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石頭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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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歇爾講完後,其餘四人皆不答話,他尷尬地笑了笑,問道:“你們聽完沒什麽想法嗎?”
    “沒什麽想法。”馬衛家答道。
    “你講的故事好難懂啊,不愧是科教的傳說,太複雜了點。”孫必振如此評價道。
    “要不,我再重新講一個?”米歇爾問。
    “這倒不用了,換我來講吧。”孫必振道,“你們聽過《石頭王》嗎?”
    “哪個正經密教信徒不知道石頭王啊?”馬衛家笑道。
    “我不是說石頭王的故事,我是說武神祠的戲,《石頭王》。
    信仰戲武神的人被稱為戲子不是沒有原因的——我們武神祠信仰戲武神,外人或許不知,但我們武神祠的每一名大祭司都對應一種表演形式,比如,劇毒司對應申國戲曲,析構司對應的是荒誕派戲劇,遠在美國的酸腸司對應默劇,至於我師父欺詐司,他對應的是悲喜劇,《石頭王》就是他唱給我聽的,是一出戲。”
    聽孫必振這麽說,其餘幾人頓時來了興趣,馬衛家慫恿道:“那就別賣關子了,唱一出吧?”
    孫必振謙虛地笑笑,“我隻聽欺詐司唱過一會,這個戲很長,我也記不太清了,我就唱最後一幕吧。”
    說完,孫必振清了清嗓子,吟詠了《石頭王》第四幕的念白:
    第四幕:複仇。
    為了複仇,石頭王自斷手足。為了他最秘而不宣的事業,他去覲見篡位者。
    石頭王圮於城門,捆了去見大王,也就是篡位的馮殤。
    大王:你就是石頭王了?你要刺寡人?
    諸臣:逆賊!伐!伐!
    石頭王:看哪,大王,臣無雙腿,何以近大王?臣無雙臂,何以刺大王?
    大王:在理,在理……
    石頭王:是哪,大王,臣不是石頭王,臣無雙臂,應是石頭土,臣又無雙腿,該是石頭十。
    大王:在理,在理……
    諸臣:人棍如此,不成氣候;人棍如此,為天下笑。
    大王:既然如此,石頭十,你來作甚?隻為作笑話?
    諸臣皆笑:是,是。
    石頭十:否,大王,臣落得如此,全因汪洋司背棄我。
    大王:疑)怎得?
    石頭十:臣願為大王做舵,隻要一十七寸龍皮做帆,七十一尺珊瑚做船,將臣綁於桅杆,如是,鹽柱汪洋不得入,大王入得,汪洋司之丹藥,盡歸大王。
    大王:丹藥?可有好處?
    石頭十:笑)大王是凡人,知不得,彼丹藥非此丹藥,服之可得養生,日月同輝。
    大王:微怒而喜)善!珊瑚,寡人多哉!龍皮何處覓?
    石頭十顧左右而言他。
    大王:怒)爾敢戲寡人?!
    石頭十:臣不敢,龍皮難覓,大王可有必得之誌?
    大王:誌在必得!
    石頭十:要這龍皮,大王可要吃苦。
    大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速說來,龍皮為何人所有?討他便是!
    石頭十:大王當真?
    大王:君無戲言!
    石頭十:諸臣可聞?
    諸臣:聞之。
    石頭十:大王是天子,天子便是龍,那便取大王的皮!
    諸臣皆喜,有狀匍匐,有狀蛄蛹,不似人形。
    大王叱咄,終不得攔,為臣剝皮,晾於大殿。
    血流濡縷,無皮幹渴,王圮殿上,臣侍殿下。
    諸臣:石頭十!石頭十!這是你要的龍皮!一十七寸,一寸不少!
    石頭十:可還有炁?
    諸臣:笑)皮可有炁?
    石頭十:王可有炁?
    諸臣聞之色變,上前探之,卻還有炁。
    諸臣:有的!有的!
    石頭十:裹了去,即刻造船。
    諸臣:獨夫將死,何苦如此?
    石頭十:君無戲言。
    ……
    聽完這出戲,馬衛家感歎道:“你就聽欺詐司唱過一遍,你就會唱了?”
    孫必振點點頭,“是的,所以唱的不是很好。”
    “哪裏的事!你唱的太好了!比我在商京劇院聽過的還好啊!”
    “哦?你聽過這出戲?”
    馬衛家點頭道:“我聽你師兄王不佞唱過這出戲,當時他和那個大名鼎鼎的李德一起表演的,他演的是石頭十,李德演的是馮殤大王)。”
    米歇爾也插話道:“石頭王這個故事有很多版本,你唱的這個版本中,石頭王是自斷手足,但也有人說他天生沒有手足。”
    “是嗎?我沒有聽過別的版本。”孫必振道。
    “既然這樣,那我來講石頭王廣為流傳的版本吧。”召潮司撫摸著孫必振的後背說道。
    鮫人都擅長學舌之術,為了講故事,召潮司將自己的嗓音切換為中性,這才講道:
    “石頭王的傳說有多個版本,有人說他是自斷四肢以複仇的王子。然而,在其他傳說之中,石頭王的四肢殘缺卻有不同的原因,最廣為流傳的版本是,石頭王天生沒有四肢,是個人棍。
    石頭王是大王的長子,他本應繼承王位,但大王見他是個人棍,生活無法自理,更別說騎馬作戰,便打算廢黜他,改立次子——馮地的殤,馮殤,也就是後來的武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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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廢長立幼會招致禍患,況且馮殤性格暴虐,而石頭王溫和仁厚,群臣紛紛勸阻。
    大王無法直接廢黜石頭王,便心生一計:他命令石頭王騎馬,在三天三夜內從武都趕到馮地見馮殤,再用三天三夜返回,否則將受懲罰。
    武都到馮地路途崎嶇,往返共兩千裏,群臣都認為石頭王必死無疑。唯有臣子葶站了出來,他獻上一匹鐵馬,對石頭王說:‘此去馮地兩千裏,臣有快馬,願助大王前往。’
    石頭王大喜,葶用錦緞將他牢牢綁在馬背上,自己親自駕馬,飛馳而去。
    從武都到馮地,山高水長,葶駕馬如飛,馬鳴如雷震,馬蹄印深如溝渠,三天三夜便往返成功。
    大王震驚,以為石頭王欺君,詢問左右,才知是葶相助,完成了這幾乎不可能的任務。大王驚歎這是神助,封葶為上將軍,從此不再提廢黜石頭王的事。
    但故事並沒有到此結束。
    葶幫助石頭王的事傳到了馮殤耳中,馮殤在見到石頭王時,見他僅憑一匹鐵馬,口銜韁繩,誤以為石頭王勇猛無比;如今卻知是葶暗中相助,馮殤因此大怒。
    此時,馮地的一個稅吏名叫虻,向馮殤獻計說:‘世人因石頭王無四肢而覺得他奇特。我有一計,可讓大王比石頭王更奇。’
    馮殤問是什麽計策,虻說:‘世人都有皮膚,我可讓大王無皮,變化萬千,無形無相,超越常人。’
    馮殤懷疑虻欺騙自己,要求他先示範,虻就當場剝下自己的皮膚,用一種神奇粉末塗抹在臉上,麵貌千變萬化,馮殤無法辨認。
    虻接著說:‘大王可假裝生病,召大王和石頭王來馮地探望,到時大計可成。’
    馮殤狡詐聰明,立即明白了虻的計劃,他想封虻為上將軍,但虻推辭說:‘我身體羸弱,不擅武藝,願終身做稅吏侍奉大王。’
    馮殤大喜,按照虻的計劃,假稱生病,通知武都,召大王和石頭王來馮地。
    大王與石頭王到達後,馮殤先請大王入內,將其殺害,剝下大王的皮膚裹在自己身上,偽裝成大王,準備再殺石頭王,石頭王察覺不妙,僥幸逃脫,這才有了後來石頭王複仇的事情。”
    聽完後,孫必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問道:“我的乖,你這個版本是從哪兒聽來的?”
    召潮司回答:“這個版本流傳很廣,很多鮫人都提到過,我聽許多人都是這麽講的。”
    米歇爾也應和道:“是的,鮫人女士講的這個版本,在密教信徒之間更為盛行,大家普遍認為石頭王天生殘疾,而非後天自殘,畢竟他隻是為了見馮殤,沒有自殘的必要。”
    孫必振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有趣,但我在乎的不是石頭王,我其實更好奇馮殤的橋段。欺詐司給我講的版本裏,也有馮殤易皮的橋段,這劇情聽起來很像畫皮的故事。”
    米歇爾答道:“沒錯,石頭王的故事確實和畫皮有關,而畫皮又跟鮫人脫不開幹係。故事裏的汪洋司和虻,都是鮫人的形象,虻所用的神奇粉末也契合畫皮的製作工藝。”
    孫必振聽罷,忍不住看向孫露紅,眼神裏帶著幾分好奇。
    孫露紅被看得有些發毛,嘀咕道:“爸,你幹嘛這麽盯著我?”
    孫必振笑了笑:“你不是正穿著畫皮嗎?我在想,你身上這張畫皮到底是怎麽回事?它是怎麽把你從一米變成一米八的?”
    孫露紅頓時臉紅了,一時之間支支吾吾地答不上來,馬衛家見她尷尬,趕緊打圓場:“好了,別糾結這個了,下一個輪到誰講故事了?”
    孫露紅怯生生地舉起手,聲音弱弱的:“該我了……嗚。”
    輪到她講故事,孫露紅卻犯了難。她低頭苦思冥想半天,也沒想出該講什麽,隻好向孫必振求助:“爸,我實在不知道講什麽。”
    孫必振壞笑著建議道:“那就講講你是怎樣換上畫皮的吧。”
    孫露紅點點頭,開始講述:“嗯……那天我和叔叔去逛商鋪,先選了一幅畫,付完錢,賣皮的老板遞給我一張皮,讓我穿上。”
    “就這麽簡單?”孫必振追問。
    孫露紅搖搖頭,雙手比劃了一個三角形,解釋道:“沒那麽簡單,那張皮一開始特別大,鬆鬆垮垮,完全不合身。老板拿出一個布滿小孔的漏鬥,對著我吹氣,漏鬥裏噴出彩色的粉末,灑在我身上,癢得要命。過了一會兒,鬆弛的皮就慢慢貼合身體,鼓了起來。整個過程特別癢癢。”
    聽她這麽說,召潮司忍不住插嘴:“你確定是癢不是疼?我聽說很多人換畫皮時疼到哭嚎,你怎麽隻覺得癢?”
    孫露紅認真地點點頭:“真的隻是癢,沒疼。”
    召潮司不再追問,但孫必振仍有疑惑,繼續問道:“那畫皮原本是什麽樣子?真就是一張人皮?”
    孫露紅點頭:“嗯,就是一張塌癟的人皮,看起來怪嚇人的。”
    孫必振皺了皺眉,轉頭看向馬衛家,笑著說:“馬哥,我記得你說過,這趟是要送一張畫皮去赤鹿?能不能讓我瞧瞧那張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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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衛家爽快地應道:“沒問題,等我拿出來給你看……”
    說著,馬衛家伸手朝衣服下方掏去,但沒等他掏出畫皮,船身突然劇烈搖晃起來,船艙裏的照明燈也高頻閃爍。
    眾人被突然而來的搖晃影響到,沒有繼續聊天的心情了,等搖晃結束後,船艙內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馬衛家端著槍,用槍口戳了戳天花板上的燈,讓燈恢複正常。
    “怎麽回事?這船出故障了?”馬衛家疑惑道。
    “科教的船不至於出故障,我想,多半是遭到什麽東西攻擊了。”米歇爾說。
    召潮司困惑道:“不應該啊,有我在,鹹水洋上的海獸不可能發起攻擊。”
    “多半不是海獸幹的,誒呦,又來了……”
    正說著,信使開始劇烈晃動,金屬船體發出刺耳的吱吱聲,仿佛被某種巨力撕扯。
    搖晃持續了三分鍾,船艙內的照明燈狂暴閃爍了片刻,終於失去了生機,陷入了橘紅色的停滯狀態,船艙頓時被一片令人不安的橘紅色充斥,米歇爾不得不抽出撬棍提供照明。
    不但照明中斷了,船體本身似乎也停止了前進,炁爐內的李世界睜開雙眼,爬了出來,臉色雖平靜,眉間卻多了幾分凝重。
    搖晃暫時停止了,李世界掏出反坦克撬棍,撬棍閃了閃,很快亮了起來。
    “挺好,還夠用,”李世界撣了撣道袍,語氣故作輕鬆,“我還剩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炁,雖然比我估計的少了一些,但也在意料之內。”
    “大聖,這晃動是怎麽回事?”孫必振忙問,雖然不知外麵是何物,他已經抽出公平之矛,隨時準備跳出艙門迎戰了。
    “不知道啊,我也說了,我之前從來都是走路去呻吟公國的,沒有坐過船。你們等著,我去看看究竟。”
    說罷,李世界一揮道袍,走到艙門旁,推開了艙門,卻看到門外亮堂堂一片,有搖曳的光在門外舞動,見艙門打開,躁動的光開始向艙內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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