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梨核玄機:一場隱喻裏的結盟試探與生死押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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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一的腳步聲剛消失在回廊盡頭,馬三便推門疾步而入,青銅門環上的冰棱隨動作簌簌掉落:“小王爺,太監總管王承恩在儀門候著,說……”
    吳天翊聽聞,指尖正摩挲著狼首刀柄的虎眼紋,聞言身子微轉,眉峰在燭火下蹙出冷銳的弧:“讓他進來吧!”
    簷下銅鈴輕響時,王承恩已哈著腰跨進門檻,蟒紋披風上的雪粒子落在金磚上,洇出深色斑點。
    “哎喲,世子爺,這天兒可真夠瞧的!” 他搓著手往火盆邊湊,眼角餘光卻瞟著吳天翊那略微的愁容,“聽說今兒太後在鬆鶴亭擺了文宴,世子爺這宴……”
    “王總管消息倒是靈通!” 吳天翊微微一笑道“這宮裏的風,總比鴻臚寺的雪刮得快些!”
    王承恩幹笑兩聲,從袖裏摸出個暖手爐:“哪兒的話!老奴是想著,太後近來操心國事勞神,昨兒還念叨著小王爺在北疆的狼騎呢……”
    他忽然壓低聲音,拇指摩挲著暖手爐的鎏金紋,“不過說句不該說的,太後宮裏新調的掌刑內監,可是當年在跟著曹老的老人……”
    這話像根細針輕輕紮在空氣裏。吳天翊撥弄著狼首玉佩的手指頓了頓,燭火在他眼底晃出冷光:“王總管的意思是?”
    “老奴哪有什麽意思!” 王承恩立刻堆起笑,卻往前湊了半步,熏香裏混著淡淡的硝石味,“就是瞧著世子爺也是個性情中人,而且孤身在外不易!”
    “您想啊,這宮裏的棋盤哪止十九道?若是有咱們……” 他頓住話頭,用袖口掩著嘴咳嗽兩聲,“咳咳,若是有懂得宮裏規矩的人幫襯著,太後那盤棋,說不定就能走得更順些!”
    吳天翊望著王承恩袖口露出的蟒紋,忽然想起前世聽過的一句話:“最毒的蛇,總愛披著錦緞曬太陽!”
    “王總管的心意,小王記下了!” 他忽然垂眸撥弄狼首刀穗,青銅刀環在指間轉出冷光,“北疆的風硬,初入這琉璃世界,是該尋個擋風的屋簷!”
    說著用靴尖勾過掉落腳邊半塊凍梨,果子在金磚上滾出濕痕,“就像這凍梨 —— 埋在雪下能保鮮,剖開了也能……”
    話未說完便屈指將梨核彈向火盆,火星濺起時續道,“給爐火燒出些甜氣!”
    王承恩握著暖手爐的手指微微發顫,鎏金爐蓋叩出細碎聲響。
    他望著少年指腹碾開梨肉的冰渣,水珠在掌心暈成淡痕,忽覺這比喻如霧裏看花 —— 既像應了結盟的暖意,又用 “剖開”“爐火” 的意象藏著鋒芒,恰似凍梨看似甘美,果核卻藏著微毒。
    此刻王承恩喉間不自覺地滾動了下,他看向眼前這少年,眼皮微微眯起,渾濁的眼珠裏泛起探究的暗光。
    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裏摸爬滾打數十載,自詡閱人無數,能一眼看穿人心底的盤算,可此刻麵對這少年似笑非笑的眉眼,竟像墜入迷霧。
    那舉手投足間的狠厲與藏在隱喻裏的機鋒,哪裏像個十六歲的少年?倒像是蟄伏多年的老狐狸,披著稚嫩的皮,卻早將獠牙磨得鋒利!
    “世子爺這話,老奴品出滋味了!” 他躬身時蟒紋披風擦過屏風寒梅,金箔梅花簌簌落在青磚上,“既是要尋屋簷,老奴宮裏那間暖閣,隨時給您留著炭盆!”
    他刻意將 “炭盆” 二字說得滾燙,袖中密信幾乎要掙出袖口。
    吳天翊指尖敲了敲案幾上的狼首硯台,冰棱碎裂聲裏笑道:“有勞總管!隻是這‘甜氣’何時飄出來、能暖幾個人……”
    他忽然抬眼,燭火在瞳孔裏晃出半分笑意,“還得看這凍梨,在雪底下能埋多久?”
    這話如同一縷若有似無的寒香鑽進王承恩鼻腔,讓他下意識攥緊了袖中用明黃錦緞包裹的密信。
    指尖隔著布料摩挲到信封口的朱砂印 —— 那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曹進忠的私印,今早剛被塞進他袖筒時還帶著餘溫。
    此刻錦緞邊角硌著腕骨,倒像是條毒蛇吐著信子,引誘他把這枚能撬動朝局的棋子交出去。
    銅盆裏的火炭 “劈啪” 炸開,王承恩垂眸盯著少年靴底沾著的雪沫 —— 那是北疆特有的冰粒,混著漠北的沙礫,即便踩進金磚縫裏也不肯化。
    他太需要這樣帶 “野勁” 的盟友了:曹進忠仗著司禮監掌印的權柄,早把東廠的眼線插到他眼皮底下,上月敬事房報上來的月例銀子,竟被生生扣了三成。
    而太後為首的文官集團明裏暗裏敲打曹進忠,恰是他取而代之的最好時機!
    “這少年……” 王承恩喉結滾動,鎏金暖手爐在掌心轉出冷光,“若能攥在手裏,何止是扳倒曹進忠?”
    他想起密信裏曹進忠潦草的字跡,分明是急著拉攏北疆勢力對抗太後,卻不知這頭狼崽子哪是能被當槍使的角色。
    指腹狠狠掐進錦緞邊緣,他忽然覺得掌心的密信像塊烙鐵 —— 交出去,是賭這少年能咬斷曹進忠的喉嚨!
    不交,自己遲早被夾在太後與曹進忠之間碾成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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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風雪卷著銅鈴聲撲進來,吹得燭火左右搖曳,王承恩看見少年指腹碾著梨核上的冰棱,碎冰碴子落在星圖的北鬥勺柄處,恰好補上了昨夜炭筆未竟的弧線。
    那形狀像極了曹進忠腰牌上的蟒紋,卻被少年無意間用冰渣壓出了斷裂的痕跡。
    "罷了!" 他突然想起曹進忠昨日在禦花園故意撞落他茶盞時,蟒紋玉帶擦過他手背的涼。
    與其被當棋子碾死,不如親手掀翻棋盤!
    指尖剛將密信遞出半寸,卻在少年抬眼的刹那僵住 —— 那雙眼睛裏的笑意早凝成冰,像極了北疆獵狼人剝狼皮前的漠然。
    鎏金暖手爐 "哐當" 落地,王承恩卻顧不上燙紅的手背,他看著少年接過密信時,指腹在明黃錦緞上碾出狼爪似的凹痕,突然覺得這孤注一擲或許是步死棋。
    可當吳天翊就著燭火展開信紙,瞳孔裏掠過一絲極淡的驚色時,他懸著的心又猛地提起 —— 那驚色太淺,淺得像故意咬破舌尖逼出的血珠。
    "這…… 這是曹掌印的親筆?" 吳天翊指尖點著信末朱砂印,忽然抬眸望向他,睫毛在燭火下投出顫抖的影,"王總管,這 " 凍梨需與狼共藏 " 是何意?"
    他竟用方才的凍梨比喻作切口,將身子往前傾了半寸,玄色氅衣掃過案幾上的狼首硯台,姿態裏沒了半分藩王世子的倨傲,倒像個真來請教的子侄。
    王承恩的呼吸驟然急促,他看著少年將信紙舉得離火盆極近,讓蠟油在 "共藏" 二字上燙出暗紋,忽然驚覺這十六歲的身體裏,或許住著個能看透人心的老鬼。
    曹進忠那封隱晦到極點的密信 —— 明著邀燕王府 "冬儲共商",暗裏卻用 "狼穴破冰 " 等詞勾勒顛覆藍圖 —— 竟被這少年用餘光掃過自己表情時便窺破了七分。
    "世子爺明鑒," 他慌忙哈腰,蟒紋披風蹭落屏風上的金箔梅花,"老奴瞧著像是…… 像是曹掌印想與燕王府共議除雪之策?"
    話剛出口就見少年唇角勾起抹極淡的笑,那笑意裏藏著的了然,比殿外的風雪更讓他發寒。
    "除雪?" 吳天翊將信紙卷成筒,敲了敲案幾上的狼首硯台,冰棱碎裂聲裏續道,"那得先瞧瞧這雪,是落在太後的琉璃瓦上,還是……"
    他頓住話頭,用信筒尖兒挑起王承恩袖口露出的蟒紋,"落在總管您的暖閣裏!"
    銅盆裏的火炭突然爆出巨響,王承恩望著少年將密信隨手壓在星圖下,狼爪匕首恰好擱在信封口的朱砂印上,忽然覺得渾身的血都衝上頭頂。
    這哪是請教?分明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問他想選哪頭狼當主子!難道自己方才那點想借他之手替代曹進忠的心思,都被他看出來了?
    如此一想王承恩整個身體沒由來的一顫,他感覺自己似乎有必要和眼前這個隻有十六歲的“老狐狸”好好“研究,研究!”
    "老奴…… 老奴這就去備些熱酒來!" 他躬身退下時,用餘光見吳天翊不動聲色地將密信揣入袖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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