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失之子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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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明鎮中心是所有瀝青小路的終點,這裏隻有兩棟建築,一棟是煮的信徒經營的餐廳,另一棟就是四人此行的目的地:琥珀教設立的神祠,兔絨之門就在神祠內。
    神祠是這裏少有的混凝土建築,總共有兩層;從外麵看去,神祠呈現典型的後現代建築風格,建築正麵呈現矩形,矩形的正中央是一扇銅門,門框、門檻和建築牆壁都是灰色,唯獨門板是蜜一樣的顏色,也有人稱這種顏色為琥珀色,其象征意味濃厚。
    石塊堆砌成的牆體上插著許多塗成亮黑色的金屬絲,這些金屬絲以同樣的形態蜷曲著,磨尖的一端指向神祠屋頂的偶像:一塊封存著寒武紀奇蝦的巨大琥珀。奇蝦是一種已經滅絕的大型無脊椎動物,但那隻是人間的說法;在地獄之內,奇蝦從未滅絕,而是作為地獄五大洋內常見的水生生物存在。
    包裹著奇蝦的琥珀和銅質門板幾乎是一般大小,二者顏色一致,形狀也都趨近於橢圓,遠看去有如一個直立的莫比烏斯環插在神祠正麵。
    望著那巨大琥珀裏造型可怖的奇蝦,馬衛家笑道,“我以前就想說,他們把這玩意兒掛門上邊兒,就不擔心珊瑚的信徒罵街嗎?”
    “這地方不讓珊瑚教的人進,珊瑚和琥珀是死對頭。”劉易斯解釋,“而且,你沒得到消息嗎?珊瑚死了。”
    “我當然知道,雖說珊瑚早就該死了,但祂一連慘叫了好幾個世紀了,沒見祂有停下來的意思,前兩天突然停了,大家都說祂終於死了。我尋思啊,整死珊瑚的一準就是琥珀教的人。”馬衛家如此說道,殊不知將珊瑚送入死門的有緣人就站在他身旁。
    聽到馬衛家的話後,召潮司意味深長地扭頭看向孫必振,孫必振結結巴巴地說,“看……看我幹……幹嘛?”
    “沒什麽,就是看看。”召潮司露出了淡淡的笑。
    四人閑聊了一會兒,馬衛家指著神祠門口,嘟囔道,“奇怪,我之前來時,這裏還有補丁客站崗,怎麽今天沒看到?”
    琥珀教內,信徒的麵具越舊,其資曆就越深,但太過破舊的活麵具會有破損,佩戴者需要為活麵具打上補丁。麵具上的補丁多,說明麵具主人實力強大,活麵具上打滿補丁的琥珀教信徒被稱為“補丁客”,是當之無愧的精銳。
    “興許他們休息去了?”劉易斯猜測,“那個看大門的不是說鎮裏有大祭司坐鎮嗎?有大祭司在,補丁客再多也隻能當拉拉隊。”
    觀摩片刻後,劉易斯確信神祠外圍確實沒有琥珀教的人站崗,於是放心地走到神祠門前,推開了大門,探頭打量,確定安全後,朝馬衛家他們招了招手,四人先後走進神祠。
    神祠內部沒有照明,非常昏暗。
    “上次來我就說過,他們真該裝個電燈,哪怕台燈也行啊……”馬衛家調侃道。
    話音剛落,神祠一角,有人拉開了一盞台燈。
    “事實上,我們聽取意見了。”
    台燈並不亮,但也好過沒有照明,借著台燈的光亮,可以看清祠堂內的陳設。
    大廳並不算寬敞,至多能容下五十人,正對著入口的牆壁上開著一個黑黢黢的洞,洞的周圍畫著許多神學意味濃厚的壁畫;壁畫上方的位置有一行馬賽克拚成的字,字的內容是:
    “入此門者,當放棄一切希望。”
    這行字讓那看不清內部的洞多了幾分不詳的氣息。洞的正前方擺著一張案幾,其上擺放著貢果貢品若幹,供果有蘋果、橘子,貢品有罐裝八寶粥和薩其馬。
    奇怪的是,供果和八寶粥都擺成了寶塔狀,唯獨那盤薩其馬隻剩下了半塊。
    除了案幾外,大廳內隨意擺放著幾把椅子,左側的角落放著一架小鋼琴,右側的角落則擺放著書架、書桌和一些文具,台燈放在書桌上,書桌後坐著的就是點亮台燈的人。
    更確切的說,它並不是人,而是一隻白毛鼠人。
    比起一般的鼠人,它明顯更高大,五官的輪廓更清晰,毛色也更鮮亮;它穿著一件幹淨的橘黃色衝鋒衣,褲子也是一樣的顏色,這對鼠人來說難能可貴,因為鼠人們往往討厭鮮豔的顏色,它們喜歡灰暗的顏色。
    “不要愣在那裏,你們是遊客還是別的幹什麽的,倒是說話呀。”白毛鼠人望著發呆的四人,語氣和緩地說道,它的聲音要比一般鼠人平穩許多,吐字也非常標準,但比起人類,它的聲調還是太高了。
    “誒?我上次來時,這裏好歹有武裝人員,這次怎麽就光有個鼠人?”馬衛家看著比他矮兩頭的白毛鼠人,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抱怨。
    白毛鼠人沒有生氣,它直勾勾地看向馬衛家,辯駁道:
    “我也算是武裝人員吧,別小看我呀,我也不是吃素的。”
    “是,我知道,你不吃素,你吃薩其馬。”馬衛家端著槍走近,槍口指了指案幾上裝著半塊薩其馬的盤子。
    由於臉上長著毛,鼠人是不會臉紅的,但白毛鼠人似乎是個例外,它臉紅的如此明顯,就連毛發都遮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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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吭……供果可以擺在那裏,薩其馬不吃就髒了,我隻是不想浪費食物。你們沒在這裏住過,這裏的空氣不是很幹淨,食物暴露在這種空氣裏,很快就腐敗了。還有,薩其馬這個東西,如果不趁早吃就受潮了,一旦受潮,口感就大不如前了。”白毛鼠人略顯激動地解釋起來。
    “知道了,知道了,現在能辦正事了嗎?我們是來借用兔絨之門的。”馬衛家打斷了它的話。
    “我們有買票。”劉易斯從包包裏取出三張粉色的票據。
    白毛鼠人平複了心情,從書桌上捏起一支筆,微笑道:“還請把票給我,我需要登記一下。”
    劉易斯很自然地將票遞了過去,但馬衛家卻伸出手攔住了他。
    “抱歉,容我多嘴一句,我們怎麽知道你是琥珀商會的人?不是我多疑,隻是,這麽重要的場所,他們怎麽會隻派一隻鼠人看管?上次我來這裏,門口起碼有兩名補丁客,這次連個門衛都沒有。何況你連麵具都沒有,這未免太突兀了。”
    馬衛家說的在理,劉易斯猶豫著收回了票據,朝白毛鼠人投以質疑的目光。
    白毛鼠人歎了口氣,捏著筆搖了搖,一幅生無可戀的樣子。
    “不是吧……你們對鼠人的偏見這麽大嗎?我好歹是大祭司啊好不好?我堂堂大祭司,用得著補丁客保護嗎?”
    說著,白毛鼠人信誓旦旦用手指著自己,可惜隻換來了馬衛家的搖頭。
    “你覺得我信嗎?看看這個,這才是貨真價實的大祭司!”馬衛家用雙手十指指向召潮司,召潮司則回報以一聲低吼,她可不喜歡被人指。
    馬衛家趕快放下了手,他的質疑並非毫無道理:召潮司從進門起就一直抱胸站著,絲毫沒有把白毛鼠人放在眼裏,但之前鎏金司現身時,她可是提前做出了預警。更何況,召潮司身上的炁強大而充盈,白毛鼠人身上幾乎沒有炁的存在,確實很難讓人把它和大祭司聯想到一起。
    麵對馬衛家的質疑,鼠人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它說話的聲音也小了許多:“可是,我真的是大祭司啊。”
    “那你證明一下啊,”馬衛家指著鼠人毫不客氣地說,看來他根本不相信對方的話,“你露出前胸叫我們看看,我們就信你。”
    聽他這麽說,白毛鼠人既驚訝又惱火,它激動地攤開手擺了擺,“不行!我好歹是女孩子,怎麽可以。”
    “你在瞎想什麽?我們都是正經人類,沒人會對鼠人感興趣。”馬衛家皺眉道。
    “那你看胸是要做什麽?流氓!”
    此話一出,除了孫必振,其餘三人都笑了起來,就連召潮司也沒能憋住,露出了一閃即逝的笑。
    笑得最厲害的要數馬衛家:“就你這個演技,怎麽敢假扮大祭司的?大祭司胸前都有地獄銘文,你連這個都不知道,還在那裏裝什麽裝?”
    “我沒有啊,可是我……我真的是大祭司啊。”鼠人都快急哭了,它哆嗦著將橘黃色衝鋒衣的拉鏈拉到了最上方,右手死死攥著拉鏈不放。
    “好了,不開玩笑了,”劉易斯開口安慰道,“你不是大祭司也沒關係,隻要你解釋一下為什麽這裏隻有你一個人,呃,一個鼠人,我們就相信你。”
    或許是出於憤怒,白毛鼠人的聲音高了八度,“我說了,因為我是大祭司!”
    “你是個毛的大祭司,你當咱沒見過大祭司嗎?咱能不能別浪費時間了?趕快的辦正事吧。”馬衛家有些不耐煩了,他舉起槍口對準了白毛鼠人。
    看見那黑洞洞的槍口,白毛鼠人急得掉下了眼淚,這多少讓人有些於心不忍。
    “好了好了,馬哥,別嚇唬它了。”劉易斯抬手壓低了馬衛家的槍,走到鼠人身旁,試圖安慰它,“好了,好了,如果你真是大祭司,我有辦法驗證。”劉易斯蹲下身,湊近鼠人說道。
    “是嗎?怎麽辦?”見對方也是女性,白毛鼠人鬆開手小聲問。
    “這樣。”
    說時遲那時快,劉易斯以極快的手速拉下了鼠人工服的拉鏈,然後將衝鋒衣整個拽到了它的腰部。
    由於身上覆蓋有毛,鼠人們往往隻會穿一件外套,這隻白毛鼠人也不例外,它的衝鋒衣下方沒有其他遮攔。
    鼠人嚇得尖叫起來,它的雙臂還揣在衣袖裏,沒能夠反應過來,隻能下意識地護住胸前鼓起的一撮毛,但還是慢了一步。
    即使隻是一瞬間,劉易斯等人還是可以確認,鼠人胸前並沒有銘文。
    “果然沒有。”劉易斯回過頭朝馬衛家說,二人像惡作劇得逞一般相視而笑。
    白毛鼠人哭了起來,又急又氣的它手忙腳亂,居然死活抽不出手,更拉不上拉鏈,隻好轉過身,用潔白的背部朝向劉易斯等人。
    看見它的後背時,劉易斯和馬衛家有如五雷轟頂。
    劉易斯汗毛倒豎,馬衛家汗流浹背,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恐懼。
    作為一種見而知意的文字,地獄銘文是有統一大小的,大一點或小一點都不能算作地獄銘文,也沒法做到見而知義的效果。一般情況下,大祭司胸前的地獄銘文會占據鎖骨以下、乳首以上、兩肩之間的全部皮膚,但身高不到一米八的白毛鼠人胸前明顯沒有那麽大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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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象征大祭司身份的地獄銘文沒有出現在白毛鼠人的胸前,而是出現在了它背部,占據了脊背的大半。
    白毛鼠人的背部,豎著印有一列地獄銘文,銘文曰:
    莪葒蓼蓼,蔭翳蓬生之人,蓼、葒、司。
    看著那列銘文,劉易斯“哐當”一聲跪在了地板上,流出了懺悔的眼淚。馬衛家則直接的多,他先故作鎮定地摘下帽子,將帽子和槍放到了腳邊,然後“撲騰”一聲跪在了劉易斯身旁,“咣咣”地磕起頭來。
    召潮司自然沒有道歉的可能,她抬頭看向了天花板,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蓼葒司饒命,我狗眼看人低。”馬衛家一邊磕頭一邊喊。
    “蓼葒司您大人……大鼠大量,我就是一小孩,我不懂事,嚶嚶嚶……”劉易斯稀裏嘩啦的哭了起來。
    兩人窮盡詞庫叫著饒命的話語,這才換來蓼葒司眼淚汪汪氣鼓鼓的一瞥。她終於整理好了衣服,將拉鏈拉到了最上端,狠下心來捏扁了拉鏈的拉頭,使其無法再使用,這才放心的轉過身來。
    “你們給我記住,下不為例。”蓼葒司氣憤地說道。
    “明白,明白,嘿,嘿嘿。您脾氣實在太好了,換做別的大祭司我們恐怕早就死了。”馬衛家捂著紅彤彤的額頭說道。
    蓼葒司學著人類的表情翻翻白眼,冷冷地說道,“不亂殺人就是脾氣好嗎?”
    “對於大祭司這個身份來說,確實是這樣。”馬衛家滿臉堆笑地說。
    “是嗎?那我可不算脾氣好。”蓼葒司抱胸說。
    這話讓劉易斯和馬衛家愣了片刻,隨即又開始求饒。二人喊了將近兩分鍾的饒命,蓼葒司這才滿意,指著孫必振說道:
    “你留下,其餘的人出去。”
    孫必振有些驚訝,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我?”
    “是的,你留在這裏,”蓼葒司看向跪在地麵的劉易斯二人,“你們還在等什麽?”
    召潮司剛想表示抗議,卻被劉易斯和馬衛家一人拽一條胳膊,連哄帶拽地拖出了祠堂。馬衛家連槍和帽子都沒來得及拿,可見情況之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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