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寧的反應卻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知道啊，”她大方地說，“我爹已經同我說了。”
    趙錦澤低下頭，沉默了片刻。
    “當年……”他艱澀地開口道，“若不是她救我，我說不定已經死了。”
    方寧呼出一口氣，看著他的目光中滿是期許。
    “趙公子，你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她說，“我起初是想著要你同她和離的，但我爹有句話說得很對。”
    “他說你如今能為了娶我而與發妻和離，以後若是遇到比我更好的人也一定會為了旁人與我和離。”
    “再說以後她在京城，我在錦州，我們連麵也不會見，她不過就是掛著個名號而已，我無所謂的。”
    趙錦澤悄悄鬆了一口氣，臉上是感動與愧疚。
    “寧兒，”他第一次這樣親密地叫她，“多謝你理解我，隻是……隻是這樣對你未免太不公平了……”
    方寧的臉紅了：“我當真不在意這個。”
    她的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我想要的就隻有你這個人罷了。你的心在我這裏，別的又有什麽要緊的呢？”
    趙錦澤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的心自然一直在你身上。”他鄭重地說。
    方寧的臉上頓時燒了起來，她掙了幾下，卻沒能掙脫，索性便任由他牽著自己了。
    下人們都知道他們的親事已經定下，對此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當沒看見。
    兩人牽著手在花園裏走了一陣，趙錦澤輕輕歎了一口氣。
    “怎麽了？”方寧立刻敏感地察覺出了他情緒的變化。
    趙錦澤說：“沒什麽，隻是我沒想到上天竟會這般厚待我，能讓我再遇到你。我從前……”
    他頓住，沒有說下去。
    方寧心疼得不行。
    方定福雖然沒有告訴她，但方夫人心疼女兒，把趙錦澤對方定福的話一股腦地都對她說了。
    趙公子的那個妻子，當真是可惡。
    方寧心想，若碰上個脾氣暴躁的男人，說不定都要砍死那一對奸夫淫婦了吧！
    也就是趙公子性子溫良，又念著從前她的恩情，所以才一直忍耐到現在。
    說是恩情，也未必真的有多重，她不是也靠著趙公子這些年的拚搏，在京城美美地過日子了麽？
    以方寧的性子，當即就想要說上幾句不好聽的話。
    但方夫人早早便叮囑過她，千萬不要說那女子的壞話。
    “男人就是這樣，妻子不好，自己可以說，但旁人卻是說不得的。”方夫人說，“你說得深了淺了都不合適，說不定還會在錦澤心裏落下個尖酸刻薄的印象。不如就當做沒有這個人，不提她也不想她，你們兩個好好地過日子。”
    方寧記得娘的話，當即將滑到舌尖的話又咽了回去。
    她悄悄地回握了一下趙錦澤的手。
    “以後都會好起來的。”她安慰道。
    趙錦澤微笑著點頭：“是啊，以後都會好的。”
    他打起了精神：“等我們成了親之後，我會繼續在外賺錢，你就安心在家裏等我便是。”
    方寧心中警鈴大作：“你……你要離開錦州？”
    趙錦澤點點頭：“自然，畢竟我要養你啊。”
    他的語氣親昵：“你如今在家裏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總不能叫你跟了我之後受苦吧？”
    方寧立刻問道：“那你要去何處？”
    趙錦澤說：“越州，瀾州，京城，塞北……還有西洋，都是要去的。”
    方寧的腦子裏亂糟糟的，耳中就隻剩下了一個“京城”。
    他還要回京城！
    那豈不是還要去見那女子，說不定還要與她……
    “不行！”
    她的嘴比腦子更快，脫口而出。
    趙錦澤驚訝地看著她：“寧兒？”
    方寧咬著下唇，放軟了語氣：“我……我不想讓你走。”
    趙錦澤歎了一口氣：“我也不想離開你，隻是我是個男人，總要想法子養家，不是嗎？”
    “不用的！”方寧說，“我爹很有錢，你不用辛苦四處奔波。”
    趙錦澤無奈地笑了。
    他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發：“我知道，可我方才不是說了嗎？我畢竟是個男人。”
    他半開玩笑地說：“你總不希望以後出了門，旁人說你男人是個吃軟飯的吧？”
    方寧被“你男人”三個字羞得滿臉通紅，一時間又因為他的話而感動。
    她相信，許多人都巴不得吃方家的軟飯。
    而趙公子，卻一心想著憑自己的本事賺錢。
    他還說要養她。
    方寧咬了咬下唇。
    “這些你就別操心了，”她對趙錦澤說，“我爹正愁著沒有人幫他呢，以後你跟著我爹做事就是。”
    趙錦澤問：“我見你的幾位哥哥都跟在方會長身邊，莫非還是管不過來麽？”
    方寧說：“你不知道，我那幾個哥哥，論花錢一個比一個厲害，若要他們做生意，怕是沒幾天就把祖上傳下來的家業都敗光了！”
    她說起哥哥們，嘴上一點也不留情：“大哥學著京城裏那些紈絝子弟，整天提個鳥籠在街上逛；二哥沒本事還愛瞎折騰，這些年開了七八家鋪子，全都不到兩個月就關門了；三哥醉心山水，我爹一提起生意，他便說我爹一身銅臭味；四哥倒是個踏實的，可這麽多年下來，連個賬冊都看不明白。”
    “我爹愁得夠嗆，如今你來了，不是正好？”
    趙錦澤卻有些猶豫。
    “還是算了，”他說，“寧兒，我不想往後有人說，我是奔著方家的家產才娶的你，我隻想要你這個人。”
    “我知道！”方寧連忙說道，“憑你的本事，在外麵也一樣能闖出一方天地，讓你留在錦州，實在是委屈了你，隻是……隻是我爹那邊當真需要有人幫襯著……”
    她急得快哭出來了。
    趙公子是個心氣很高的人，要他留在錦州，一定會有人說他吃軟飯之類的話，他心中會很不好受吧？
    可她當真不想讓他離開，尤其不想讓他去京城。
    哪怕知道他心中厭惡那個妻子，她也不願讓他見她。
    趙錦澤沉默半晌，最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那我便留在錦州。”他的聲音溫和。
    方寧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趙錦澤對她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
    “誰叫我不舍得你難過呢？”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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