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簡明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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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必振用袖子把鼻血擦幹淨,回頭看向召潮司,嘴一張一合,看他的口型似乎是在說:
“看來你選的方向是對的,我們繼續走吧。”
但他什麽聲音也沒發出。
原來,孫必振陷入了失語,方才他獨自承受鎏金司的威壓,暫時失去了語言能力。炁能造成的侵害共有九種,分別是“失明”“失語”“失聰”“失心”“喪魂”“力竭”“抽筋”“劇痛”以及“暴斃”,相比之下,“失語”已經是相當溫和的傷害了。
召潮司擔憂地掰開孫必振的嘴,朝他嗓子眼裏看了看,確信沒有大礙,指了指昏倒在地的馬衛家,“我來背他,你跟緊我。”
後續的路程再沒發生什麽意外,隻是孫必振受到了炁的侵害,馬衛家暫時昏迷,幾人一路上再沒說過話。
四人在沉默中前行,很快,周遭的景物開始發生變化,地獄似乎妥協了,向他們展示了前路。
遠方的粉色逐漸變淡了,露出了丘陵的形狀,一條雪線沿著皰疹平原粉色的地皮緩緩浮現,純白的地塊凸起,那是朗德爾雪域的邊界。
“我們快到了!”馬衛家打破了沉默,他扶了扶眼鏡,卻被召潮司摔在了地上。
“醒了就自己走路!”召潮司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朗德爾雪域並非是真正的雪域,它被稱為“雪域”僅僅是因為它純白的顏色。事實上,朗德爾雪域是一片由真菌菌毯覆蓋的丘陵,白色真菌在雪域上方生成了有如樹林的密集菌毯和絨毛狀森林,其中棲息著被稱為“鼠人”的原住民。所謂原住民,指的是地獄原生的智慧生物。
不同於皰疹平原,朗德爾雪域有原住民存在,因此沒有密教或大祭司對其宣稱占領,該地帶也成為了地獄內著名的“無稅港”“避稅天堂”,不同密教的商販聚集在此、共襄盛舉,真可謂一片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熱土。
不過,如果沒有密教的庇護,任何人類聚落都不可能在地獄內存續。朗德爾雪域上有多個人類集會點,它們統一處在琥珀教的庇護下,向琥珀教遞交保護費。
但考慮到來此地交易的通勤代價略有些大,如果沒有“門”提供便利的交通,估計沒有信眾會冒著生命危險前來此處。正因如此,琥珀教費盡心機,將他們最安全的一扇門搬到了朗德爾雪域的邊界,為的就是在此地經營他們的生意。
圍繞這扇門,密教信徒形成了固定的聚落,甚至建立起了城鎮,這都得益於琥珀教的不懈努力。雖然軍事實力在一眾密教中排不到前列,實力最強的幾大密教卻對琥珀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其原因錯綜複雜,難以闡明。
孫必振四人朝雪域邊界走去,在白色的“雪原”當中有一塊顯眼的褐色斑禿,那裏有炊煙升起,就連天光都更明亮了些。這塊“斑禿”就是朗德爾雪域邊界上的小鎮,簡明鎮sipear ton)。沒人知道它為什麽叫這個名字,或許為這個鎮子起名的人根本沒動過腦子。
簡明鎮圍繞兔絨之門建設,琥珀教非常重視,甚至派遣大祭司常駐此地,為的就是在地獄惡劣的環境中維持這個寶貴城鎮的生命。
一番跋涉後,孫必振等人跨過了雪域外側的絨毛地皮,進入了簡明鎮外的檢查站。
檢查站建在山麓上,雖說是山,其實就是一個不大的土丘。站外鋪著難得的瀝青地皮,地皮上零散的堆放著一些房屋,淨是些低矮的木製建築,比人還矮,這些屋子不是供人類居住的,裏麵住著一些鼠人,它們是原住民,不被允許進入鎮子,但那並不妨礙它們在簡明鎮外形成聚落。
看見孫必振四人走近檢查站,一群顏色各異的鼠人跑了上來,或許是害怕召潮司的炁,它們隔著十多米大聲呐喊,不敢靠得太近。
這群鼠人中,有的受雇於鎮內的人類商販,它們舉著寫有客棧地址的廣告牌子,大喊著“便宜”“very cheap”之類蹩腳的人類語言甚至有可能不是人類語言),然後一路尾隨,尖銳的叫聲吵得孫必振耳膜生疼。
另一些鼠人的處境就比較淒慘了,它們沒有人類雇主,舉著的牌子幹脆就是一些硬紙板,上麵用蠟筆寫著一些歪歪扭扭的字,內容也是不堪入目,大多是一些非法生意。
當然,所謂的“非法”完全是普通人類的看法——地獄沒有法律,在這裏,這些生意完全是合法的。
比如,一隻瞎了一隻眼睛、裹著深綠色甲胄的灰色鼠人,一邊擦著粉紅色的鼻子,一邊用略帶陝西口音的申文大喊著:“開業大酬賓!大酬賓!投毒、綁架、暗殺!一律半價!莫麻達!”
還有一名皮毛呈棕黃色,穿著絲綢衣服的鼠人,它要比那些隻敢隔著十幾米吆喝的同類更加大膽,居然跑到了馬衛家旁邊,拽了拽他的衣角,帶著齧齒類特有的笑容小聲說道:
“先生,馬殺雞了解一下嗎?絕對比人類姑娘更好。”
原來它是拉皮條的,馬衛家反感至極地拿槍口捅了捅它的腦袋,皮條客嚇得一激靈,拔腿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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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人對人類抱有極其古怪的認知:一方麵,它們很喜歡人類,因為它們能從人類身上獲得利益,甚至得到一定程度的庇護。
另一方麵,它們又非常害怕人類,因為密教成員往往不會輕易對人類兵戎相見,但殺一隻鼠人卻不需要經過深思熟慮——除非受到人類庇護,否則鼠人是沒有人權的。這導致鼠人在密教信徒麵前總是畏首畏尾,很難真正與人類建立夥伴關係。
鼠人們一路尾隨孫必振等人來到了檢查站的崗亭外,或許是看出了他們沒有做生意的打算,鼠人們漸漸散開了,隻有幾隻不甘心的灰毛鼠人仍舉著硬紙板跟在他們身後。
檢查站的崗亭不過是一個鏽跡斑斑的保安室,鎮子外側用碎木和鐵絲簡單圍了起來,唯一通往鎮內的路被一扇金屬網編織成的門阻擋,崗亭就設在門旁。
檢察員坐在崗亭內,他戴著一幅灰色麵具,麵具還很新,這說明他的資曆尚淺。在琥珀教內,麵具越舊,地位越高,大祭司除外。
檢察員的麵具做出了一個哭喪的表情,瞥了孫必振他們一眼,抓起一個小號的擴音器說道:
“出於防火的需要,這裏不允許私自攜帶火種,打火機火柴都交一下。”
說著,檢查員有氣無力地指了指崗亭外的一個藍色塑料垃圾桶,桶內滿是打火機。
這時候,跟在孫必振等人身後的灰毛鼠們發了瘋似地喊了起來:
“打火機!打火機!我們有賣!”
“火種!價格公道!”
“ighter! neat price!”
難怪它們遲遲不肯離去,原來它們做的是火種走私的生意。
“喂,都注意點兒,別太放肆,我聽著呢。”
檢察員放下擴音器,懶散地指了指那些灰毛鼠人,但並沒有其它動作,看來他並沒有驅逐這些家夥的念頭。即使是琥珀教也很清楚,想要完全禁火是不可能的,隻要有利可圖,鼠人們會想方設法把火源帶進鎮子。
走在前麵的馬衛家回頭看了看三人,劉易斯搖搖頭,孫必振也搖搖頭,召潮司則懶得理他。
馬衛家扭頭看向檢察官,舉起了自己的槍,“槍算火種嗎?”
“你是殘麵的人嗎?殘麵的槍不算,普通的槍算。”
檢察官的話看似是雙標,實則是有“科學依據”的:殘麵賜予信徒的潤有兩條,其一是感知不到疼痛,其二是開槍不需要子彈。因此,殘麵信徒從不隨身攜帶子彈,隻要炁還夠用,殘麵的信徒就是一棟移動的軍火庫。
“如果槍不算,那就沒有火種。”馬衛家說。
檢察員的眼珠在麵具後方轉了轉,滿不在乎地說:“你們最好沒有,大祭司不會放過任何偷帶火種入內的人。”
“請問鎮子內的大祭司是哪位?”馬衛家問。
檢察員的麵具抖了抖眉毛,一幅得意的樣子,“由於我教對兔絨門的格外重視,蓼葒司常駐於此。你們是不知道,大祭司他習慣每天早晚各洗一次澡,但是人家盡職盡責到了什麽程度你們知道嗎?你們肯定不知道!要不人家是大祭司呢,人家洗澡也要在鎮內洗,明明兔絨門就在他旁邊,可以回人間去洗的,但人家就是這麽專業!你們是不知道,你們知道在這個鬼地方屯水有多麽麻煩嗎?”
“估計夠麻煩的,我們就是衝著兔絨之門來的,多虧琥珀教在這裏預備了這扇門,感謝您各位的恪盡職守。”馬衛家非常禮貌地脫帽致敬。
“不客氣,您幾位請進吧。”檢察員的語氣柔和了許多,琥珀教的信徒講究一個有理有麵,隻要足夠禮貌,他們往往很好說話。
說罷,檢察員走出崗亭,從腰間取下一串鑰匙,用其中一把打開了進入鎮子的門。
簡明鎮並沒有多大,建築多為木質結構,最高的建築也隻有兩層,這也不奇怪,畢竟這裏的房屋都是信眾們自行建設的,主要起到一個圈地割據的作用,沒人會當真住在這些破屋子裏。
一條炊煙從鎮子中心升起,那裏是簡明鎮上唯一一家餐館,也是唯一一棟有火源存在的建築。
“我們……去……餐館,買點水喝吧。”
孫必振指著那條炊煙結結巴巴地說,他還沒能完全恢複,但至少可以開口說話了。
“不必了吧?這裏的物價高得嚇人,而且不收現金,我看咱們還是過了兔絨之門,回到人間再買東西。”劉易斯解釋。
孫必振認為他說的在理,點了點頭,幾人沿著瀝青路麵朝著鎮中心走去。
沿路,孫必振左右打量著,鎮內稀奇古怪的商鋪旁站著叫賣的凡人商販,他們大多戴著活麵具;也有不戴麵具的商販,但他們多半沒有攤位,隻能將商品和靈藥掛在身上出售,或者推著裝滿貨物的手推車沿路一邊吆喝一邊兜售。
但孫必振一行人不是來這裏購物的,瀝青小路長而曲折,四人盡可能避開了嘈雜的聲音,躲過了人多眼雜的地段,最終來到了簡明鎮中心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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