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暗中告誡自己不要著急，隻要有了裂痕，再緊密的關係也能撬開的，敖媽媽也不會一輩子都壓在她們姐妹頭上。
    天色漸漸暗了，為了節省蠟燭，七姑娘早早就就寢了。
    小菊見敖媽媽還沒來，就想出去喊敖媽媽守夜，七姑娘瞧見了，就道：“你出去作甚？”
    小菊恭敬回道：“敖媽媽覺得奴婢們年紀小，不穩重，不許我們上夜的，奴婢現下去尋敖媽媽。”
    七姑娘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不必了，日後你們姐妹跟敖媽媽輪流上夜吧。”
    小菊聞聽此言，語氣激動了幾分，連聲應是。
    也是仗著天黑了，七姑娘瞧不見她的神情，不然就會發現，她的神色其實異常平靜。
    這時候，門吱呀作響，敖媽媽推門進來，見小菊還在，就不耐煩道：“你出去吧，我給姑娘上夜。”
    小菊道：“媽媽你也連著替姑娘上夜好幾天了，姑娘心疼你，方才姑娘說，日後我等輪流上夜，也好替一替你，讓你也鬆快鬆快。”聲音不疾不徐，語調也溫柔，但話語裏的含義卻不那麽柔和，拿七姑娘這個主子壓著敖媽媽。
    敖媽媽也聽出來了，正要發火，又見七姑娘沒有應聲，就知道這事兒自己更改不了，就甩袖出去了。
    出了房門，敖媽媽才罵道：“好個小蹄子，平日裏一副老實模樣，背地裏給老娘下蛆是吧？我可是姑娘的奶媽子，你是哪個牌麵的，敢跟我爭先！”
    聲音不小，屋內外的人都聽見了。
    小梅聽見了動靜，也不湊上去找不痛快，隻捂著嘴笑。
    看來，姐姐是撬開了姑娘跟敖媽媽之間的關係，離姑娘更近了一步。
    小菊的謀劃打算從未瞞過小梅，小梅也不喜歡敖媽媽總是對她們姐妹呼來喝去的，平白的都是奴才，還得像個二主子似的伺候敖媽媽，小梅也不樂意。
    伺候何媽媽，好歹還能得到對方的指點，學到一些本事。
    敖媽媽那人，隻會壓著她們作威作福，像防賊一樣防著她們姐妹。
    回了屋，小梅瞧見了泥爐子上熱著的羊肉，就知道是小菊刻意給她留的。
    美滋滋的吃了羊肉，就點燃了油燈，就著油燈練字。
    也是現下不好練習樂器，不然，小梅是想摸黑練習，省省燈油。
    小菊裹著被子安安靜靜的窩在腳榻上，沒有去睡敖媽媽守夜的床鋪，聽見敖媽媽的罵聲，她心裏卻並不得意。
    敖媽媽從小就伺候七姑娘，自己不過用了點小計，就分裂了兩人。
    焉知現在的敖媽媽，不會是來日的自己呢？
    敖媽媽最大的錯誤，就是擺錯了位置，即使她是姑娘的奶媽子，但她也隻是個下人。
    下人又怎麽能跟主子講情分呢？
    特別是對於七姑娘這些多疑敏感又涼薄之人，她能跟你講情分，你卻不能仗著情分拿大。
    小菊暗中告誡自己，吸取敖媽媽的教訓，牢記主仆有別。
    至於忠心？小菊沒有想過，她也沒有忠心。
    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帶著妹妹在這亂世中好好過活，隻要能活下去，誰都能是她的主子。
    也許，對於主子來說，自己就是腦後生反骨的刁奴吧，小菊如是想到。
    七姑娘睡覺沉，半夜也少起夜，因此給七姑娘守夜，其實很輕鬆。
    天明時分，小菊聽見了打更的聲音，悄悄的起身。
    此時，小梅也起了，小菊悄聲道：“還是按往常一樣伺候敖媽媽，她若找事，你也別鬧，隻聽著就是。”
    小梅不解：“姐，為啥呀？”
    “你隻聽著就是，要是受了委屈，便到姑娘看得見的地方哭。”小菊不好向她解釋內裏的陰詭，隻囑咐她聽著就是。
    明明是一母所生的姊妹，比起小菊，小梅更多幾分孩子氣，也想不到那麽深遠。這樣是因為，小菊處處護著小梅的緣故。
    後來，小梅回想起這段時光，才驚覺，這不就是後院爭寵的手段嗎？
    小梅深知自己不比姐姐聰明，但她聽話，願意學著姐姐做事，姐姐總是為她好的。
    如小菊所料，此後的日子，敖媽媽處處刁難她們姐妹。
    敖媽媽咄咄逼人，她們姐妹處處退讓，在敖媽媽鬧過了的時候，七姑娘便開口敲打了敖媽媽兩句：“媽媽你是我的奶母，她們兩個不過是兩個小丫頭，媽媽何必自降身價跟她們計較？旁人見了，也隻會覺得你欺人，傳出去名聲也不好聽。”
    七姑娘雖然偏向敖媽媽，但菊瑛、梅瑛平日裏伺候自己也用心，自己也不好讓忠仆心寒，這才出口告誡敖媽媽。
    在敖媽媽聽來，這就是七姑娘與自己生分了，就哭訴道：“自小姑娘便吃我的奶長大，現下卻為了兩個丫頭說教我，我還有甚臉麵在這屋裏待著！”
    這便是拿曾經的情分拿捏七姑娘了，小菊聽到裏麵的動靜，連忙帶著小梅進了屋，跪到敖媽媽跟前道：“媽媽請息怒，姑娘並無這想法。是奴婢們做得不好，日後媽媽愛打愛罰，奴婢們都認了，隻求媽媽小些聲，別叫旁人瞧了熱鬧。”
    與敖媽媽的強勢比起來，她們兩個小丫頭更惹人憐惜，七姑娘就道：“好了，你們也都起來。媽媽，她們是我跟前的丫頭，平日裏伺候也用心，日後少些刁難才是。我記得媽媽的恩，媽媽也別讓我為難才是。”
    這般鬧了一場，敖媽媽也收斂了幾分，但她明顯感覺，七姑娘待她不如從前親近了。
    這事兒，終究是傳到了柳媽媽的耳朵裏，柳媽媽對花媽媽道：“那兩個小丫頭，心眼子倒是多，就是手段太淺薄了，也是那奶媽子是從莊子上來的，不熟悉這深宅內院的行事，不然也不會讓那兩個小丫頭算計了一通。”
    又問花媽媽，“這事兒，是你的授意，還是她們自己的主意？”
    花媽媽就道：“這事兒，我知道，本想著讓她們姐妹練練手，不想還真就成了。你方才說得對，也是那奶媽子不經事。”
    柳媽媽“嗯”了一聲，聽聞花媽媽是知曉的，才放心幾分，至少這兩個丫頭，還在她們姐妹的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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