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姓老者臉上浮現出一抹神秘莫測的笑容，說道：
    “燕國上下大小官員，隻要老頭子我想，便能知曉他們姓甚名誰。行了，方才你問馬三，乘風鏢局的總舵是不是在寧國，對吧？”
    安凡對蕭姓老者的回答深感驚訝，見他無意多談，便也不好追問，隻是點了點頭，問道：
    “難道蕭爺爺您知道？”
    蕭姓老者又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汗珠，這才緩緩說道：
    “乘風鏢局並未設立總舵，他們在各國幾乎都有分號，走鏢走到哪兒，哪兒就算是據點。你那師父柳乘風，的確是寧國人。至於他手下其餘十一位當家，分別來自相鄰四國，以及歸元洲其他國家。”
    “啊？沒有總舵？歸元洲？還有其他國家？”
    安凡被蕭姓老者透露的信息驚得目瞪口呆。
    且不說這乘風鏢局的奇特之處，他原本以為天下隻有燕、楚、寧、魏四國，卻沒想到還有歸元洲以及其他國家。
    老者見安凡這般震驚，不禁笑道：
    “世間廣闊，無奇不有。乘風鏢局能在短短不到二十年的時間裏發展到這般規模，或許正是因為柳乘風不設總舵得原因。開鏢局講究以誠信立足天下，哪個分號丟了鏢，就在哪個分號賠償，既公平又公正，鏢局內外之人無不心服口服，這也算是柳乘風的一種經營手段。”
    “至於這天下，可比你這小娃娃想象的大得多。就連我這把年紀的人，也不清楚天下究竟有多大。隻知道咱們燕國位於歸元洲的東北部，歸元洲有七國三域，四周被無盡海環繞。無盡海，名副其實，無邊無際，說不定在某個地方，會有像燕國這般大的島嶼，亦或是像歸元洲這麽大，甚至更大的洲。”
    安凡聽完，再次被深深震撼。關於師父柳乘風的經營之道，他尚能理解，可蕭姓老者描述的廣闊天下，卻讓他震撼得久久回不過神來。
    “不知什麽樣的人，才能遨遊整個天下？”
    許久，安凡才喃喃自語般說出這麽一句話。
    蕭姓老者目光中流露出心馳神往之色，望向遠方，悠悠答道：
    “或許隻有修行到巔峰的人，才能做到吧。”
    安凡瞬間被拉回現實，用難以置信的語氣脫口問道：
    “難道蕭爺爺您知道修仙者的事情？”
    蕭姓老者聽到安凡這麽問，眉間猛地一跳，認真地看向眼前的少年，眯起眼睛反問：
    “你竟然知道修仙者？”
    安凡自知說漏了嘴，慌忙找借口掩飾：
    “我...... 我...... 聽別人說的。”
    可惜，安凡終究隻是個孩子，並不擅長撒謊。
    蕭姓老者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原本渾濁的目光陡然精芒，緊緊逼視著安凡躲閃的目光，緩緩開口：
    “在燕國，修仙者之事乃是禁忌。你一個未滿十二歲的娃娃，從何處得知這些的？”
    “我..... 我......”
    安凡被老者這犀利的目光盯得結結巴巴，不知該如何作答。
    反觀蕭姓老者，臉上浮現出一抹冷笑：
    “小娃娃，你最好如實說來，否則，老頭子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柳乘風的徒弟，說殺便殺。”
    “啊？這......”
    安凡頓時感覺如芒在背，額頭不自覺地冒出冷汗。
    此時，一旁的車夫馬三也側過頭，用冰冷的目光看向安凡，仿佛蕭姓老者一聲令下，他便會立刻將安凡格殺。
    “我妹妹是被修仙者帶走的。”
    終於，安凡忍不住說出了昨晚隱瞞的真相。
    蕭姓老者聞言，眉頭一皺，神色也有些驚訝：
    “什麽？你說你走散的妹妹，是被修仙者帶走的？”
    安凡認真地點了點頭，隨即便講述起妹妹安寧被帶走的經過。
    至於後來張天順死而複生，還送給他葫蘆一事，則絕口不提。
    安凡雖不擅長說謊，但隱瞞部分事情還是能做到的。
    若不是蕭姓老者提及修行盡頭之人方能看遍天下，安凡也絕不會脫口說出 “修仙者” 這三個字。
    聽完安凡的講述，蕭姓老者深深地凝視了他許久，似乎要辨別他是否在說謊。
    良久，老者才重重地歎了口氣，癱坐在車轅上，整個人又恢複了之前老態龍鍾的模樣，甚至看上去比之前更加蒼老了幾分。
    “師兄大義，師弟永遠比不上您！”
    說完這句話，老者突然老淚縱橫。
    安凡一愣，隨即像是明白了什麽：
    “師兄？蕭爺爺您是那位張姓仙人的師弟？您也是修仙...... 呃...... 是仙人？”
    蕭姓老者仍在流淚，自嘲地一笑：
    “仙人？我一個連築基都不成的煉氣士，算得上哪門子仙人？我一個閹人，又怎敢妄稱仙人？”
    “啊？閹人？您是.......”
    安凡此時更加震驚。
    蕭姓老者繼續苦笑：
    “沒錯，我就是個太監。當年一心修行，為了斷卻紅塵而自宮。師兄說我太過極端.....事實證明，師兄他說得對。即便成了閹人，我依舊無法築基成功。若不是陛下拿出祖傳靈藥相贈，我這條賤命，早在築基失敗時，就因氣血衰敗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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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兄為了報答陛下贈藥之恩，答應守護燕國三十年！師兄雖未完成承諾，卻並非食言，而是為了保住燕國皇室，最終隕落。如此誠信大義，叫我如何與之相比？我恨不得立刻追隨師兄而去，好在九泉之下與他和陛下相聚，報答此生恩情！”
    安凡雖震驚不已，但腦海中迅速梳理清了其中的關係：
    “這蕭姓老者竟是張天順的師弟，同樣也是一名修仙者？同時，他因修煉失敗，欠了燕國皇帝天大的恩情，所以甘願在皇宮內當太監。
    而張天順念及同門情誼，甘願守護燕國皇室三十年，這才成為燕國皇室的供奉！最後卻被楚國國師季長風請來的李清雪逼死...... 既然蕭姓老者是皇帝的太監，又對馬車內的母子二人如此恭敬....... 難道馬車內的人是....... 黃夫人？...... 皇後和公主？”
    想到這裏，安凡內心狂跳不止。
    他自幼聰慧，這麽一聯想，便猜出了馬車內母子二人的真實身份。
    此時，蕭姓老者突然雙拳緊握，咬牙切齒地說道：
    “季長風，你這個背信棄義的王八蛋，既然以心魔起誓，為何還要屠戮燕國皇室滿門？”
    就在這時，馬車簾子猛然被掀開，黃夫人瞪大了雙眼，看向蕭姓老者，問道：
    “蕭公公！你說什麽？就連張道長他也......。"
    蕭姓老者目光又黯淡了下去，頹然地點了點頭：
    “我前日給師兄傳的傳音紙鶴，並未得到回複，想必這小娃娃所言不假，師兄怕是真的隕落了。”
    黃夫人頓時麵如死灰，難以置信地搖頭，喃喃道：
    “這麽多日來，本宮都盼著張道長來搭救嫣兒，不！那我唯一的嫣兒，豈不是真的沒救了？”
    蕭公公突然狠狠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自責道：
    “娘娘，當晚師兄和陛下將我等送入密道之後，老奴該出去再多拿一些補靈丹的，否則此時也能讓公主堅持到寧國。娘娘您曾是寧國長公主，想來請求寧國的築基供奉為公主解除身上的奇毒，還是有可能的。”
    安凡突然聽到 “補靈丹” 三個字，猛地想起李清雪給自己的兩瓶共十二顆丹藥，自己吃了三顆便恢複如初，葫蘆裏現在還剩九枚。
    黃夫人拉住蕭公公的手，苦笑著搖頭：
    “蕭公公，你又何必自責。當晚七八名修仙者闖入宮內，你與他們交手，已然身受重傷。在密道中，你為了保護我與嫣兒不被發現，又接連施法。隻是我那孝順的春兒，執意要去救他父皇，否則....... 否則也定然可以逃過一劫。”
    說到這裏，黃夫人再度落淚，蕭公公不得不反過來安慰：
    “三皇子本就淳孝，這或許便是他的命。隻是如今師兄隕落，已然不可能再有築基修士替公主解毒。雖然老奴可以用靈力暫時護住公主心脈，但老奴修為有限，隻怕堅持不到寧國了。”
    就在主仆二人相互傷神之際，一道略顯稚嫩的聲音弱弱地響起：
    “不知公主堅持到寧國，還需要多少補靈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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