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正風和許小晴坐上大卡車時，表情都有些呆滯，季煦還在熱情地招呼他們盡量往車頭位置坐。
    “你幹嘛不坐前麵。”陳正風先幫許小晴把自行車放好。
    許小晴把從車上解下來的蛇皮袋放好，小聲開口，“我覺得那個顧南方好像不想讓我坐前麵。”
    畢竟是人家的車嘛，她也不好意思因為是女同誌就搞特殊，反正後麵有陳正風在，也不是讓她跟個陌生人一起。
    陳正風默了默，顧南方看孟冬青的眼神他也看著著，就跟餓狼見著肉骨頭似的。
    “這車你弄回去，最好機油換一下，檢查一下活塞、氣缸套，該換的盡早換掉，這車發動機有拉缸燒瓦的現象。”孟冬青邊開車，邊跟顧南方說話。
    說實話，這車不好開，現在的路更難走。
    孟冬青必須全神貫注，才能把車開得盡量平穩，還得維持住力氣，才能把好方向盤。
    顧南方盯著她的側臉，孟冬青說什麽他都點頭說好。
    “回市裏，我請你……請你和你朋友吃頓飯吧，咱們都是市裏的，結果奔紅旗公社認識了，這就是緣分。”顧南方聽是聽了，但沒怎麽聽進去。
    孟冬青瞥他一眼，這是長期客戶，得維護好，“行啊，什麽時間，你定。”
    這一眼瞥得，顧南方心撲通撲通亂跳。
    顧南方心目中理想的對象，一直是大家閨秀的形象，她必須是溫婉的，柔美的，目光如水的。
    但這一刻，全顛覆了。
    顧南方眼裏隻有孟冬青認真開車的樣子，簡直就是在發光，太好看了！
    汽車的速度可比孟冬青他們仨蹬自行車快多了，顧南方指路，很快汽車就停進了顧南方住的大院裏。
    沒在市裏，市裏這麽大的院，早被房管局塞滿了人。
    在市郊，挨著市區城鄉結合的位置，院子既大且空，停下卡車後，還有很多富餘。
    顧南方下了車，隨手指了間屋給季煦，就找陳正風和許小晴確定吃飯時間。
    沒辦法，他感覺不到孟冬青對自己感興趣，為了長期發展，必須拉上陳正風和許小晴兩個。
    都是無業知青，陳正風和許小晴都能空出吃飯的時間來，時間就定在了後天。
    從顧南方的大院出來，一回招待所，孟冬青就讓許小晴給她捏手臂，“快給我捏捏，勁大點兒。”
    許小晴一捏，孟冬青手臂上的肌肉梆梆硬。
    “你怎麽不說呀，回來的時候還是你騎的車！”許小晴心疼壞了，趕緊加力氣，還叫陳正風去樓下找服務員要紅花油。
    孟冬青搖頭，“不行，我得在顧南方麵前維持形象，萬一他找不到合適的師傅，我就能上了。”
    沒有證已經是孟冬青的短板了，要是方向盤都掄不動，會讓雇主對她的能力產生質疑
    許小晴，“……”
    默默地加大了兩分力氣，捏得孟冬青呲牙咧嘴。
    陳正風拿回來紅花油，就開始到旁邊理貨，邊理邊和兩位女同誌閑聊。
    他們仨都挺八卦顧南方年紀輕輕，怎麽有錢買那大卡車的，聽說得一萬錢呢。
    這輩子陳正風最富有的時候，是下鄉安置補貼發到手上的時候，兩百多塊錢差點沒讓他飄起來。
    一千塊錢他都不敢想，何況是一萬，他不吃不喝，得賣多少針頭線腦才能攢上這些錢？
    這輩子估計希望是不大了，盼下輩子吧。
    許小晴也唏噓，她家五口人上班，一個月全家的工資加起來，能有一百五十塊，全家一起，五年都湊不上一百塊。
    “冬青爸是七級工，能比咱們強點。”陳正風家裏條件也不行。
    但凡有門路，他家就不會大哥、二哥，大姐還有他都下鄉，也不到回城後，都出來擺小攤。
    現在他二哥還沒回來呢，在當地成了家，有了孩子，算是紮根在那了。
    “再強跟我也沒關係。”孟冬青攤手。
    孟家條件是不差，當年劉秀琴改嫁孟新軍，也是看他有技術，工資高能養家。
    現在兒女大多參加工作了，生活條件確實比別家都要寬裕不少。
    可那跟原主一點關係也沒有，家裏也沒誰惦記她，劉秀琴還一直指望原主和大哥許國偉能補貼孟夏麗呢。
    陳正風和許小晴對視一眼，歎了口氣。
    許家雖然也有點重男輕女的意思，但真不像孟家，能幹出讓最小的女兒去下鄉的事兒，她是年紀到了，正好趕上沒辦法。
    就是現在回城，家裏也有她落腳的地方，看點眼色，日子也不難過。
    她現在出來擺小攤，家裏雖然看不上，但也沒強製把她關家裏，總體來講，還算過得去。
    孟家真的挺難讓人理解的。
    ……
    孟秋同找來賓館的時候，先從敞開的房門看到陳正風，差點衝進來跟陳正風幹一架，青天白日的，有什麽話不能在外頭說，待他小妹的屋裏幹什麽。
    好險衝進來馬上就看到了許小晴。
    “冬青，快，跟我去趟老家，媽跟姑奶奶打起來，現在在大隊部等著人領呢。”孟秋同瞬間把陳正風拋到了腦後。
    孟冬青，“……”
    每個字她都聽得懂，連在一起，她怎麽就聽不明白意思了呢？
    劉秀琴跟姑奶奶打了起來？
    “為了什麽。”孟冬青沒動。
    見她不動，許小晴就沒停，也沒搭理孟秋同，雖然跟孟秋同是同學，但許小晴看不起他。
    孟秋同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要怎麽說，報信的人找到他的時候，他也聽傻了。
    他爸嫌丟臉，不願意去領人，孟夏麗的單位離得又太遠，他也懶得去看她臉色，想來想去，隻好來找孟冬青。
    怎麽著孟冬青也是當事人之一。
    “媽要把宅基地的名字登記成夏麗的，姑奶奶不同意。”孟秋同歎氣。
    他和孟春雨一樣，對劉秀琴不抱任何期待，反正又不是親媽，可劉秀琴光對孟夏麗掏心掏肺，對孟冬青卻半點不近人情，他也有點替孟冬青難受。
    孟冬青氣笑了，“讓孟夏麗去替她媽收拾爛攤子，我們誰也別管。”
    孟秋同，“……不，不好吧。”
    嘴上說著不好，轉頭孟秋同跑去孟夏麗單位報個信，回家就拿上釣竿去河邊釣魚去了，假都請了，總得找點事做才不虧。
    孟夏麗哭哭啼啼去找了孟新軍。
    “爸，這事我是真不知情，媽怎麽能這麽幹呢，我哪還有臉回去啊，您替我去把媽領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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