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好了出院手續，許國偉沒打算在羊城停留，直接帶劉秀琴去了火車站。
    把劉秀琴安置在花壇邊等著，許國偉就準備去買票。
    結果沒能走得動。
    劉秀琴把人拽住了。
    “不。回。”劉秀琴嘴已經歪了，說話含糊得很，“gue偉啊……不回。媽，沒臉回。”
    許國偉歎了口氣，“你是沒臉回，還是因為孟夏麗回去，不敢拖累她？”
    劉秀琴急了，忙搖頭，她糊塗了一輩子，現在都要死了，哪裏還會執迷不悟，她是真的沒臉。
    回去她也受不了別人看她的眼神，在沒人認識她的地方等死也挺好的。
    “媽，你留在這裏，是魏瓚一直在負擔養老院的費用。”許國偉跟劉秀琴講道理，“這錢，我是打算要還給他的，而我，負擔不起這裏的費用，你明白嗎？”
    劉秀琴不說話了，沉默地坐著。
    她不說話，許國偉打算把話說得再直白一點，“媽，魏瓚背後是冬青，你以前怎麽對冬青的，你有臉享她的福嗎？”
    劉秀琴手劇烈地抖動起來，流出一串口水，許國偉隨便手給她擦了。
    “你現在看明白了嗎？沒良心的人是孟夏麗，魏瓚原本可以裝不知情，讓你死在那種小養老院的，但他沒有，他也代表了冬青。”許國偉歎氣。
    一輩子偏心落得這樣的結果，許國偉都不知道怎麽說劉秀琴好。
    但凡孟夏麗有點心，他當哥哥的也不至於這麽多年心裏一直有根刺在。
    “你跟我回去，我送你回鄉下，在劉家的族親裏請個嬸子照顧你。”許國偉心裏的怨氣倒是早消了。
    看到劉秀琴這麽些年吃孟夏麗的苦，他心裏有解氣的感覺，但更多的還是痛心。
    提到回劉家，劉秀琴馬上就要搖頭。
    她不想回劉家那邊，她當初再婚的時候，就跟家裏姊妹鬧翻，跟劉家那邊也早不來往了，這個樣子回去，不就是讓人看笑話的麽。
    許國偉被劉秀琴氣笑了。
    現在還擔心怕被人看笑話，她是一點都不清楚現在的狀況。
    “媽，按你的作派，你是要歸孟夏麗到死的，你要是不願意跟我走，那我隻能把你送到孟夏麗那裏去。”許國偉直接開口。
    劉秀琴馬上鬆了手。
    許國偉去買了火車票，把劉秀琴帶回了江市。
    弄回來本來是要直接送到鄉下的，結果一下車，就看到了孟冬青。
    “我就猜會是這趟車，上車吧。”孟冬青把車門打開，她騎摩托車來的，旁邊是打的的士。
    許國偉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把劉秀琴弄上車。
    的士一路開進了市紡廠家屬院裏，還是熟悉的院子，跟劉秀琴記憶裏別無二致，唯獨不一樣的，是路上多了許多陌生的麵孔。
    但這些麵孔裏，多少還有些熟人的影子。
    家裏，阮秋枝已經把房子裏的東西都騰空了，這會正在做簡單的打掃。
    “……”許國偉想說什麽，又不知道從哪裏說起。
    孟秋同也在，他拍了拍許國偉的肩膀，“大哥別操心，我和秋枝房子就租在廠外，會經常過來看看的。”
    要不是孟緒還要在學校上學，阮秋枝原計劃是搬遠一點的。
    但為了兒子，沒有辦法，隻能就近待著。
    再一個家裏還有公公的，老孟對別人怎麽樣不說，對他們兩口子可不差，總不能丟他一個人麵對。
    以前阮秋枝守著這個小房子，舍不得丟開手，現在她倒是看開了些。
    當然，這也是存折上的數字給她的底氣。
    他們兩口子攢的錢，已經能去買個小房子了。
    有錢了，阮秋枝也看得開了，讓就讓出來唄，大不了以後她們自己買。
    看孟春雨和李青梅他們都是住自己的房子，日子過得可比她有滋味多了，什麽都能自己做主的感覺她還沒體會過呢。
    正好先租個房子試試。
    她搬家找了娘家人來幫忙，一天就搬完了。
    搬完她媽還問她到底是什麽個情況呢，她媽吧，腦子裏也是以前那套老思想，覺得人老了可憐，做子女的要大度一點，不要跟父母計較。
    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孟冬青做得有點過。
    “我就多餘跟你絮叨。”阮秋枝跟她媽說話的時候沒什麽講究，該說不說的都說。
    “就我這後婆婆這種人，要不是冬青站出來，受苦的是大哥二姐和秋同，還有我！”
    “我跟秋同還算是沾了光，至少我這個工作是從後婆婆手裏接的，雖然她當初也扣了錢，但大哥和二姐憑什麽。”
    “就我後婆婆年輕幹的那些事，我公公心裏不知道？他都門清，那憑什麽他現在袖手旁觀，這還是他領了證的老婆呢。”
    “我跟你們這些老頭老太太講不明白，咋地，老頭癱了，老太太就得伺候著，老太太癱了，就是子女的義務了？”
    阮秋枝的媽，“……我就說你一句，你頂我十句。”
    “本來就是這個理，現在曉得要子女不計較了，年輕的時候對子女好點啊。”阮秋枝瞪眼。
    又開始說教她媽，“媽你也是，別老偏著老小，他都結婚生孩子了，你讓他自己過日子，免得大哥大嫂心裏有意見。”
    阮母被親閨女講得一臉血，最後氣哼哼回了家。
    但她也是被阮秋枝的話嚇到了。
    ——“這當爹媽的，心裏要有點數，你怎麽對孩子，孩子以後也會怎麽對你。”
    再要私底下悄悄補貼小兒子小兒媳婦，也會掂量著不給，或者給點給老大兩口子。
    就勻一勻。
    不過老太太倒是沒覺得自己多偏心，她自比劉秀琴，覺得自己對子女好得不得了，她可沒捧一個害一個過。
    頂多就是稍補貼點小的。
    ……
    劉秀琴住回了她離開了好幾年的家。
    家裏已經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屋裏重新翻新過了，比以前亮堂了很多，她還住以前的大屋，孟秋同兩口子騰出來的屋子給老孟住。
    老孟這兩年一直很沉默，下班回來看到劉秀琴，也沒有說什麽。
    “爺爺，走，我帶你去看我的房間，我有自己的小房間了。”孟緒感應不到大人的情緒，隻對自己終於有了自己的房間格外高興。
    看到孟緒這麽高興，老孟心裏的愁緒才收了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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