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焰城的星髓光尚未完全消散，玉衡殿的青銅穹頂下，顓玄帝正攥著腕間銀鈴，將最後一粒星紋糖埋進案頭青瓷甕。這是他今日第三回\"埋星\"——前兩回埋的\"朝霞星晚露星\"，此刻正在甕底泛著暖光，像撒了把碎金。
    \"陛下又在養星星？\"殿外傳來清越的腳步聲，星槎盟觀星使辰星掀簾而入，玄甲上還沾著星軌推演時蹭的星塵。他目光掃過甕中碎金，唇角微揚：\"三日後，北荒玄鐵盟的"寒刃使"便至，說是要遞什麽"秋狩誓"。\"
    幼帝歪著腦袋，銀鈴隨動作輕響：\"秋狩誓？是和上次西陸和談一樣的甜餅嗎？\"他指的是前番西陸諸邦用\"和談\"之名行陰謀之實的舊事，當時幼帝便是用一句\"影子不對\"揭穿了黑蝶蠱的詭計。
    辰星蹲下身，與幼帝平視：\"甜餅裏若摻了霜，便不是甜餅了。\"他展開袖中密報，絹帛上的玄鐵印信泛著冷光，\"這誓約是玄鐵盟大君親筆簽署，卻藏著極淡的菌核紋路——您聞聞？\"
    幼帝湊過去，小鼻子微微翕動：\"有股...凍住的蝴蝶味。\"
    辰星瞳孔微縮。他昨夜觀星軌，見北荒玄鐵盟的星位突然暗如寒潭，七顆主星更似被冰棱貫穿，連星芒都凝作冰晶；而盟中傳來的飛鴿傳書稱，大君玄鐵冠率十二戰侯閉關於\"霜淵台\"，欲以\"霜淵寒髓\"原導彈燃料）祭煉\"破界幡\"，\"若七日不成，便以全盟血祭\"。
    \"陛下記得霜淵台麽？\"辰星壓低聲音，\"十年前玄鐵盟以寒髓鑄"穿雲杵"，曾凍裂過南荒赤焰部的炎髓窟。此物以星髓為薪，最易引邪祟。\"他指尖輕點密報上的\"霜淵台\"三字，\"昨夜星軌顯示，台中星髓光忽明忽暗，像極了...被什麽東西啃食。\"
    幼帝忽然拽住辰星的衣袖：\"阿爹，我想去霜淵台。\"他發間別著老祭司昨日送的赤焰花，花瓣上還凝著晨露，\"阿寶要看看...台裏是不是藏著星星。\"
    辰星剛要應下，殿外急報聲驟起：\"報！玄鐵盟"寒刃使"求見，言"大君及十二戰侯盡數隕落，秋狩盟誓將廢"！\"
    幼帝踮腳望向殿外，透過雕花窗欞，能看見一道玄色身影立在青銅階下——寒刃使腰懸\"霜淵袋\"，袋口滲出幽藍寒氣，麵上蒙著半幅玄鐵麵具，露出的半邊臉頰結著白霜。
    \"他們的氣...好冷。\"幼帝皺起小眉頭，\"像被凍住的蝴蝶。\"
    辰星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心頭一凜——寒刃使的影子竟扭曲如蛇：麵具下的影子生著冰鱗，腰間霜淵袋的影子化作蠕動的黑蟲，連腳邊的佩刀影子都裂成兩半，一半是刀，一半是骨！
    \"是被"霜髓蠱"反噬了。\"辰星低聲道，\"此蠱以大君魂魄為引，許其"掌控寒髓"的虛妄，實則要借全盟血祭喚醒...某種沉睡的東西。\"他翻開密報最後一頁，上麵用冰碴寫著：\"玄鐵冠失蹤，霜淵台內有...龍形刻痕。\"
    話音未落，幼帝已從辰星懷中掙出，提著繡星紋的小裙子往殿外跑。辰星忙追上去，見他站在玉衡殿台階上，仰頭對寒刃使喊：\"阿爹說，你們的台裏有蟲！\"
    寒刃使聞言冷笑，麵具下的喉嚨發出嘶啞聲響：\"黃口小兒，也配在此胡言？\"他抬手一招，霜淵袋懸浮半空，幽藍寒髓如活物般湧出，竟在半空凝成一條冰霜巨蟒，鱗甲倒豎，口吐寒霧撲向幼帝！
    \"阿寶小心！\"辰星撲過去將幼帝護在身後，卻見幼帝腕間銀鈴突然炸成漫天星芒。那星芒如活物般鑽入巨蟒眉心，冰霜蟒\"嘶\"地慘叫，瞬間萎縮成冰渣。寒刃使踉蹌後退，霜淵袋\"啪\"地墜地，袋口裂開，露出裏麵半具焦黑的骸骨——骸骨胸前刻著\"玄鐵之主\"四字，竟與密報中\"玄鐵冠\"的圖騰分毫不差！
    \"是...是部主！\"寒刃使突然跪地，麵具下的淚水混著冰碴，\"我們奉部主之命祭煉破界幡，可霜淵台突然...突然睜開一隻眼！它吸了十二戰侯的魂，又吸了部主的血，最後...最後連骸骨都不放過！\"
    幼帝從辰星懷中探出頭，指著霜淵袋中的骸骨：\"阿爹，他的骨頭上有星星。\"
    辰星蹲下身，借著星紋糖的微光細看——骸骨肋骨處果然刻著細密的星紋，與當年歸元銫本源之力的紋路如出一轍。\"這是...星髓刻的咒。\"他低聲道，\"有人在霜淵台裏，用部主的血寫了"滅盟咒"。\"
    \"可部主為何要閉關？\"寒刃使突然抬頭，目光灼灼，\"他說...他說霜淵台裏有"能讓盟裏不再挨打的東西"...\"
    幼帝歪著腦袋想了想，從懷裏掏出塊糖——是他方才埋星時剩下的飴糖，塞給寒刃使：\"阿爹說，甜的東西能趕跑蟲。\"寒刃使接過糖，糖塊在他掌心化作點點金光，融入他眉心。他渾身一震，記憶如潮水湧來：
    霜淵台深處，有麵刻滿星紋的石壁，石壁中央嵌著塊幽藍星髓，星髓旁跪著具焦黑的骸骨，骸骨手中攥著半塊玉玨，玉玨上刻著\"歸元\"二字...
    \"是歸元銫的殘魂！\"辰星猛然站起，\"當年澤洛斯的殘魂被擊碎後，散作萬千星髓，其中一塊...落在了霜淵台！\"
    幼帝拍著小手笑起來：\"阿爹說過，星星會回家。\"他指向北方，\"阿寶聽見...星髓在哭。\"
    三日後，玄鐵盟的霜淵台被徹底封印。幼帝坐在窟口的青石上，晃著小短腿看辰星用星髓填補石壁裂痕。寒刃使跪在一旁，將最後半塊玉玨放在窟前——兩塊玉玨合璧，竟顯露出完整的\"歸元\"二字。
    \"大君的骸骨...要帶回去嗎？\"寒刃使問。
    幼帝搖搖頭，從腕上取下銀鈴，輕輕係在玉玨上。銀鈴叮咚作響，與歸元銫的輕鳴交相輝映：\"阿爹說，星星要留在能發光的地方。\"
    遠處傳來歸元銫的輕鳴，那是器靈在說：\"被蟲蛀的星子，總會有光來救。\"
    玉衡殿的青銅穹頂下，顓玄帝摸著腕間銀鈴，忽然對辰星說：\"阿爹，下次埋星星...要多埋些，給北荒的叔叔阿姨們。\"
    辰星笑著應下。他知道，待這些星子埋進泥土，終有一日會發芽——就像當年的歸元銫，就像此刻的星髓光，就像這世間最堅韌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