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遠明很努力地回想了一下，然後給兩人舉例。
    比如他父母一起加班的時候，父親會提前讓廠門口烤紅薯的老頭給他留個好的，因為他媽愛吃紅薯。
    還有小時候帶他一起去壩上遊玩，帶他去騎馬，都很快樂，他爸媽路上也是有說有笑。
    還有……還有她媽從外婆家拿到錢，或者好處的時候。
    不過陳遠明沒太敢說最後一點，怕挨揍。
    但隻要一吵到他媽的初戀，他媽就會沉默，他媽一沉默，他爸就發瘋，喝酒打人。
    每次他媽察覺到不對，都會提前找借口讓他出去待著。
    而每次他爸打完他媽，就會扇自己的巴掌自殘，求他媽原諒。
    他們基本就是這樣的相處模式，至於奶奶和大姑，陳遠明眼裏流露出自然的厭惡。
    但也隻是厭惡而已。
    他奶和他大姑對他媽非常不好，各種語言打壓，諷刺，沒事找茬，挑撥他父母的關係種種。
    孟冬青問了營養不良這事。
    太稀奇了，陳培兵再沒出息，也是有單位的人，魏長芳也有固定工資，托魏長芳的福，陳大姑，甚至是他們家堂妹，都安排到了工作。
    “主要是我奶，我媽一夾菜，我奶就用那種，冷漠，嫌棄帶點鄙夷的目光看她，再加上我媽胃口不好，本身就吃不多。”陳遠明小心地回答。
    生怕哪個字答錯，再被打一頓。
    魏瓚拳頭又硬了起來，不過這次不是衝陳遠明，是衝陳老太婆。
    魏長芳根本就不是胃口不好，是長年累月的精神壓力，讓她身體出了問題，一直惡性循環。
    還好是現在發現了，再晚幾年，魏長芳隻怕不是簡單的營養不良了。
    陳遠明忐忑地說完，發現孟冬青和魏瓚一直沉默，忍不住就更忐忑了，隔了好一會兒，他才試探著開口，“我，我能替我媽做點什麽嗎？”
    這話出來，孟冬青和魏瓚臉上同時露出一絲嘲諷。
    陳遠明忙低下頭，隻當是看不懂。
    “你跟你爸說，你聽說你外婆要帶你媽去羊城見一個叫傅同裕的人。”魏瓚替孟冬青把茶添滿。
    “就說你是在醫院偷聽到的。”
    陳遠明對這個名字不陌生，甚至很熟悉，這是讓他爸耿耿於懷了一輩子的人。
    要是讓他爸知道他媽去見這個人，他爸會瘋的！
    “事情要是辦成，你媽媽那套房借你結婚用。”孟冬青慢悠悠地拋出誘餌。
    陳遠明想說，那房子不是最開始說了給他的嗎？怎麽現在變成了借他結婚用。
    這前後的落差也太大了一點。
    “你隻有一天的時間，錯過這個機會就沒了。”孟冬青起身。
    今天見陳遠明的的目的，就隻有最後這一個而已，前麵那些，不過是魏瓚自虐而已。
    要孟冬青說，知道魏長芳生產那一遭就夠了，細節沒必要細究。
    真想弄死一個人，還需要給他找理由嗎？
    兩口子回住處，魏爺爺他們走得匆忙，帶過來的行李甚至都沒來得及攤開，又直接離開。
    “想吃什麽？”魏瓚問孟冬青，“我去廚房做點。”
    醒醒走之前交待了，說廚房裏有她買的菜，讓他倆別忘了給小花做吃的。
    現在人買機票都麻煩，就更別提動物了，魏小花沒跟著一起走，留在家裏看家。
    “帶小花出去簡單吃點就行。”孟冬青看出魏瓚心情不好，不讓他動刀動鍋。
    兩口子手牽手溜達著去吃了飯，又溜達著去了附近的公園。
    “魏長源再婚的時候，我一個人去我媽墓地，是四姑找到了我，全家就她猜到我在哪裏。”魏瓚把孟冬青的手放在手心裏，細細摩挲著。
    孟冬青回握住他的手，微微用力。
    魏瓚衝她笑了笑，頭靠她肩膀上，“後來我要跟外婆去江市，四姑也是家裏唯一支持我的人。”
    再往後，魏瓚就跟魏長芳沒有什麽交集了。
    他回京市不多，每次回來，都是匆匆看一眼爺爺奶奶，後來是回來看外婆。
    偶爾見到四姑，四姑話也不多，魏瓚不耐煩聽陳培兵端著姑父架子教育他，大多數時間都是買些東西送到陳家就走了。
    “我是不是多跟她談談心，就會早點兒發現？”魏瓚很自責。
    孟冬青搖頭，“大概率發現不了，你姑肯定不會跟你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她被打壓得太厲害了。”
    魏瓚沉默地看著馬上要陷入黑暗的晚霞。
    ……
    陳遠明從茶館出來後，在外麵遊蕩了很久，眼見著再不回去連飯也吃不上，才慢騰騰地往家裏挪。
    從進胡同起，陳遠明就感覺四麵八方都有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知道，大家肯定都在議論他家的事。
    陳遠明的頭在無形的目光中，一點點低下去，他覺得很丟臉，以前是丟臉有個處處上不得台麵的母親，現在是丟臉有那麽惡毒的家人。
    好不容易回到家，前腳剛進門，就有一隻杯子砸在他腳邊。
    “怦”地一聲響，震得他心口突突的。
    “要死啊，才買的杯子，你別給我又砸了！”陳老太婆急得不行，趕緊把桌上的懷子收起來。
    家裏的東西被砸了個幹淨，得虧沒人搶家裏的錢，不然日子都要沒法過了。
    一家人臉上身上都是傷，看陳遠明的目光都很不善。
    “你還回來幹什麽！”陳培兵看著這個兒子，眼裏沒有半點疼愛，“你跟你媽走啊！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生你有什麽用！老子當初打你媽的時候，就應該連著你一起打！”
    現在也想打，但渾身都痛，胳膊都不太能抬得起來。
    但凡陳遠明年紀再小點，陳培兵就直接動手了。
    到底是成年兒子，心裏想，行為上還是有點不太敢，陳培兵也怕自己被兒子按在地上打。
    “爸，我今天一早去醫院，聽到……”
    陳遠明本來心裏還遲疑的，但看家裏對他的態度，心涼了，心一橫，“聽到，我聽到外婆說要帶我媽去羊城姓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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