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媽媽得知姐妹兩人要隨李家父子隨軍的時候，托人送來了一包製好的各色藥物，還有兩塊護心銅鏡。
    小菊與小梅翻開包裹，瞧見裏麵大大小小的各種瓶子與匣子，一股子濃鬱的藥味兒，小梅不由得感歎：“不管什麽時候，花媽媽做事，都滴水不漏。若不是上次丫頭的事情，咱們也不知道，花媽媽私下裏還準備了不少後手。”
    小菊道：“咱們自己也準備了不少後手，也怪不得花媽媽琵琶別抱，還如從前一般處著就是。”有時候，計較得太多，反而傷了情分。
    花媽媽私下裏培養新的丫頭，也是為自己準備個後手，對此小菊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對的，隻不過理解是能理解，但心裏不舒服還是有的。
    姐妹兩人將這些藥裝好，到了邊疆，這些東西可能就是救命藥了。
    姐妹兩人整理好東西，並肩躺在榻上，小梅小聲問道：“阿姐，到了邊疆，誰去接近郎君？”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以前在吳七娘跟前的時候，小梅很少在李二郎跟前露臉，更沒有私下跟對方相處過，她把握不住李二郎究竟是個什麽性子。
    小菊想起，從前李二郎對自己若有似無的撩撥，思索片刻道：“我先去試試，到了邊疆，郎君身邊就隻有春娘這個通房，以及孟媽媽這個奶母，但他後院缺了個主事的，我先從這方麵入手。而且，到了邊疆，郎君隻怕會主動來尋我們。”
    小菊想自己先接觸李二郎探探深淺，至於小梅，是小菊最後的底牌，小菊知曉雖然她與妹妹小梅容貌相差無幾，但是從對付男人的手段上來看，自己不如妹妹。
    最關鍵的是，小菊總覺得李二郎不是個簡單的，平日裏看起來風流體貼，但卻是個冷心的，後院那些女子，沒一個真正入他心的，想要拿下這樣的一個男人，不能靠美貌，得靠心計才行。
    一時間，小菊還沒有想好，該如何應對李二郎。
    黑夜慢慢籠罩住大地，月色與星光溫柔的灑下，琉璃院的琉璃反射著星月光輝，落在院中的兩人身上。
    楊夫人卸下了高髻與釵環，一頭烏發隻用一根烏木簪子挽成垂髻落於背上，坐在矮凳上，淡紫色的衣袍散開，似一朵綻放的睡蓮，素白的手指，捏著一顆白玉棋子，身旁一盞琉璃燈散發著淡淡的光暈，溫柔了她的眉眼。
    她的對麵，穿戴齊整的蘅娘，雲鬢上插著掩鬢梳，身前的瓔珞上，琉璃珠子閃閃爍爍，端正的坐在矮凳上，袖擺與衣擺都規規矩矩的落在地上，食指與中指拈著一顆墨綠色的棋子，正猶豫將棋落在何處。
    楊夫人耐心的等她落子。
    蘅娘猶豫許久，最終將棋子放回了棋盒之中：“妾輸了，再下下去，也不過是徒勞的掙紮。”
    楊夫人就道：“困獸猶鬥，還不到最後，你就放棄了嗎？”
    蘅娘道：“已經看見了結局，又何必再做無用功。”
    楊夫人聞言，就收回手，將棋子落於掌心，把玩著溫潤的棋子，這才抬眸問道：“所以，你就任由王氏在後院作威作福，對烏氏的遭遇視而不見？”
    蘅娘聽出了楊夫人話中的失望，有些無奈道：“對於烏小娘，是妾之過，妾本想著，大娘子再不喜妾室也不過是立些規矩，又想著大娘子本就不喜妾，若是妾幫烏小娘說話，大娘子奈何不了妾，隻怕會變本加厲的磋磨烏小娘，這才沒有出麵。”
    楊夫人道：“我知你是不想與王氏撕破臉，顧忌著她大娘子的身份，但你要明白，這後院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二郎之所以讓你掌著後院部分的權柄，就是想要你能製衡王氏。”
    蘅娘聽了此言，起身行禮請罪：“是妾之過，沒有盡到應有的職責。”
    楊夫人抬手，叫她起身：“起來吧，我知你心有大誌向，你向往的不是後院，但是，你若連後院這些小事都處理不好，又何談大誌。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你能這些事情都想著避開，那日後遇到了更為棘手的事情，難道你還要避開嗎？”
    “是妾讓您失望了。”蘅娘躬身作揖。
    楊夫人道：“罷了，這局棋已經下完了，夜已經深了，你先回去吧，我叫人提燈送你。”說著，便抬起左手送客。
    蘅娘還想再說什麽，但見此也隻得將所有的話咽了下去，行禮告退。
    齊媽媽就帶著幾個小丫頭，提著燈籠，送她與秋兒到院門口。
    齊媽媽道：“老奴就不送小娘了。”
    蘅娘回道：“有這幾個丫頭送我就行，媽媽你先回去伺候夫人。”
    齊媽媽笑著應是，但在轉身走前，說了一句：“貴人們常說百姓、天下，小娘你也心有大誌，但老奴想問，這後院裏的女子，她們難道就不是百姓，就不是天下人嗎？”
    說完，不等蘅娘回話，齊媽媽便離開了，留蘅娘在那裏失神。
    回到楊夫人跟前，齊媽媽叫人收拾棋盤，自己扶著楊夫人起身，小聲道：“老奴不知道該怎麽說，總覺得張小娘不大在意後院的事情，也不大在意二郎君，但這種不在意，不是那種淡然自若，而是一種……”齊媽媽想了半天，想不出什麽好的形容詞，來形容她內心的感覺。
    楊夫人就接話道：“是傲慢，是輕視，她看似溫和有禮，但是對於後院的女娘，都帶著幾分高高在上的傲慢。”
    “對，老奴就是這感覺，還是夫人博學，一下子就形容出來了，老奴是個粗鄙之人，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用啥話來說。”齊媽媽笑著捧道。
    楊夫人回頭，看向齊媽媽笑道：“你呀，越發的滑頭了。”楊夫人知曉，齊媽媽不過是想借自己的嘴說出來罷了，要知道，齊媽媽是她奶姐，自小伺候楊夫人，跟著讀書識字，嘴皮子可不笨，不過是顧著主奴的身份差距，不好明著說蘅娘的不是。
    主仆二人進了屋，楊夫人歎息一聲道：“希望她能想明白。”
    “張小娘聰慧，定會明白夫人的苦心，菊瑛、梅瑛那邊，夫人可有話要交待她們……”齊媽媽回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合攏的門扉，將聲音困在了屋內。
    轉瞬，過了三五日，就到了既望後一日，黃曆上說宜出行，李二郎帶著門客與近衛，攜弟李四郎，友吳二郎，去邊疆赴任，臨行前送行者除了州牧府的親朋外，還有幾個知交好友。
    折柳送別後，在王五娘等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下，李二郎躍身上馬，不再留戀家中，揚鞭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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