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姑娘與八姑娘，在院子裏站了許久，直到聽不見熱鬧的聲音後，才各自回房。
    回了屋，七姑娘對小菊道：“你說，六姐姐嫁去張家好，還是像我一樣，選個高門好？”
    這話問得有些尖銳，小菊也些不好回，想了想才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旁人如何奴婢不在乎，奴婢隻關心姑娘日後緣法如何。奴婢長於內院，不像那些郎君心胸寬廣，懷著天下，奴婢隻瞧得見方寸之地。”
    近乎於貶低自身之言，取悅了七姑娘。
    七姑娘坐在榻上，抬眸看向小菊，那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審視。
    小菊低眉頷首，任由七姑娘打量，心中卻在思索，難道是自己近期頻頻影響七姑娘的決定，讓七姑娘起疑了，還是自己的催眠失效了？
    看來，敖媽媽的離開，對七姑娘還是有些影響的。
    雖然敖媽媽得事沒有經自己的手，但小梅出手，與自己出手也沒甚區別，看來自己得更加謹慎才行，小菊如是想到，麵上的神情卻沒有任何的波瀾。
    小菊的謙卑順從，很好的取悅了七姑娘，七姑娘心中心中的那點子懷疑，也盡去了。
    七姑娘這段時間，總覺得自己太信任菊瑛這丫頭了，本來心裏已經做了決定，但經菊瑛一勸，就改了主意。
    現下看來，是自己多想了，也是，不過是個丫頭，哪能影響主子的判斷，奴才終究是奴才。
    此後的幾日，小菊伺候的時候越發的盡心，敖媽媽走後也不再包攬七姑娘身邊的大小事，還特意將桂瑛提了起來。
    桂瑛老實聽話，年歲也大些，即使得了重用，三五年後也得打發出去配人，做外邊的活計。
    六姑娘出嫁三日後，便是三回門的時候，也是家裏的幾個姑娘第一次拜見姐夫的時候。
    現如今的六姑娘已經換了婦人打扮，家裏上下改口稱六娘子，她生得也算貌美，站在張二郎身邊，倒也十分相配。
    八姑娘瞧了張二郎，隻悄聲對七姑娘道：“六姐夫瞧著，倒不比大姐夫斯文秀氣。”這是覺得張二郎模樣差了些。
    七姑娘回道：“郎君看人品才幹就好，樣貌倒是次要的，他肯對六姐姐好就成。”嘴上雖是這般說，心裏卻不是這樣想的。
    其實，七姑娘心下其實也是讚成八姑娘的話的，不然她當初也不會刻意去跟李二郎偶遇了，不就是瞧著李二郎長得好，才這般主動的。
    孔老夫子說得好，食色，性也，若是李二郎如張二郎一般模樣，七姑娘覺得自己隻怕不會那麽用心。
    畢竟姑娘家愛俏，郎君模樣差了，即使有個好家室，也沒那麽受歡迎。
    六娘子攜夫回門，張二郎作為姐夫，少不得要給小姨子、小舅子送些見麵禮，張家家底薄，他送的更多的是抄錄的書冊。
    眾人相互見禮，又各自還禮，最後男女分坐內外。
    小菊站在七姑娘身後，瞧見張二郎的目光幾次從八姑娘的臉上劃過，心下微微搖頭，雖然張二郎長了一張正經端方的臉，但隻怕是個好色之輩。
    張二郎打量的神色雖然不明顯，也背著人，但周遭站了這麽多的丫頭、仆婦，總有瞧見的。
    後邊的陳小娘聽了仆婦回稟，心下歎氣，在商議婚事前，自己還曾托父兄打探張二郎人才品貌，都說才幹非凡，平素也少去青樓楚館之地。
    現下看來，隻怕不是個老實的。
    一旁的莫小娘見了，嘴角帶著幾分譏誚，覺得陳小娘蠢鈍，世間男兒皆薄幸。那張二郎哪裏是老實的，不過是兜裏沒錢，不得不老實罷了。
    因此，莫小娘從未想過將女兒低嫁，她寧願女兒嫁去高門做妾，不想女兒去做那操心受苦的貧家妻。
    莫小娘抬起酒杯，對陳小娘道：“陳姐姐，今日是六娘子回門的好日子，姐姐何故皺眉？小妹敬姐姐一杯。”
    陳小娘勉強擠出個笑容來，舉起酒杯回敬，本是甘甜的米酒，現下喝著，怎就有幾分澀味。
    一張桌子上坐著的挽春，隻看她們兩人嘴上打機鋒，不曾插話。
    雖然都是妾，但挽春隻是丫頭抬上去的賤妾，真論起來三人是不能同桌而食的，但她得陳夫人看重，另外兩人也不能說什麽，隻不曾與她搭話，冷待於她。
    因此，挽春也就不熱臉貼冷屁股了，隻在那裏就著菜肴自斟自酌，看起來自得其樂。
    外麵的玥小娘拉著六娘子說話，陳夫人坐在主位上，笑盈盈的看著兩人，一副和氣主母的模樣。
    玥小娘受了陳小娘之托，打聽六娘子這幾日過得如何，就悄聲問道：“這三日，你婆母可有叫你立規矩？”
    六娘子輕輕搖頭，低聲回道：“婆母倒是和氣，平日裏多與大嫂子在家紡織，不曾立什麽規矩，隻早晚請個安就是。”
    玥小娘微微放心，點點頭道：“這般便好，她不磋磨人，你便敬著她。隻一點，你婆母與大嫂子日日紡織，你不好在一旁享清閑，日子久了，她們容易起嫌隙。你就拿紡織機裝個樣子，麵上要過得去。”
    六娘子聽了，便道：“多謝二娘指點，我記下了。”
    玥小娘道：“倒不必謝我，是你阿娘惦記著你，我替她問上一嘴。等你七妹妹、八妹妹秋日裏出門子了，你就回來送一送她們，也見見你阿娘，隻怕她有許多話要同你講。”
    玥小娘作為媵妾，又生下長子，與後院的妾室通房來往不多，唯有陳小娘，知進退，又明事理，行事妥帖，因此才多了些來往，願意替她帶個話。要是今日求她的是莫小娘，隻怕玥小娘就不願意帶話了。
    散了酒席，陳夫人就叫來家裏養的優伶，唱了兩折子戲，這三回門才算了事。
    散了場後，有婆子將席間張二郎多瞧了兩眼八姑娘的事情，稟告了陳夫人，玥小娘在旁邊聽見了，就略帶擔憂的道：“這般性情，也不知道六丫頭嫁他好是不好。”
    陳夫人聽了就道：“男人好女色也不是甚毛病，他是個知分寸的，前程都在咱們家手裏把著，不會做出什麽糊塗事。六丫頭也不蠢鈍，定然不會過得差。”
    玥小娘見陳夫人話語篤定，隻得附和了一句：“想來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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