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第一道春雷劈開天穹時，青銅戰靴正碾碎一朵沾血的油菜花。
    趙督師抬手抹去眉骨間的血痂，玄鐵護腕刮過傷口帶起細碎刺痛。他望著綿江對岸飄搖的六芒星戰旗，那些申篤人竟在驚蟄時節催動梵天轉輪陣，整片平原的靈氣都化作燃燒的符篆在河道上空盤旋。
    "第七日了。"副將韓闕啞著嗓子遞來水囊，皮囊表麵凝結著夜露與血珠，"昨夜又折了三百兄弟，玄能騎兵的犀兕獸撞碎了西側箭樓。"
    趙督師沒有接水囊，食指沿著佩劍龍紋摩挲。劍鞘裏傳來細微震顫，二十八道英靈在青銅中蘇醒——那是前日戰死的二十八名龍驤衛，他們的魂魄正順著驚蟄雷音叩擊劍身。遠處金黃花浪突然翻湧，成片油菜花在晨霧中詭異地折腰。
    "來了！"了望塔銅鈴驟響。
    血色朝霞突然被楔形符文割裂，三百玄能騎兵踏著懸浮的六芒星陣躍過河道。他們的犀兕坐騎披著刻滿全視之眼的青銅重甲，獸角掀起的罡風將油菜花連根拔起。趙督師劍鋒指天，埋伏在花田中的重弩手立即扯開偽裝——那些弩箭的箭簇竟是用戰死者骨灰燒製的鎮魂陶。
    第一波箭雨穿透星芒陣時，天空落下猩紅的雨。犀兕哀鳴著撞進花叢，獸鞍上的申篤術士掐起三角訣，整片花海突然浮起幽藍磷火。韓闕突然悶哼著跪倒，他盔甲縫隙裏鑽出細小的曼陀羅藤蔓，那些妖植正順著鮮血氣息往皮肉裏紮根。
    "焚香！"趙督師咬破舌尖將血噴在劍身，二十八道青光衝天而起。龍驤衛的魂火沿著油菜花田奔流，所過之處曼陀羅盡數枯萎。他看見對岸星芒戰旗下升起四臂虛影，毗濕奴的法相正在血雨中凝結——那神像第三隻手裏握著的，分明是韓闕昨夜遺失的虎符。
    驚雷在雲層深處翻滾，油菜花的香氣混著屍臭愈發濃烈。當毗濕奴的第四隻手臂開始結印時，趙督師感覺到超凡的壓迫感。
    濃雲中毗濕奴的法相睜開八隻金瞳時，吳賢的蒼龍戰刀正釘在血池邊緣震顫不休。刀脊上的龍鱗紋路泛起青光，將湧上來的赤蛇灼成焦炭。餘霜的三棱刺突然脫手飛旋，刺尖在血霧中劃出北鬥七星的軌跡，最後那顆天權星的位置正對著血池中央的蓮花寶座。
    "截住那柄邪器！"申篤大祭司的吼聲帶著法螺回響。十二名赤膊力士從血池躍出，他們肩頭的梵文刺青化作鎖鏈纏向三棱刺。吳賢的刀鋒突然橫轉，刀柄龍首噴出青焰，將三條梵文鎖鏈燒成金粉。餘霜的靴底踏著飄落的金粉躍起，染血的中指在刺身一抹，暗銀刃槽裏突然遊出二十八宿星芒。
    毗濕奴的第二隻手臂動了。纏繞著毒蛇的青銅手掌壓下時，方圓十裏的暴雨突然倒卷上天。餘霜的三棱刺與神掌相撞的刹那，北鬥星軌突然具象成實體，七顆星辰順著刃槽滾入血池。沸騰的血水頓時凝成玄冰，冰層下傳來千萬條赤蛇的嘶鳴。
    吳賢的刀插進玄冰裂縫。蒼龍戰刀吞噬血池寒氣後，刀背浮起霜色龍影，他旋身斬出的弧光裏竟帶著龍吟。"破！"刀氣所過之處，十二座血晶祭壇同時炸裂。飛濺的碎片中，餘霜的三棱刺突然分化九道虛影，刺尖精準點中每個祭司眉心的蓮花印。
    毗濕奴的第四臂終於結出完整的創世印。時空扭曲的瞬間，吳賢看到自己的刀鋒正在褪色，飛散的龍鱗化作光塵融入虛空。餘霜突然將三棱刺倒轉刺入心口，噴出的本命精血在身前凝成紫微星圖："吳賢，斬祂手中未開的蓮花！"
    蒼龍戰刀應聲飛起。刀柄龍首脫離刀身化作實體青龍，叼住吳賢的後領將他甩向神像頂端。在創世印即將閉合的間隙，吳賢的指尖觸到了毗濕奴掌心那朵金蓮。刀光閃過的刹那，所有人都聽到天地間響起琉璃破碎的清音——含苞的金蓮裏竟蜷縮著半具青銅棺槨。
    神像崩塌成的金沙暴雨中，餘霜的三棱刺突然發出悲鳴。刃身浮現的星圖正在滲血，每道血痕都指向地底深處某個正在蘇醒的存在。吳賢接住從高空墜落的青銅蓮花瓣，發現花瓣內側刻著中原失傳已久的洛書紋。
    "這不是神跡..."餘霜咳著血沫抓住那片青銅，"是有人在用梵天血池喂養更古老的東西..."
    青銅棺槨裂開第一道縫隙時，吳賢的蒼龍戰刀已經插進九座新墳中央。刀柄龍首雙目淌血，地底傳來的心跳聲震得他虎口崩裂。餘霜的三棱刺正在空中畫第三十六道星軌，刺尖拖出的血線突然凝結成拜火教聖焰圖騰。
    "是焚天琉璃棺..."餘霜的瞳孔被倒映的火焰染成金色，"這些瘋子把毗濕奴的神力當柴薪，在煉化上古邪物！"他反手將三棱刺釘入自己左掌，二十八宿星圖順著血槽灌入地脈。方圓十裏的土地突然浮現巨型河洛圖，九座新墳正好壓在九宮死門上。
    吳賢的刀突然發出龍泣。蒼龍戰刀吞噬了河洛靈氣，刀脊龍鱗片片倒豎，每片鱗甲都浮現出甲骨雷紋。當第一具青銅棺蓋被掀飛時，他看見棺中伸出的手掌——那分明是餘霜的右手，卻布滿拜火教梵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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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象！"餘霜的斷喝裹著北鬥星力震碎虛空。真正的青銅棺此刻正在兩人頭頂倒懸，棺底九隻血瞳同時睜開。吳賢的刀鋒擦著餘霜耳畔掠過，蒼龍虛影撞上血瞳射出的紅光，炸開的靈氣波將十裏內的岩石碾成齏粉。
    餘霜的三棱刺突然分解重組，化作三百六十枚星釘釘入虛空。每枚釘尾都連著金線，織成覆蓋天穹的紫微垣星圖。"燃我七年陽壽，"他咬破舌尖噴出血霧，"換貪狼吞月！"星釘組成的狼首咬住青銅棺的刹那，吳賢的蒼龍戰刀突然脫手飛出，刀身竟開始逆向生長出青龍骨節。
    "接刀！"吳賢躍起時扯斷自己一縷鬢發，發絲沾血化作符咒貼在龍角。餘霜淩空抓住蛻變完成的蒼龍脊骨刀，刀柄處的甲骨雷紋與他掌心血槽完美契合。當青銅棺中伸出千條梵文鎖鏈時，融合星宿之力的龍吟刀氣已劈開九重棺槨。
    棺中爆發的不是邪物，而是毗濕奴殘存的三成神格。金身神像睜開第三隻豎瞳的瞬間，餘霜看到吳賢的左手正在琉璃化。"用洛書！"他將三棱刺殘片插入自己心口，噴出的本命精血在虛空寫出洛書九數。吳賢的琉璃左手按上血字，蒼龍戰刀突然化作活物，銜住神格金身衝向地脈深處。
    大地塌陷時，餘霜抓住吳賢的殘破甲胄。在他們腳下，蒼龍正與神格同歸於盡。爆炸的靈光照亮他霜白的鬢角，也照亮地脈盡頭更多蠕動的青銅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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