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喉間刀與袖中信:風雪裏的君臣假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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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就見王晨恩走了出去吩咐了外麵的小太監讓鴻臚寺的官員準備酒菜,而他卻沒有馬上進屋,而是立在廊下,蟒紋披風下擺被風雪卷得獵獵作響。
    他望著小太監踉蹌遠去的背影,袖中曾藏密信的位置此刻空落得發慌 —— 按規矩,曹進忠的密信該在閱後當即焚於朱雀爐,可方才吳天翊卻將信件收入袖中!
    “燒了?” 他舌尖抵著後槽牙,鎏金暖手爐在掌心轉出冰涼的弧度,“沒了這信,拿什麽坐實曹進忠勾連外藩的罪證?”
    雪粒子撲在睫毛上,他想起上月被曹進忠克扣的月銀,想起那老匹夫用蟒紋玉帶抽在小太監背上的血痕。
    可若放任密信留在吳天翊手裏,這頭狼哪天若與曹進忠私下通氣,隻需將信往司禮監一送,自己此刻站著的青磚,怕是就要變成埋骨的亂葬崗。
    屋內銅盆裏的火炭 “劈啪” 炸開,映得窗紙上的影子忽明忽暗。
    王承恩想起那影子彎腰拾起梨核的動作,後槽牙咬得發酸 —— 這少年分明是在試他的膽子!
    若自己此刻進去勸燒信,便是露了怯,往後在燕王府麵前再難挺直腰杆!
    若裝作不見,便是親手將把柄遞到對方手裏,等於把脖頸送進狼嘴。
    “好狠的算計……” 他猛地攥緊暖手爐,琺琅彩麵上的纏枝蓮紋硌得掌心發麻。
    風雪中傳來膳夫抬食盒的吆喝,他卻望著窗欞上的冰花發起怔來:當年在淨身房咬牙挨刀時,都沒像此刻這般心慌!
    這密信像根兩頭尖的針,紮在他與吳天翊之間,燒了是斷了後路,留著是引火燒身。
    廊柱上的冰棱突然斷裂,“嗒” 地落在氈毯上。王承恩驚得一顫,忽然想起方才吳天翊看信時,指尖在 “狼穴破冰” 四字上多停了三息 —— 那分明是算準了自己既想借燕王府扳倒曹進忠,又怕被反咬的心思。
    “罷了……” 他深吸一口氣,蟒紋披風掃過廊下積雪,靴底卻像灌了鉛般沉重,若連這點風險都不敢冒,還做什麽太監總管?
    大不了學北疆的賭徒,把密信當骰子擲出去,贏了便是司禮監掌印,輸了…… 他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輸了就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再跟這狼崽子賭下一局!
    想明白這些王承恩牙齦猛地一咬,蟒紋披風帶起的風雪卷著銅鈴聲撞開殿門。
    燭火被風撲得驟亮,此時的吳天翊看他這表情,心中也大概明白這老家夥應該是有決定了!
    於是他看著這個有些亂了方寸的老狐狸,微微一笑,指著一旁的案幾“總管大人您可不要叫太多的吃食,就咱們倆隨便些!”
    “世子爺,您說笑了!”王承恩邊說邊往吳天翊指的那個案幾跪坐了下來“雖說隻有您我二人,可這雪夜對酌哪能失了體麵?方才已讓小廚房備了糟溜魚片,再溫壺杏花釀 ——”
    他刻意拖長尾音,眯起的眼縫裏漏出精光,看向眼前這帶著一臉狡黠笑容的少年。
    “哈哈,總管大人倒是有心了!”吳天翊突然爆發出一聲爽朗的笑聲,袖中密信被指尖旋出半圈弧光,明黃錦緞在燭火下泛著柔和的光澤,卻像一團無聲的火焰懸在兩人之間。
    他將密信輕推至案幾中央,指腹在錦緞邊緣碾出細微的褶皺,仿佛在摩挲著老狐狸跳動的脈搏。
    他緊盯著王承恩渾濁卻暗藏精光的眼,若有所指地問道:“總管大人,這燙手的玩意兒,咱該如何處理?”
    話音未落,窗外一陣狂風卷著雪沫撲在窗欞上,將兩人的影子壓得扭曲,如同此刻糾纏的心思。
    “世子爺,您說呢?” 王承恩的目光落在密信封口的朱砂印上,喉結輕輕滾動,蟒紋披風下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暖手爐的纏枝紋。
    他看見少年指尖在錦緞上劃出一道極輕的痕跡,像極了冬日冰麵下潛行的遊魚,看似無意,卻已劃破了表麵的平靜。
    吳天翊忽然抬手,取過案幾上的空酒杯,倒扣在密信上方。
    杯口與桌麵接觸的悶響裏,他輕笑一聲:“依小王之見,這東西就像這酒杯 —— 扣著時是個幌子,掀開來……”
    他指尖敲了敲杯壁,“才知道裏麵是空是滿!”
    王承恩的呼吸微微一滯,他望著少年手邊那方狼首硯台,墨汁尚未研開,卻仿佛能看見硯台深處倒映出的宮牆暗影。
    “世子爺是想……” 他頓了頓,故意拖長尾音,“讓老奴猜猜杯底藏著什麽?”
    “猜?” 吳天翊挑眉,指尖順著杯沿畫了個圈,“不如賭一局!”
    他忽然傾身向前,燭火照亮他眼中狡黠的光,“總管大人若是能猜出小王在這紫微城想要什麽,咱們就總管大人送的這一壇杏花釀邊喝邊聊!若是猜不出……”
    他指了指空蕩的案幾,“咱也不為難總管大人,這密信便由您處置!”
    王承恩的目光在少年臉上逡巡,試圖從那十六歲的容顏下窺探更深的城府。
    窗外風雪漸歇,銅鈴聲稀疏地傳來,像極了他此刻時快時慢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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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想起少年方才那句 “隨便些”,想起鴻臚寺廚子擅長的江南菜式,一個念頭猛地竄上心頭 —— 這少年哪裏是在問密信,分明是在試探他的底牌!
    “老奴猜……” 王承恩深吸一口氣,蟒紋披風下的手指終於鬆開了暖手爐,“世子爺在這紫微城無非要的是兩樣東西!燕王藩位的去留以及現在仍在刑部大牢前世子妃的清白!”
    說到這裏他故意頓了頓,雪光透過窗欞斜切過眼前少年的睫毛,將瞳孔裏的茶湯倒影碎成星子。
    他盯著吳天翊垂落的眼睫 —— 那睫毛生得極長,此刻卻像覆著層薄冰的簾幕,遮得嚴嚴實實。
    可這老狐狸很快便覺出不對勁,眼前這十六歲的少年本該在被點破心思時指尖發顫,或是像初入獵場的狼崽般齜牙!
    可眼前的少年反倒是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湯,精細的瓷碗沿碰在齒間發出沙礫般的輕響 ,倒像是在用這細膩的觸感,細細研磨他話裏的機鋒。
    “小王嫂嫂的清白……” 瓷碗被輕輕擱在案幾上,“總管大人以為小王贏不了那幾位京城才女?”
    吳天翊抬眼時,茶霧氤氳間,王承恩看見他眼中露出一股極為自信的神情。
    還沒等王承恩搭話,少年忽然用指節叩響碗沿,甜白釉的震顫聲裏溢出輕笑:“即便贏不了 ——”
    他故意拖長尾音,讓茶霧裹著話尾鑽進老太監的袖管,“太後娘娘也會‘秉公處理!’”
    瓷碗被重重頓在案幾中央,“畢竟小王的嫂嫂本就清白 ——”
    吳天翊忽然傾身向前,十六歲的呼吸混著茶湯裏的甜香撲在王承恩喉頭:“需要證明的從來不是清白,而是……” 指腹碾過碗沿的冰裂紋,“是誰有膽子往清白裏潑髒水!”
    “當然,如果他能承受得起燕王府三十萬狼騎的憤怒!”說到這裏,銅盆裏的殘炭突然爆出明火,照亮少年眼底未散的凶光。
    還沒等王承恩反應過來,就見吳天翊緩緩地走到他的身前,俯身用他們倆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不要忘了,北蠻二十萬鐵騎是如何被燕王府區區十萬狼騎碾壓的,那京觀如今還屹立在那裏!”
    “這紫微城裏的奸佞......” 他故意頓住,讓王承恩看見自己眼中映著的狠厲,"夠不夠填燕王府狼騎的馬蹄印?"
    看著王承恩喉結猛地滾動,蟒紋披風下的手指絞得錦緞發皺。
    此時吳天翊知道,老太監眼角暴起的青筋已泄露了恐懼 —— 那是對漠北京觀的本能畏懼,是對三十萬狼騎踏碎宮牆的想象。
    他忽然直起身,靴底碾碎腳邊的殘炭,故意踉蹌半步扶住案幾,臉上陡然漫上悲憤:"臨行前父王攥著我的手說......"
    聲線驟然發顫,細瓷碗被碰得叮當響,"說當今天子是太祖血脈,燕王府世代食君之祿......"
    王承恩盯著他突然泛紅的眼眶,驚覺這少年竟能在狠戾與悲戚間切換得如同換皮!
    "可如今朝堂被蟒袍玉帶蛀空了!" 吳天翊猛地捶向案幾,密信被震得跳起,"太後用《女誡》堵悠悠之口,曹進忠拿東廠詔獄當私刑場......"
    他突然抓住王承恩的手腕,十六歲的手掌竟沉得像鐵,"總管大人看看這紫微城 ——"
    他指向窗外模糊的宮牆剪影,燭火在瞳孔裏燃成兩簇火苗:"小皇帝的禦座下全是朽木!若燕王府不替皇上清淤,等北蠻鐵騎再次叩關時......"
    喉結滾動著咽下後半句,卻故意讓王承恩看見自己袖口露出的狼騎腰牌,"父王讓小王帶話:燕王府的狼旗隻認龍椅上的正統,不管龍椅下趴著的是蟒還是狐!"
    王承恩的手腕被攥得生疼,突然感覺眼前這少年跟自己說的這些不正是 "可結盟" 的信號?
    "世子爺的心意......" 他終於掙開手,蟒紋披風滑落肩頭也渾然不覺,撲通跪倒時額頭重重磕在青磚上。
    "老奴對天起誓!" 他猛地撕開衣領,露出胸口一道猙獰的刀疤。
    "這道疤是替先皇擋刺客留的,如今願再添道新傷,為世子爺清剿朝堂蛀蟲!" 手指顫抖著解下腰間蟒紋玉帶,玉扣砸在地上的脆響裏,他膝行半步抱住吳天翊的靴筒。
    “老奴雖隻是殘缺之身,卻也知食君祿擔君憂!世子爺,您放心 ——” 王承恩猛地叩首,額頭撞在青磚上的冰棱發出脆響,血珠順著眉骨滑落,在蟒紋披風上洇出紅梅似的印記,“隻要用到老奴的地方,刀山火海老奴也替您蹚!”
    “這老狐狸的演技看來也不輸我嘛!”看到此情景吳天翊心裏暗自腹誹起來。
    可是戲既然演到這一幕,他也不得不演下去,隻見吳天翊裝著一副激動的樣子,趕忙上前雙手扶起王承恩,指腹卻暗暗按壓住對方腕間的脈搏。
    果然,那跳動的頻率雖快,卻透著刻意的滯澀 —— 這老東西連心跳都在作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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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管快起!” 他刻意讓聲音發顫,袖中藏著的狼首玉佩不經意間蹭過王承恩後頸,“燕王府能得您相助,實乃天幸!”
    王承恩順勢借力起身,蟒紋玉帶在起身時故意掃過案幾,將密信微微掀起一角。
    這細微的動作沒逃過吳天翊的眼睛,他突然意識到,這場看似自己主導的戲碼,對方也在暗中埋線。
    兩個老家夥不愧都是“老戲骨”,此刻四目相對的瞬間,竟然有種相見恨晚的樣子!
    與此同時,廊外突然傳來小太監在門外與送膳的衙役談話聲,吳天翊幾乎是彈開手,蟒紋披風掃過王承恩袖管的刹那,他分明感到老太監腕骨上的青筋跳了跳。
    吳天翊強壓下喉間的不適 —— 即便明知是戲,與這渾身熏著龍涎香的老狐狸貼得如此之近,仍像踩在北疆凍土上,腳底直冒寒氣。
    他側身擋在案幾前,指尖如蝶翼般掠過密信邊緣,明黃錦緞未及發出聲響便滑入廣袖。
    那動作快得像北疆狼崽叼走野兔,袖口狼首紋的銀線在燭火下閃過冷光 —— 這哪裏是收信,分明是將王承恩的半條命攥進了掌心。
    王承恩僵在原地的瞬間,風雪正掀起他披風的下擺,露出內裏。
    他眼睜睜看著那抹明黃消失在少年袖中,喉結滾動著咽下句罵娘的話,舌尖卻嚐到鐵鏽味 —— 方才叩首時咬破的傷口還在滲血。
    這小狐狸笑得像叼了雞的黃鼠狼,嘴上說著 “共商大計”,手底下卻把投名狀攥得死緊,倒讓他想起四十年前淨身房裏,老太監們是如何笑著遞過燒紅的烙鐵。
    “總管大人快請坐!” 吳天翊轉身時已換上熱絡的笑。
    王承恩盯著少年袖口鼓起的輪廓,那裏正妥帖地躺著自己用三十年宮鬥換來的 “投名狀!”
    他忽然覺得這場景荒誕得可笑 —— 自己像頭獻上皮毛的老狐狸,眼睜睜看著小狼崽把爪子伸進了自己的心髒,卻還得笑著說 “這皮草可夠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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