說。於是問道：“這理工學院可是以格物為主，但孤觀你更適合做官呀！”楊明忠愣了一下繼續道：“殿下，做官也不是不可以，但在下更喜歡格物，在下要像劉院長那樣，為大明造出更多先進的裝備，讓大明的旗幟十二個時辰都在太陽的照耀下。”聽完楊文忠的話，其餘其人都笑了起來。這一笑倒讓朱由渠和楊文忠有些摸不著頭腦，於是楊文忠反問道：“各位，我說的有什麽不對嗎？”冒襄隨即答道：“這一日總共十二個時辰，雖四季變化，日照有所不同，然太陽總要東升西落，如何讓大明的旗幟十二個時辰都在太陽的照耀下了？此話有違天理，豈不好笑。”聽完冒襄的話，朱由渠與楊文忠相視一笑道：“這樣吧，回頭孤送諸位一套我們的中小學教材，你們可以拿去研讀一下。若各位時間充足，也可以去武侯書院旁聽。想必諸位定然不虛此行。”其餘三人都欣然接受，並謝了恩。隻有侯方域一直沒有反應，一旁的冒襄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謝恩。然後侯方域卻起身拱手道：“殿下，那些教材，我就不要了。”“朱由渠不解道：“為何？”“殿下，據在下所知，您所謂的中小學，都是學習一些奇技淫巧的東西，這些都與聖人之言不符。所謂君子遠庖廚，還望殿下放棄這些奇技淫巧，重聖人教化，興孔孟之學，方為天道。”侯方域本想再說些什麽，但被一旁的冒襄拽了拽衣角，然後又給他使了個眼神，示意他看看朱由渠的臉色。侯方域瞟了一眼朱由渠陰沉的臉，他瞬間明白，殿下是不喜歡他的說辭。但他還是不依不饒道：“殿下，您的新學或有些可取之處，但聖人之言不可廢，孔孟之道不廢呀！這…”說到這裏，他又瞟了一眼朱由渠，朱由渠此時已是怒目而視了，因此他後麵的話就沒有再說，他怕朱由渠一怒之下把他給宰了。
    朱由渠一直盯著侯方域，差不多一盞茶的時間一動不動，看的侯方域心中有些發怵。隨後朱由渠沉聲道：“你說完了？你說完了，那麽就該孤說了。你們四個，人稱江南四公子，個個都是學富五車才高八鬥，自詡是孔孟傳人，仕林清流。然，自天啟以來，皇統衰落，宦官釀禍；國亂歲凶，四方擾攘。因之，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致使狼心狗行之輩，洶洶當朝，奴顏婢膝之徒，紛紛秉政。以致社稷變為丘墟，蒼生飽受塗炭之苦。值此國難之際，爾等又有何作為。你等枉活二十餘載至今無寸功於國，隻知潛身縮手，苟圖衣食，怎敢在本王麵前妄稱天道。孤收川蜀，平雲貴，複安南，去年孤親帥十萬大軍，打穿了整個漠南蒙古，收降了蒙古誅部，並駐軍於以震懾，一舉掃清北地邊患，還山陝百姓以太平，這一場場的大勝，靠的是什麽？靠的不是孔孟之道，靠的是你們所看不起的奇技淫巧。曾有位偉人說過：“科技是第一生產力。”對待那些不服王化的蠻夷，你們的孔孟之道打的過他們的強弓彎刀嗎？對待他們隻能用火槍大炮跟他們講話，隻有打服他們，他們才能靜下心來聽你們講孔孟之道。你們記住了，尊嚴隻在劍鋒之上，真理隻在大炮射程之內。看看你們，個個身懷濟世之才，卻隻知道花天酒地，皓首窮經，若是我大明兒郎都如爾等這般，豈有不亡之理。尤其是你侯方域，你父侯恂也算一位能臣，怎麽就養了你…”說完朱由渠端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了一口，然後怒視著四人，一言不發。幾人沉默片刻後，冒襄起身拱手道：“殿下說的對，我等整日渾渾噩噩，虛度光陰。與殿下相比，慚愧之至。”方以智與陳貞慧也起身道：“殿下之言，如雷貫耳，令我等如夢方醒。”隨後朱由渠又看向了一旁的侯方域道：“你呢？”侯方域隨即拱手道：“殿下罵得好！殿下此罵，堪稱千古一罵，真是令人醍醐灌頂，茅塞頓開。所謂朝聞，道夕死可以。我等已虛度二十餘載，如今方知人生之意義。我願跟隨殿下，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朱由渠上前拍了拍侯方域的肩膀道：“所謂響鼓不用重錘，然而今天孤對你們幾個響鼓用了重錘，希望你們以後真能做到為萬世開太平。好了，言盡於此，走，去用餐吧。”說完便轉身朝高台下走去，幾人也隨即跟隨朱由渠走下的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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