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露紅新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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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房內,召潮司和孫必振並沒有立刻開始做人。
    這場冥婚是李世界組織的,由於是冥婚,隻要有地方放照片兒就行,從一開始他就沒準備床鋪,隻準備了兩把椅子和一張茶幾。
    召潮司攙扶孫必振坐在了椅子上,自己則坐到了他懷裏,將腦袋貼在了孫必振的脖子上,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五彩斑斕的鮫淚灑落在地上,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響聲,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珠光四溢流淌,哭聲撕心裂肺。
    孫必振吃了一驚,慌忙問道:“你哭什麽?”
    召潮司沒有回答,隻是一味哭著,雖然孫露紅和孫必振已經意識到當下不是幻覺,過分悲傷的召潮司卻堅信,自己眼前的男人隻是她一廂情願的幻象,她自然不會和自己眼中的幻象對話。
    孫必振似乎猜到了召潮司的想法,他抽出雙手,快速擊掌三下。
    這個暗號是在無盡隔間地獄內,召潮司教給孫必振的,本意是用來在死門背後重逢,但在死門之外照樣管用。
    聽到這個暗號,召潮司猛抬頭,看向孫必振的“幻象”。
    “這個暗號……你是……”
    孫必振朝她笑笑,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召潮司立刻讀懂了他的心。
    臉上浮出一絲一閃而逝的笑,然後她哭得更加撕心裂肺,將眼淚鼻涕統統抹到了孫必振胸前。
    孫必振摟住召潮司,他忽而覺得自己這一路走過來太不容易,但好歹物有所值,有感而發地抽泣起來。
    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歎之,嗟歎之不足故成詩,詩之不足,嚎啕哭之,相擁泣之。
    二人相擁哭泣,哭完之後,互相擦著眼淚,長談起來。
    孫必振問起這冥婚到底是怎麽一出,召潮司就將她們三人的遭遇講了一番。
    當初,三途川上,李世界重創神司之後,神司轉而攻擊張蓮旭和孫必振。
    失手之後,神司失去了腦袋和右臂,自知無力和李世界交手,因而遁入水中,去尋找替代腦袋和手臂的東西了,這也是為何神司再度出現時帶著魚臂和魚頭。
    趁這個空檔,李世界將孫露紅和召潮司裝入魔術口袋,使了一個“千裏神行”的法術,帶著二人沿著幽冥川進入了鮫人國。
    抵達鮫人國後,李世界將召潮司和孫露紅留在岸上,獨自前往沉香嶼找人,但他隻在島嶼附近找到了帶有張蓮旭炁息的碎木頭。
    大聖李世界神通廣大,他很快找上了神司,質問對方孫必振和張蓮旭今在何處;當時神司還在用魚腦思考,智力低下,也就實話實說了:
    “你問那兩個小蟲嗎?雌的那個逃進柳條川了,雄的那個,嘻嘻,被我丟進幹涸地獄了!”
    聽到幹涸地獄四個字,李世界也免不了大驚失色,他知道,幹涸地獄乃是無光地獄之中的第一間寓所,寓所之主乃是世間第一名大祭司:賣水人。極少有人能活著從幹涸地獄裏出來的,即使活著出來,也已經變化的不成樣子了。
    事已至此,再拿神司泄憤也無濟於事,李世界沒有和神司交手,直接返回了鮫人國——即便是大聖李世界,也沒有進入幹涸地獄平安返回的把握。
    李世界知道,如果召潮司得知孫必振在幹涸地獄之內,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敢去搭救,這樣的後果不過是白白多死一人,因此,李世界沒有說實話,而是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李世界告訴召潮司,孫必振死在了三途川上。
    召潮司對李世界的話深信不疑,當即黑炁纏身,精神崩潰,瀕臨發瘋,為了挽救召潮司,李世界隻能出此下策,用冥婚的方法吸引召潮司的注意力,讓她暫時心有所想,不至於失心瘋掉。
    正是如此,經過三天三夜的盡心操辦,李世界在閉塞的鮫人國裏湊齊了辦冥婚所需的各種道具,從繪製遺像到製作嫁衣,李世界忙前忙後,可算是趕在召潮司發瘋之前把冥婚辦了起來。
    李世界本想給召潮司整一身紅色的行頭,奈何鮫人國根本不出產染料,紅布少之又少,根本湊不齊,隻能用白布代替,唯一一塊紅布則用來蓋孫必振的遺像了。
    正是如此,在機緣巧合之下,孫必振趕到了冥婚現場,這場冥婚因而變成了正常婚禮。
    說完,召潮司擦幹鮫淚,貼在孫必振身上,親吻他,隨後端著他的臉,看著他少了一隻耳朵,多了一條疤的臉。
    “你怎麽破了相了?”
    孫必振不知道自己少了一隻耳朵,用手一摸才發覺,隻能無奈地笑笑:“這不是為了配得上你嗎?”
    現如今,兩人都少了一隻耳朵。
    “那這條疤呢?”
    召潮司在孫必振左臉上撫摸,孫必振這才意識到自己嘴角外多了一條傷疤,但他已經不記得這條疤是哪裏來的了,隻能歎氣道:“怎麽,你嫌棄了?”
    “不會的,怎麽會呢?”召潮司在傷疤上親吻起來,緊緊摟著孫必振的身子,湊到孫必振右耳旁,輕咬他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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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氣氛到了,但是孫必振已經累得喘不過氣了,他隻能對召潮司小聲說:“召潮司……”
    “不用說了,我知道,改天再說吧。”
    她在孫必振臉上親吻一番,小聲說道:“對了,從今天開始,不許再叫我召潮司,你要管我叫妻子。”
    “啊……是否有些別扭?妻子?有人會這麽叫自己老婆嗎?”孫必振一本正經地回答。
    “那就叫我老婆,或者,或者……你動動腦子嘛!”召潮司臉紅了。
    孫必振笑了,用指節敲了敲自己的空腦殼,“很抱歉,我腦袋裏什麽也不剩了,連維維豆奶都燒幹了。”
    “我不管,你想辦法。”
    “那我試試看吧,老婆?”
    召潮司並不滿意,“不對,你這麽叫我,總感覺我很老的樣子,你換個叫法。”
    “那你不如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我就叫你的名字好了。”
    說來可笑,直到今天,孫必振都不知道召潮司到底叫什麽名字:召潮司隻是一個祭司職位,並不是她真正的名字。
    召潮司思索了片刻,在孫必振耳畔說出了自己的真名。
    對於大祭司而言,真名是絕不能隨意告人的,如果大祭司被念出真名,就會暫時喪失潤;因此,無論是欺詐司王蘇丹,還是劇毒司李林,乃至於黑羊司李世界,他們的名字都是假名。
    但召潮司對孫必振無限信任,她湊到孫必振耳畔,將自己的真名說了出來,聽到這個名字,孫必振笑了。
    “那我知道該怎麽叫你了,我的乖。”
    “討厭,人前你還是叫我召潮司吧,私下裏你可以這麽叫,我準了。”
    召潮司又在孫必振臉上親了一番,隨後像抱新娘一樣把他抱在懷裏,帶他去住處休息了。
    孫必振實在太累了,回到他們在鮫人國的臨時住處後,他摟著召潮司睡了整整二十四個小時,召潮司激動地睡不著,但為了不弄醒孫必振,她靜靜躺了一整天,一直等到孫必振蘇醒。
    “你醒啦?你睡了一整天,肯定餓壞了,去吃飯吧?”
    孫必振點點頭,他確實餓極了,在此之前,他隻吃過兩碗餛飩,但那隻能湊個水飽,根本不頂用。
    召潮司扶著孫必振站起來,帶著他去吃東西。
    一處鮫人開的餐廳裏,召潮司買了一桌好菜,孫必振左手抓著一顆白麵饅頭,右手捏著一次性筷子,埋頭猛吃,雖然鮫人的烹飪方法和人類並不一樣,但孫必振餓壞了,即使菜肴十分怪異,他還是吃的很香。
    吃飽喝足後,孫必振丟下半截哇哇叫喚的饅頭,隨手將一次性筷子撅斷,丟在了餐盤裏。
    看見孫必振撅斷筷子,來回收筷子的鮫人老板瞪大眼,麵色不善地盯著孫必振看,但召潮司扭頭朝老板“微笑”,老板猛地哆嗦一番,想起後廚還有點事,趕忙溜走了。
    孫必振深吸一口氣,言道:“快哉,感覺又活過來了,活著,真好!”
    召潮司坐在孫必振對麵,托著臉看著他,笑而不語。
    “對了,李世界和孫露紅呢?”
    召潮司搖搖頭,“不清楚,多半是去逛街了,吃飽了嗎?吃飽了我們就回住處去吧,他們多半已經回去了。”
    “行。”
    於是,二人手拉著手往住處走。
    二人身後,鮫人老板衝出後廚,惋惜地看著餐盤裏的一次性筷子,朝召潮司的背影舉起拳頭,惡狠狠道:“有錢了不起啊!?糟踐東西,狗男女,咒你們生孩子長尾巴!”
    話音剛落,老板就被一團滑倒咒掀翻在地,重重摔了一跤。
    “怎麽了?突然停下。”孫必振問。
    召潮司微笑著回過頭,笑而不語,摟住孫必振的胳膊,朝住處走去。
    所謂的住處,其實是鮫人經營的客棧,由於鮫人國小國寡民,又少有外國旅客來訪,這裏的客棧生意很不景氣,召潮司四人已經是客棧的全部客人了。
    初來客棧時,客棧老板拒不接待李世界等人,其實,客棧老板本沒有宰客的打算,他隻是不喜歡外國人。
    奈何李世界給的實在太多了。
    就是如此,小小的客棧變成了四人的暫住地,回到客棧後,孫必振坐在了不到十五平的客廳裏,愜意地靠在了鯨魚皮的沙發上。
    召潮司坐在孫必振身旁,兩人聊著這一路來的事情,情到深處,不由得擁吻起來。
    就在這時,客棧的木門被一人無情地踹開,黃銅鎖芯飛到了牆壁上,發出“嗆啷啷”的回蕩聲。
    孫必振和召潮司都看向客棧大門,隻見一名身材高挑豐滿、穿著兜帽衫和迷你裙的女子一蹦一跳地來到沙發旁,撲到了孫必振懷裏。
    憑借對方的炁,召潮司立刻認出了女子的身份,但孫必振可沒認出,他睜大眼睛看著女子,回頭看看偷笑的召潮司,又看看懷裏的女子。
    女子仰頭看著孫必振,她有一頭黑色秀發,紮著單馬尾,麵容姣好,笑起來很甜美。
    孫必振下意識地想要推開女子,但對方力氣很大,他拗不過,隻能指著女子,朝召潮司求援道:“幫我啊!這家夥我推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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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召潮司笑笑不說話,這時候,李世界一臉無辜地揣著手手走進了客棧,看見女子在孫必振懷裏撒嬌,李世界尬笑著說:“先說清楚,這可不是我挑的,我勸不住她啊,她非要買這個款式!”
    孫必振無心理解李世界所說話語的含義,呼救道:“大聖!快來幫我啊!”
    “幫你?幫啥?”李世界撓頭問。
    “幫我趕開這女的!快!”
    善解人意的李世界哈哈大笑道:“不是,小孫,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誤會?不是,大聖,這女的到底是誰啊?”
    李世界捂著嘴笑道:“她是你女兒啊,孫露紅,隻不過穿了畫皮。”
    “啥?”
    孫必振仔細看著眼前一米七五的高挑人類女子,回想起孫露紅嬌小的樣子,連連搖頭道:“你可別開玩笑了,大聖,兩個孫露紅拚起來都沒有她高。”
    “這就是我說的意思,我勸她買個兒童款的,但她非要買這個,說是要和她媽一樣。”
    孫必振險些吐出一口老血,他看著孫露紅的新皮囊,欲哭無淚地說道:“我說,露紅啊,不是我說你!”
    “不是你說我,那是誰說我呢?”孫露紅問道。
    如此天真無邪的話語,果然是孫露紅沒錯了。
    孫必振推搡著不動如山的孫露紅,欲哭無淚地說:“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唉,你這樣搞得我很無語啊。”
    “為什麽呢?”孫露紅睜大眼睛問。
    “因為,你這個樣子靠在我身上,別人看見了會背後亂說的!”
    “亂說?亂說什麽?”孫露紅天真地問。
    孫必振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隻能用希冀的眼神看向召潮司。
    召潮司避開了孫必振的眼神,憋著笑說道:“你別看我,孩子就是愛撒嬌唄,有什麽大不了的。”
    “不是!我是說這個畫皮!這實在是沒法說了!”
    “她愛穿就讓她穿唄,有什麽大不了的?”
    “不能這麽任她胡來呀!萬一遇到流氓怎麽辦?”孫必振急道。
    “什麽樣的流氓打得過她?”召潮司反問。
    “不,這不是打不打得過的問題,這是……唉,李大聖,咱能把這畫皮退了不?”
    李世界抿嘴搖了搖頭,“畫皮可不是什麽日用品,這東西,別說退貨,就是換也很難換。”
    “那你買之前不先問問我同不同意?”
    李世界一臉無辜地聳肩道:“我倒是想問你,但是你當時在洞房裏,你說我一個道士能鬧洞房嗎?那必不可能,對吧!”
    孫必振無語了,他看著“早熟”的孫露紅,苦笑道:“行吧,但是你這個樣子,你就得單獨住一個房間了,睡覺你也得一個人睡,別指望有人陪你!”
    “啊?為什麽呀!”孫露紅有些不情願,從她記事起,都是和孫必振一起睡覺的。
    孫必振笑道:“誰讓你選了一副成年人的皮囊?成年人就要有成年人的責任擔當,你自己選的,怪不得爸爸!”
    “不嘛不嘛!我要和爸爸一起睡!”
    孫露紅不樂意了,緊緊抱住孫必振撒起嬌來,豐滿的胸部貼在了孫必振身上。
    孫必振猛然想起聖鼠的事情,大驚失色,高叫一聲,連忙掐了一個脫身咒,化作膿血脫逃到了客廳一角,驚魂未定地看向沙發。
    鯨魚皮沙發上,孫露紅被膿血濺了一身,她瞪大眼睛看看孫必振,委屈地喊道:
    “爸!你幹嘛啊?弄我一身!”
    “我的天……你不要這麽說話啊!別人會誤會的!”孫必振捂住腦袋,麵露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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