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阮秋枝被家裏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凝神細聽，發現聲音是像是自己家裏的。
    不會是鬧賊了吧！
    過年這陣子小偷特別多，鄉下偷臘肉，城裏偷錢、偷自行車、偷年貨，偷什麽的都有。
    “秋同，孟秋同，快醒醒！”阮秋枝捂著孟秋同的嘴，伸手擰他。
    孟秋同疼得腦子瞬間清醒，還叫不出來。
    “你聽，外頭好像有賊在翻東西。”阮秋枝壓低聲音，示意他聽外頭的動靜。
    孟秋同聽到了，他掀開被子慢慢起身，屋裏實在是沒有稱手的工具，他操上了阮秋枝插假花的花瓶。
    輕手輕腳地往外摸。
    花瓶有一對，阮秋枝抄起剩下那隻給自己壯膽，小心地跟在孟秋同的身後。
    讓孟秋同一個人去她不放心，萬一孟秋同打不過，她還能補一瓶子。
    悄悄打開門，屋裏黑漆漆的，但聲音還在，還越來越大，兩人更加確定是有賊。
    孟秋同急切指了指老孟房間，聲音似乎是從老孟房間傳出來的。
    阮秋枝點頭，拽著孟秋同，慢慢往老孟房間挪。
    孟秋同心裏其實很著急，他今年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父愛，對老孟最是上頭的時候，生怕老孟會遭遇什麽不測。
    越接近門口，聲音越響。
    就在孟秋同要擰門上插著的鑰匙的時候，聲音突然停了，孟秋同也停下了動作。
    四周瞬間恢複寂靜，然後兩口子的心跳變得格外明顯。
    停頓了兩秒後，有腳步聲朝門口來。
    被發現了！
    孟秋同心口直突突。
    不管了，等人一開門，他馬上把花瓶砸上去，先發製人！
    門吱呀一開，孟秋同太過緊張，一花瓶砸到門上，“怦”碎了一地，門內外響起三道不同的驚叫聲。
    屋裏的人第一時間按亮了門口的電燈。
    老孟和孟秋同兩口子麵麵相覷，臉上各有不同的驚懼，阮秋枝的花瓶正高舉著，預備著隨時砸下去。
    “爸！”孟秋同心跳半天都緩不下來，一直跳得很劇烈。
    阮秋枝臉色也不好，嚇都嚇死了，能好起來才怪，“爸，你有什麽不能白天找呀，大半夜的嚇死人了，燈也不開。”
    哪怕是開個燈，都不至於這麽嚇人。
    老孟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是怕吵醒你們，你們趕緊去睡吧，我找找，找不到就睡覺。”
    孟秋同沒好氣，“現在哪裏還睡得著，你要找什麽，我幫你一起找。”
    老孟沉默一會才開口，“我在找家裏的相簿，家裏是有本相簿的吧，我在屋裏翻了一圈都沒找到。”
    相薄？
    大半夜的找什麽相薄！
    麵對孟秋同的質問，老孟沒有說話，他睡不著，就想幾個孩子小時候的事情，他突然發現，自己一點都想不起冬青小時候的樣子。
    無論怎麽回憶，都回憶不起來，甚至連孟冬青下鄉時的樣子，都十分模糊。
    老孟想著家裏有相簿，這才半夜爬起來找。
    “是不是你收起來了？”孟秋同見問不出什麽來，隻好壓著氣問阮秋枝。
    阮秋枝想了想，進屋把家裏的相簿找了出來。
    有兩本，一本是孟家原本就有的，他們搬到大的這間屋時，就在這間屋裏，裏頭是孟秋同他們以前的相片。
    另一本是她嫁過來後，她自己弄的，有她結婚時的照片，還有孟緒的照片。
    “對對對，你們去睡吧，我自己看。”老孟把他們趕回屋。
    兩口子疑惑地對視一眼，一步三回頭地回了屋。
    “你爸什麽情況？”阮秋枝指了指腦袋，“不會這裏出問題的吧，還沒退休就糊塗了？”
    挺多老人上年紀就糊塗的，但不應該啊，老孟還沒到年紀。
    孟秋同這會心跳才沒那麽劇烈，沒什麽好氣，“誰知道呢，明天再問他，趕緊睡，我等下四點就得起床去鄉下收魚。”
    兩口子睡下，客廳裏，老孟正仔細翻閱那本相簿。
    但他從頭翻到尾，都沒有看到孟冬青小時候的照片。
    相簿裏，連許國偉和孟夏麗的周歲照片都有，是劉秀琴改嫁時一起帶過來的，卻沒有一張孟冬青的周歲照。
    老孟回憶了很久，才終於想起來，孟冬青周歲那天，他和劉秀琴都以為對方會抱她去拍，結果誰都沒去。
    等想起來的時候，周歲早就過去了，劉秀琴說反正已經過了，再去補拍也沒有意義，就不拍了。
    這事被他母親知道，跟劉秀琴鬧了一場，罵她不配為人母。
    因為這一次的婆媳矛盾，劉秀琴越發不待見孟冬青。
    再往後翻，都是廠裏拍的一些合照，有老孟的，也有劉秀琴的，再往後翻，是劉秀琴弟弟結婚時的照片，老孟做為姐夫，帶著全家人去喝酒。
    有一張他們全家和新人的合照，劉秀琴雙手攬著孟夏麗，許國偉站她身邊，他則是拉著春雨和秋同。
    冬青呢？
    如果沒記錯的話，冬青這時候已經有三四歲了，怎麽會沒有她！
    老孟努力回想，但無論如何也隻想到那天很熱鬧，孟秋同跟劉秀琴二姐的孩子打了一架，鼻子被打流了鼻血。
    別的再也想不起來。
    難道那天冬青沒有去？不應該啊。
    老孟打算改天找小舅子問問，去他們家看看舊照片，看有沒有冬青的身影。
    接著往後翻，有幾個孩子學校組織春秋遊的照片，學校老師拍的，想要照片花幾毛錢就能洗出來。
    但還是沒有孟冬青的。
    家裏確實沒有什麽拍照的機會，除了周歲留念，老孟確實也沒帶別的孩子專門去照相館拍過照。
    但學校要是有照片，他都是願意給孩子去洗出來的，怎麽也一份紀念。
    為什麽冬青的照片一張都沒有？
    甚至，相簿保持著原本的樣子，一張缺位也沒有，不可能是誰把照片抽走了。
    老孟心底越來越慌。
    直到翻到孟冬青下鄉那年，看到一張在廠門口拍的大合照。
    全廠要下鄉的青年，胸口綁著大紅花，站在廠門口拍的。
    但……老孟分不清裏麵哪一個是孟冬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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