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將綿州城頭的蒼龍旗染成暗紫色。趙兵奎的五指深深扣進城牆箭垛，青磚縫隙裏凝結的血痂簌簌掉落。
    "三百步。"副將張勒昆的聲音像是從鐵麵具裏擠出來的。他左肩的鎖子甲被狼牙箭撕開豁口，翻卷的皮肉裏還嵌著半截箭杆。
    悶雷般的震動從城下傳來。申篤玄的玄甲鐵騎在暮色中展開衝鋒，精鋼鱗甲泛起暗紅色波紋，宛如血河奔湧。那些披著麵簾的戰馬露出幽綠眼瞳，丈八破陣槊的倒鉤上還掛著清晨戰死者的碎肉。
    "他們的流星錘..."張勒昆話音未落，第三波重騎已衝破鹿角殘骸。包鐵鎖鏈掃過城防缺口，有個年輕什長的天靈蓋飛上城垛，腦漿濺在趙兵奎的犀甲上。他望著指甲縫裏晨間給傷兵包紮的金瘡藥，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黑血。
    黑色王旗突然在屍山間豎起，毗濕奴四臂神像在旗麵泛著磷光。八匹白馬拉動的青銅王座碾過戰場，大氅下的人骨念珠相互碰撞。當車駕停在城下百步時，十二麵人皮戰鼓轟然作響——鼓麵竟用八張蒼龍將領麵皮縫製。
    "趙兵奎！"毗濕奴踩著侍從脊背走下王座，鐵靴踏碎血窪中浸泡的眼珠。他掀開遮麵虎皮，青黑色梵文刺青在臉上蠕動："且看本座如何超度你的螻蟻。"頸間佛珠斷裂瞬間，三十六尊青銅浮屠拔地而起，倒插其上的俘虜仍在哀嚎。
    趙兵奎的指甲在城牆刻出五道血痕。他看到玄甲親衛用旗槍挑著嬰孩繈褓，城內掠來的啼哭竟壓過戰場嘶吼。殘破的蒼龍旗杆突然傾斜，卻被七八雙血手托住。缺掌的斷臂纏緊旗杆，有個獨眼老兵用牙咬住旗角，空蕩的眼窩還在滲血。
    "蒼龍不死！"七名浴火傷兵抱著火藥桶躍下城牆，卻在半空被鏈枷絞成血雨，毗濕奴仰天狂笑，齒間黏連著碎肉，突然扯過掌旗官咬下其耳："破城後取趙兵奎頭骨為溺器，蒼龍旗裁作馬糞兜——"
    驚雷劈裂蒼穹，暴雨中千瘡百孔的蒼龍旗突然迸發裂帛之音。
    綿州戰場的血色殘陽透過白鷺的眼睛，化作一片猩紅的幻影，投射在皇宮深處的小皇子腦海中。年僅一歲多的他，本該在搖籃中咿呀學語，卻因天賦異稟，早已能感知千裏之外的景象。他坐在金絲楠木雕成的龍紋小椅上，稚嫩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眼中閃爍著與年齡不符的深邃。
    “這世界，真是越來越瘋狂了。”小皇子低聲呢喃，聲音雖稚嫩，卻帶著一絲冷峻。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宮牆，直抵綿州城頭的慘烈戰場。他看到趙兵奎站在城牆上，五指深深扣進青磚，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看到申篤玄的玄甲鐵騎如黑色洪流般碾壓而來，流星錘與破陣槊在血肉中翻飛；他看到蒼龍旗在血雨中搖搖欲墜，卻始終不曾倒下。
    “戰爭都升級到這種地步了嗎？”小皇子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他的腦海中浮現出申篤玄那布滿梵文刺青的臉，以及那麵泛著磷光的毗濕奴四臂神像旗。那些青銅浮屠、人皮戰鼓、活人祭旗的景象，讓他感到一陣寒意。這已不再是凡人的戰爭，而是近乎玄幻的殺戮盛宴。
    “趙兵奎這次，怕是遇到大麻煩了。”小皇子輕聲歎息，目光中透出一絲擔憂。他知道，趙兵奎是蒼龍軍最後的支柱，若他倒下，整個王朝的防線將徹底崩潰。然而，更讓他掛念的，是白靈那邊的行動。
    “白靈……”小皇子低聲念著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期待。此刻她奉命執行一項關乎王朝存亡的秘密任務。若她能成功，或許還能為這場戰爭帶來一線轉機。
    小皇子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一隻白鷺正掠過宮牆，朝著綿州的方向飛去。它的羽翼在夕陽下泛著金光，仿佛承載著某種希望。
    “希望白靈能趕得及吧。”小皇子低聲說道，目光追隨著白鷺的身影，直到它消失在遠方的天際。他轉身回到龍紋小椅旁，輕輕坐下，稚嫩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與年齡不符的堅毅。
    “這世界再瘋狂，也總得有人來收拾殘局。”他低聲自語，隨後閉上雙眼，仿佛在等待某個重要的消息。
    綿州城頭的戰火仍在燃燒，蒼龍旗在血雨中獵獵作響。
    哀牢山腹地的岩窟群宛如巨龍遺骨，參差的鍾乳石間垂落著千年蛛網。白靈赤足踏過潮濕的苔蘚，足踝銀鈴在死寂中驚起回聲。洞頂突然炸開無數碎石，青銅色翼龍群如暴雨傾瀉而下，翼膜掀起的腥風裹挾著腐肉氣息——數以百計的龍瞳在幽暗中燃起金焰，將岩壁映照成森森鬼域。
    蛇尾瞬間撕裂素白羅裙，碗口粗的蟒身絞住突前的翼龍脖頸。白靈豎瞳收縮成血線，毒牙刺入翼龍覆滿骨刺的咽喉，卻隻在鱗甲上濺起火星。三頭翼龍的利爪同時撕開她後背，青鱗與血珠潑灑成弧，更多龍影正從岩縫中鑽出，硫磺味的吐息將洞窟燒成熔爐。
    "倒是比邪教李老頭難纏。"白靈吐著信子冷笑，蟒尾鬆開獵物借力騰空。翼龍群突然變換陣型，幼龍在外圍盤旋噴火，成年體則用尾錘敲擊岩壁。整座山體隨之震顫，共鳴聲喚醒岩層中沉睡的青銅鎖鏈，那些刻滿梵文的刑具如巨蟒纏向蛇尾。
    青銅鎖鏈絞住白靈的刹那，十二頭翼龍俯衝而下。白靈暴怒嘶鳴，蟒身驟然膨脹撐碎鎖鏈，青鱗縫隙迸射的毒液腐蝕岩壁，卻難擋翼龍群車輪般的撕咬。一頭獨眼老龍趁機啄向她七寸，獠牙刺入的瞬間，黑血濺上洞頂。
    瀕死的劇痛讓白靈褪去半身蛇皮，人類軀殼懸浮於熾熱氣流之上。她染血的指尖扯斷頸間龍紋玉墜——小皇子胎發編織的絛繩還帶著奶香。當玉墜裂開的刹那，山嶽般的龍魂威壓碾碎火焰，翼龍群如同被無形巨爪按入岩地。
    "龍魂降世，萬靈臣服！"白靈的獸語在石筍間震蕩，玉墜中騰起龍魂虛影。翼龍群額間浮現血色龍印，它們掙紮著揚起脖頸，最終對著玉墜發出臣服的嗚咽。
    白靈踏著為首的翼龍角冠，任月光為她重織白裳。群龍翼梢垂落的青銅鱗片叮咚作響，奏成古老的朝拜之樂。在她腳邊，那枚裂開的龍紋玉墜正在吸收翼龍精血，裂紋中生長出蛛網般的金絲。
    "該去給殿下送坐騎了。"她輕踢翼龍角冠，三百頭翼龍衝破岩頂騰空而起，青銅鱗片在月色下匯成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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