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茶水，何媽媽清清嗓子，繼續說道起來。
    “咱們蜀地，曾也出現過一位奇女子，她年少時，有美名，容貌卓絕，本是一個寒門碧玉，因著這番美名，被世家郎君看中，聘為妻房。她善風月，入門便得了獨寵，一幹妾室都被打發了出去。”何媽媽說著，打量三人的神情，見七姑娘神色上無甚異樣，不由得暗自歎氣。
    自己都說到了妾室都被打發了出去，七姑娘卻沒察覺到厲害之處，忘記了自己日後的身份就是妾室。
    若是正房能隨意打發納進門的妾室，那妾室還能有好日子過嗎？也不知七姑娘是心寬，還是心大，亦或者是蠢鈍？
    總之，何媽媽堅定了不與七姑娘做陪房的決定。
    小菊心中雖有疑惑，但看了看七姑娘，未曾問出來，又拉了拉同樣疑惑的小梅，止住了小梅即將要問出口的話。
    何媽媽就接著道：“可惜獨寵對於世家來說，是容不得的，因此婆媳失和，家宅不寧。好在這婦人有手段，用風月之事勾著郎君，這才安穩一二年，可惜命苦，郎君薄命，久病纏身，早早逝去。卻不想，此時這婦人腹中已有孕兩月餘，八個月後誕下一個男胎，得了個依靠。”
    七姑娘聞聽此言，感歎一句：“萬幸，得了個孩子，日後有了依靠。”
    何媽媽聽了這話，嘴角露出一抹詭譎的笑容，意味深長道：“姑娘覺得是這婦人運道好，才在丈夫死前懷上了身孕，最終得了個男胎嗎？”
    這話問得奇怪，七姑娘不禁反問：“難道不是嗎？”
    小菊突然插嘴道：“媽媽方才說，她的郎君在去世前，久病纏身，但重病的時候，還能行房事嗎？媽媽先前教導的時候說，身子不好會影響生育，這……是奴婢愚鈍，想不出緣由。”
    何媽媽讚賞的看了一眼小菊，對七姑娘道：“姑娘，運道是虛無縹緲的，成事在人，謀事在天，那個孩子，是婦人謀來的，至於生下的是個哥兒，就是上天的庇佑了。”
    七姑娘也不笨，何媽媽這麽一提，再加上小菊方才所問，七姑娘腦海中有一個大膽的猜測，驚愕道：“媽媽是說，那孩子不是那郎君的！”
    何媽媽聽了此話，但笑不語。
    有時候，沉默就是答案。
    不說七姑娘，就連一旁的小菊、小梅兩姐妹，都免不得驚訝。
    七姑娘想了許久，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說了一句：“這婦人膽子真大？這樣……不會被發現嗎？”
    何媽媽道：“這個孩子，是不是那郎君的，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認了此事。”
    七姑娘疑惑：“這兩者有什麽關聯嗎？”
    何媽媽暗自吸氣，很想罵人，怎麽白長了一張精明麵皮，內裏都是草屑。
    又看看一旁站著的兩個丫頭，見她們麵上露出思索的神情，就知道，她們兩個已經明了自己話中含義了。
    聰明丫頭，配了愚鈍的主子，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
    蠢鈍之人，可駕馭不住聰明之人，且這兩個丫頭，還不是那種愚忠之輩。
    何媽媽想提點七姑娘的是，世家貴族行事，內裏的汙遭事情不少，不要沉溺於男女情愛，也不要在意臉麵這些，隻要能謀得好處，手段極端些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明麵上過得去，有個說得過去的名頭。
    本是想教導七姑娘自己領悟，才講了這樣極端的例子，好叫七姑娘自己悟，畢竟有些事情，她做奴婢的，不好講得太明白。
    對方沒聽懂，自己也沒法子。
    到最後，何媽媽已經沒了提點七姑娘的心情，隻敷衍了幾句，便找了個借口，換了話題。
    七姑娘素來敏感，察覺到了何媽媽態度的變化，不明所以，隻覺得自己被怠慢了，對何媽媽的態度，就不大好。
    何媽媽感覺到了，因此，就更加不肯用心了。
    等何媽媽教導完七姑娘男女之事後，就告辭退下，七姑娘對小菊道：“菊瑛，去送送何媽媽。”
    小菊應聲，送送何媽媽出了房門，何媽媽看了看小菊，見她垂首一副恭敬的模樣，並不曾因為七姑娘的態度改變而有所不同，慢怠自己，就覺得這丫頭是個可造之材，日後說不得有些造化。
    於是，何媽媽開口，就提點了幾句：“姑娘們出門子，家裏少不得要找些陪房，現如今，七姑娘的陪房還沒選定。按理，作為姑娘的教養嬤嬤，我該隨著姑娘出門的，但八姑娘那邊，還沒個定數，我也不好拋開手去。”說著，何媽媽露出惋惜的神情，好似不能跟七姑娘出門子，是一件憾事。
    小菊思索片刻，便明了何媽媽的意思了，是告訴自己，若是想找個知根底的人陪七姑娘出嫁，就該及早謀劃。雖不知何媽媽為何提點自己，但還是道謝道：“多謝媽媽提點。”
    何媽媽見她這麽快就反應了過來，心下越發的感歎，確實是個聰明的丫頭，又看看她額前那厚厚的劉海。
    不僅是個聰明的丫頭，還是個懂得藏拙，不強出風頭的丫頭。
    既然賣了好，索性就再賣個人情，於是何媽媽就道：“算不得提點，不過是幾句閑話。一般這樣的事情，都由太太決定的，不過太太平日裏哪裏管下麵的婆子這些閑事，好不好的，都是聽身邊的丫頭、婆子說道的。你要是有門路，就多走走。”
    說到最後，就不僅是提點了，已經算是明示了。
    小菊再次道謝，並應承道：“多謝媽媽指點，若事情成了，定要置辦酒席孝敬媽媽。”
    何媽媽隻笑笑，出了院門，就叫小菊止步，隻留下一句：“我這個人不愛口腹之欲，就喜歡個金銀俗物。”
    小菊屈膝行禮送她，聲音低到弱不可聞：“不會叫媽媽失望的。”
    何媽媽隱約聽見了，沒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隻瞧見了一個窈窕的背影。
    走了一段路，見四周無人，何媽媽才開口感歎：“現如今的小丫頭，心眼子真不少，又有一副好樣貌，日後……嘖嘖……”
    不好說，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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