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是上天在示警,楚國公趙虔要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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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落的瞬間,周遭的風聲都像停了。
    “挑動渭河天下反?!!”
    饒蒯喃喃重複,後頸的汗毛根根倒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聲音中充斥著難以置信。
    眾人麵麵相覷。
    他們中大多數人,不識字歸不識字,卻並非是傻子.....
    王二張著嘴,喉嚨卻像被什麽堵住,眼珠子瞪得快要從眼眶裏凸出來,直勾勾盯著那石像脖頸,臉色白得像剛從河裏撈出來。
    旁邊兩個年輕後生猛地後退半步,腳底下的冰碴子被踩得咯吱響。
    一個咬著嘴唇,唇瓣都咬出了白印。
    另一個喉結上下滾了滾,像是想喊,卻隻發出嗬嗬的氣音。
    額頭上瞬間沁出了一層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滑,在下巴尖凝住,墜不下來。
    榮祿攥緊了手裏的短刀,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平日裏最是沉穩,此刻眉頭卻擰成了疙瘩,沉聲詢問道:“賴渠,你...你確定沒看錯,或者念錯?”
    雙眸裏像是燃著兩簇驚火,死死釘在那行字上。
    方才還覺得瘮人的刻痕,此刻每個筆畫都像淬了毒的針,刺得人太陽穴突突直跳。
    “石像上就這幾個字,我怎麽可能認錯?”賴渠望著眾人瞪圓的眼睛,喉結動了動,露出半抹苦笑,嘴角扯了扯,倒像是被寒風割出了道僵硬的紋路。
    頓了頓,又繼續道:“不信的話,讓其他人來認.....”
    作為識字之人,賴渠比他們更懂那些文字的含義。
    此時此刻,隻想趕緊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這是反詩啊!”
    饒蒯突然低呼一聲,聲音抖得像秋風裏的落葉,雙手死死捂住嘴,指縫裏還是漏出一聲倒吸涼氣的嘶響,臉色比腳邊的冰麵還要青:“石像是憑空出現的,莫非是上天的喻示!”
    石人睜眼,讖語現世,這哪是尋常事?
    難不成真是什麽天意?
    “這才安定了沒兩年,就又要天下大亂了嗎?”有人在後邊低低歎了一聲。
    望著石像上的刻字,眼角的皺紋擰成了疙瘩,聲音裏裹著化不開的苦澀。
    這話像一盆冷水,澆得眾人心裏發沉。
    “閉嘴!休得胡言!”
    榮祿猛地一聲厲喝,短刀“噌”地插進冰麵,半截刀刃沒入凍層,震得周圍冰碴簌簌往下掉。
    平日裏雖嚴,卻極少這樣動怒,此刻額角青筋暴起,眼神像淬了冰,掃過眾人時,連最慌亂的幾人都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榮祿深知這個節骨眼上,必須趕緊製止,不能再讓恐慌蔓延.....
    王二嘴唇動了動,終究還是沒忍住,往前挪了半步,聲音帶著哭腔:“榮大哥....現下...該怎麽辦?”
    說罷,眾人齊齊望向了主心骨。
    榮祿將短刀插回鞘中,略作思索後,看向王二、饒蒯等人,沉聲道:“你們幾個分頭去通知上官,京兆府,還有明鏡司!”
    頓了頓,眼神掃過剩下的人,“你們隨我守在此處!”
    這種事情必須第一時間上報,燙手山芋也必須丟出去。
    天塌下來,得由上麵人頂著,他們隻需上報即可。
    “是。”
    饒蒯等人齊聲應後,開始各自分頭行動。
    ~~~~
    京兆府官署。
    劉秉忠推開窗,一股寒風卷著碎雪灌進來,吹得他攏了攏狐裘。
    窗台上的冰棱又厚了些,尖溜溜的像把小刀子,映著灰蒙蒙的天光,泛著冷白的光。
    “這冬日,是越來越冷了!”他低聲感慨,抬手關上窗,將那股寒氣隔在外麵。
    炭盆裏的火明明滅滅,映得他鬢角的霜色愈發清晰。
    案上堆著新送來的卷宗,大多是些鄰裏糾紛、商鋪欠稅的瑣事,卻看得有些心不在焉。
    “快到年底了.....”劉秉忠拿起茶盞,溫熱的茶水卻暖不透掌心,“希望長安太平些吧......”
    “大人!”
    “不好了!”
    正想著,外麵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帶著明顯的慌亂,少尹李叔仁的聲音撞開房門時,還帶著些微喘。
    他平日裏總愛端著幾分從容,此刻卻連官帽都歪了半邊,袍角沾著雪水,顯然是一路小跑過來的。
    “又出了什麽案子?”
    劉秉忠聞言,太陽穴突突直跳,一股鈍痛順著後頸往上爬,聲音裏帶著壓抑的疲憊,問道:“死了幾個人?”
    劉大府尹隻覺一陣頭疼....
    能讓少尹李叔仁如此驚慌失措的,案情絕對不會小。
    這事兒真是說不得念不得啊!
    “沒有案子!”
    李叔仁幾步跨進屋裏,手撐著案幾直喘氣:“也沒有死人!”
    “那你這大清早急急忙忙的,還喊不好了作甚?”劉秉忠皺眉,剛壓下去的煩躁又湧了上來,“閑的!”
    言語之中,滿是不耐煩。
    說著,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壓了壓煩躁。
    “大人,案子是沒有的.....”李叔仁將氣喘勻後,說道。
    頓了頓,話鋒一轉,又繼續道:“但城外渭河裏麵,挖出了一尊怪異石像!”
    “石像?”
    “石像怎麽了?”
    劉秉忠不以為意,開口道:“許是日久河水衝刷,將前人埋下的石像給漏出來了!”
    “可石像上有字!”李叔仁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兩句,聲音都在發顫。
    “寫的什麽?”劉秉忠條件反射地詢問。
    不知為何,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總感覺又有大事要發生!
    “來報信的兵卒,說是....”
    “說是什麽來著?”
    李叔仁眨了眨眼,由於著急,略有幾分卡殼,略作思索後,猛地一拍腦袋想起:“哦對,莫道石人一隻眼,挑動渭河天下反!”
    “什麽?!”
    “哐當”一聲。
    劉秉忠手裏的茶盞沒拿穩,落在案上,滾燙的茶水濺出來,打濕了卷宗的邊角。
    眼神裏的鎮定瞬間碎了,臉上毫無血色。
    石人、反詩、渭河、天下反.....
    這哪是尋常事?
    分明是要掀翻京城的驚雷!
    最近的長安,真是風波不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念及此處,劉秉忠的餘光,瞥向了明鏡司所在的方向,眸中滿是惶恐。
    李叔仁見府尹大人臉色白得像紙,嘴唇抿成一條緊繃的直線,連扶著桌案的手指都在微微發顫,不由得心頭一緊,往前湊了半步:“大人,你怎麽了?”
    “是身體有哪兒不適嗎?”
    說著就要去扶,卻被一把揮開。
    “沒什麽!”
    劉秉忠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急火,猛地轉身往外走,袍角掃過案幾,帶得硯台險些翻倒,“立刻傳本府命令,讓三班衙役在府門前集合,帶上器械,即刻趕往石像所在之處!”
    旋即,整了整衣襟,將那份不安死死壓在心底,大步流星地跨出門去。
    ~~~~
    馬蹄踏碎河灘的薄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劉秉忠勒住韁繩,目光掃過擠滿人的河岸,眉頭瞬間擰成了疙瘩。
    不過短短半個時辰,竟圍了這麽多百姓,三三兩兩地交頭接耳,眼神都往被草席蓋住的石像那邊瞟,顯然已經傳開了風聲。
    “石像在何處?”
    “那刻了字的石像在何處?”
    劉秉忠卻無暇去顧及那些圍觀百姓,翻身下馬,領著人直奔石像而去。
    就在這時,一道穿著墨色錦袍的身影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一男一女,與幾名繡衣使者,嘴角噙著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雙手背於身後,慢悠悠開口道:“老劉,你這來得挺快啊!”
    “與本督前後腳到.....”
    “陳...陳督主?!”劉秉忠一眼就認出了來人是誰,詫異之餘,不由地鬆了口氣,也安心了不少。
    畢竟,有這位爺在,他隻需老實做個配角即可.....
    旋即,上前躬身,請示道:“督主,您覺得這憑空出現的石像,該如何處置?”
    “這不是你我能做主的.....”
    陳宴緩步走到石像前,雙手背在身後,指尖輕輕叩著腕上的玉串。
    他垂眸打量著冰裏的石像,目光從那隻獨眼掃過刻字,又慢悠悠繞著石像轉了半圈,墨色袍角掃過冰麵,帶起細碎的冰碴:“還是運回城內,請大塚宰定奪吧!”
    “如此安排甚妥!”劉秉忠沒有任何猶豫,當即附和道。
    隻要不讓他來處置,怎麽安排都是好的.....
    陳宴揮了揮手,幾名繡衣使者立刻上前,腰間佩刀泛著冷光。
    他們動作利落,沒人多言,先將石像周圍的冰層鑿開,又用粗麻繩牢牢捆住石像軀幹,繩索勒進石縫,勒出幾道深痕。
    京兆府的衙役也上前搭手,十幾人合力抬著繩索兩端,“嘿喲”一聲發力,將半埋在冰裏的石像緩緩拖了出來。
    石像沉重,在冰麵上劃出兩道深深的溝痕,沿途冰碴飛濺,砸在眾人靴上劈啪作響。
    繡衣使者取來厚草席,層層疊疊裹住石像,連刻字的地方都蓋得嚴嚴實實,又蒙上防水的油布,隻露出模糊的輪廓。
    可圍觀百姓嗡嗡的議論聲,如潮水般漫開。
    “你們看!”
    有見過陳宴的百姓,隔了老遠就認出了他,朗聲道:“這長得奇形怪狀的石像,竟連陳宴大人都驚動了.....”
    “看來上麵刻的字不同尋常啊!”
    “何止是不同尋常!”扮做百姓的繡衣使者吳明徹,搓著凍紅的手,開口道,“每個字都大有深意!”
    此言一出,頓時就引起了周圍人好奇,戴氈帽的老漢問道:“這位兄台,你莫非看出來了些什麽?”
    “挑動渭河天下反,很是簡單直白,就不多做贅言了.....”
    吳明徹哈了口熱氣,意味深長道:“重點在那莫道石人一隻眼,你們品石人二字!”
    “石人怎麽了?”
    “不就是這石像嗎?”
    周圍百姓聽得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粗淺!”
    同樣是扮演百姓的繡衣使者元縐,輕哼一聲,道:“那石人所指的是老柱國!”
    “你們莫非忘了,佛祖托夢給慧能大師的偈語了?”
    “是楚國公趙虔!?”人群中突然響起一聲驚呼,“是上天在示警,楚國公趙虔要造反了!”
    話音剛落。
    圍觀百姓一片嘩然,麵麵相覷,難以置信地看著彼此。
    “大家稍安勿躁!”
    陳宴聽著周圍議論不止,按了按手,出於好心,替楚國公朗聲辯解道:“趙老柱國乃是大周股肱,忠臣良將,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萬不可妄加揣測!”
    可無論哪個時代的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
    越是製止什麽,就越會去做什麽。
    議論聲短暫停歇,在陳宴與劉秉忠走後,再次四起,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