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九尾狐·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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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麗離開後的第三個月,雲山村的雨季來了。
    我站在農家樂新建的觀景台上,看著雨簾中朦朧的山色。自從"狐仙顯靈"的故事傳開後,農家樂的生意出奇地好。城裏人排著隊來住"狐仙住過的房間",吃"狐仙嚐過的菜"。嬌嬌姐樂得合不攏嘴,把胡麗改良的那幾道菜專門做成了"仙緣套餐"。
    "歡喜哥!"芳芳的聲音從樓下傳來,"杜先生又來了,點名要見你!"
    我歎了口氣,轉身下樓。這位杜先生是半個月前出現的,自稱是省城大學的民俗學者,專門研究民間精怪傳說。他三十出頭的樣子,穿著考究,談吐不凡,卻對狐仙的事格外執著,每次來都要我重複講述那晚的細節。
    大廳裏,杜遠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品茶。陽光透過雨簾照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顯得格外俊朗。見我下來,他立刻站起身,露出溫和的笑容。
    "林老板,打擾了。"
    "杜先生客氣了。"我在他對麵坐下,"今天還是想了解狐仙的事?"
    杜遠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茶杯邊緣:"不全是。我聽說林老板打算擴建農家樂?"
    我有些驚訝:"您怎麽知道的?"
    "村裏人都在議論。"杜遠微笑,"據說您遇到了資金問題?"
    我點點頭。確實,隨著遊客增多,現有的八間客房已經不夠用了。但銀行貸款手續繁瑣,民間借貸利息又高,這事一直擱置著。
    "我有個提議。"杜遠從公文包裏取出一份文件,"我們民俗研究所正準備做一個"中國民間精怪文化保護"項目,想以您的農家樂作為示範基地。如果您同意,我們可以投資擴建,隻需要您配合一些研究工作。"
    我接過文件,上麵密密麻麻的條款看得我頭暈。最引人注目的是投資金額——整整八十萬。
    "這...太突然了。"我遲疑道,"我需要時間考慮。"
    "當然。"杜遠從容地收起文件,"不過機會難得,希望林老板盡快決定。"
    他起身告辭,臨走時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我手腕上的狐毛。那目光讓我後背一涼,像被什麽野獸盯上似的。
    "這人不對勁。"芳芳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後,手裏端著給客人準備的果盤,"他看你的眼神,就像...就像餓狼看見兔子。"
    我失笑:"你想象力太豐富了。"
    "才不是!"芳芳放下果盤,湊近我耳邊,"我注意到他每次來,都特意選在月圓前後。而且..."她壓低聲音,"他從不吃大蒜和韭菜,就像...就像傳說中怕這些的妖怪。"
    我心頭一緊。胡麗離開後,我以為這些神神鬼鬼的事就結束了。但芳芳的話讓我想起杜遠的一些怪異之處——他手上總有細小的傷痕,說話時偶爾會露出過於尖銳的犬齒,還有他對陽光的微妙回避...
    "你想多了。"我拍拍芳芳的肩膀,卻暗自決定今晚要查查杜遠的底細。
    夜深人靜時,我打開電腦搜索"杜遠 民俗學",跳出來的結果卻讓我皺起眉頭——省城大學民俗學院根本沒有叫這個名字的教授。我又嚐試搜索他的手機號,發現這個號碼在三個月前還屬於一個叫"王強"的人。
    窗外,一輪滿月高懸,照得院子亮如白晝。旺福和招財突然在院子裏狂吠起來,我趕緊下樓查看。
    月光下,一個黑影正從雞舍方向竄過。那動作快得不似人類,四肢著地的奔跑方式讓我想起...狼。
    "誰在那裏!"我大喝一聲。
    黑影頓了一下,轉頭看向我。那一瞬間,我看到了兩隻發著綠光的眼睛。手腕上的狐毛突然變得滾燙,發出微弱的白光。
    黑影——現在我能確定那是一隻體型巨大的狼——低吼一聲,轉身躍過圍牆消失了。我跑到雞舍,發現兩隻雞已經斃命,脖子上各有兩個小孔,像是被什麽尖銳物刺穿的。
    "歡喜?怎麽了?"嬌嬌姐披著衣服出來,看到死雞後倒吸一口涼氣,"黃鼠狼?"
    我搖搖頭,不知該如何解釋。手腕上的狐毛還在微微發熱,提醒我剛才的危險並非幻覺。
    回到房間,我輾轉難眠。淩晨時分,一陣微風拂過麵頰,帶著熟悉的桂花香。我猛地睜開眼,看到床邊站著一個人影。
    "胡麗?"我驚喜地坐起身,隨即又失望地發現那隻是一個半透明的虛影。
    "歡喜,小心那個姓杜的。"胡麗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不是人類...是狼妖。"
    我心頭一震:"真的是妖怪?他為什麽要針對我?"
    "他追尋我百年了..."胡麗的影像開始模糊,"因為我曾經...庇護半妖...他恨所有..."
    話未說完,影像就消散了。我伸手想抓住什麽,卻隻摸到冰涼的空氣。
    第二天一早,我決定去找杜遠問個清楚。剛走到村口,就看到他的黑色轎車停在路邊,他本人正站在老槐樹下——就是當初胡麗被困的那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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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老板,早啊。"杜遠微笑著打招呼,仿佛昨晚什麽都沒發生。
    我直奔主題:"杜先生,省城大學民俗學院並沒有叫杜遠的教授。"
    杜遠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恢複自然:"哦?林老板調查我?"
    "你到底是什麽人?"我直視他的眼睛,"昨晚我的雞被咬死了,現場留下了很特別的牙印。"
    杜遠突然笑了,那笑容讓我毛骨悚然:"林歡喜,你比我想象的聰明。"他向前一步,聲音壓低,"但聰明人往往死得更快。"
    我後退著拉開距離:"你想幹什麽?"
    "很簡單。"杜遠的目光落在我手腕上,"我要你聯係胡麗。她留了信物給你,不是嗎?"
    "你找她做什麽?"
    杜遠的表情突然扭曲,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百年恩怨,該了結了。她為了庇護你們這些肮髒的半妖,害我族人盡滅..."他的指甲突然變長,在樹幹上留下深深的抓痕,"月圓之夜,我會再來。準備好見她,否則..."
    他沒說完,轉身上車離去。我站在原地,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
    接下來的幾天,我寢食難安。嬌嬌姐注意到我的異常,但每次詢問都被我搪塞過去。芳芳似乎猜到了什麽,總是找各種理由留在我身邊。
    月圓前夜,我坐在院子裏發呆。芳芳端來一碗熱湯,在我身邊坐下。
    "歡喜哥,你最近怪怪的。"她輕聲說,"是不是...和那位杜先生有關?"
    我猶豫了一下,決定坦白:"芳芳,杜遠不是普通人。他...他是妖怪。"
    出乎意料,芳芳並沒有太驚訝:"我早就覺得他不對勁。"她握住我的手,"你打算怎麽辦?"
    "我不知道。"我苦笑,"他逼我聯係胡麗,可我根本不知道怎麽主動聯係她。"
    芳芳沉思片刻:"也許...我們可以準備些東西?大蒜、銀器、桃木...奶奶說過這些能驅邪。"
    我心頭一暖:"謝謝你,芳芳。"
    第二天,我和芳芳、嬌嬌姐秘密準備了各種"驅邪物品"。嬌嬌姐雖然半信半疑,但還是配合我們。夜幕降臨時,我們在農家樂各處掛上大蒜,撒上鹽,嬌嬌姐甚至從廟裏求來了幾張符。
    "有用嗎?"芳芳小聲問我。
    我搖搖頭:"不知道,但總比什麽都不做強。"
    月亮漸漸升起,出奇地大而紅,像一隻充血的眼睛。我們三人聚在大廳,緊張地等待著。旺福和招財不安地在門口徘徊,時不時發出低吼。
    午夜時分,風突然停了。整個農家樂陷入詭異的寂靜,連蟲鳴都消失了。接著,遠處傳來一聲長嚎——不是狗叫,不是狼嚎,而是某種介於兩者之間的可怕聲音。
    "來了..."我握緊手中的桃木棍,手腕上的狐毛開始發燙。
    嚎叫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院門外。木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接著"砰"地一聲被撞開。
    月光下,杜遠——或者說曾經是杜遠的東西——站在門口。他的身體膨脹了一圈,臉上布滿灰毛,嘴巴向前凸起,露出森白的獠牙。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完全變成了野獸的豎瞳,在黑暗中閃著綠光。
    "半妖..."他的聲音已經變成沙啞的咆哮,"把胡麗叫來!"
    嬌嬌姐嚇得跌坐在椅子上,芳芳則勇敢地站到我前麵,手裏舉著一串大蒜。
    狼妖杜遠獰笑著向前:"愚蠢的人類..."他一揮手,芳芳就像被無形的手掐住脖子般被提了起來。
    "住手!"我衝上前,卻被他一爪拍飛,撞在牆上。劇痛從後背蔓延到全身,嘴裏泛起血腥味。
    "最後一次機會,"杜遠把掙紮的芳芳舉得更高,"聯係胡麗,否則我一個個殺光你們!"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手腕上的狐毛突然迸發出刺目的白光。杜遠慘叫一聲,鬆開芳芳後退幾步。白光中,一個熟悉的身影漸漸成形——胡麗,但比上次更加凝實。
    "杜青峰,"胡麗的聲音冰冷刺骨,"百年不見,你還是這般卑鄙。"
    杜遠——現在我知道他真名叫杜青峰——齜著牙:"胡麗!你終於肯現身了!"
    "我從未躲藏。"胡麗擋在我們前麵,"隻是不願與你糾纏。放過這些無辜的人,我們的恩怨自己解決。"
    "無辜?"杜青峰狂笑,"這個半妖崽子是林家的種!當年就是你庇護他爺爺,害我全族被天兵剿滅!"
    我震驚地看著胡麗:"他說的...是真的?"
    胡麗沒有回頭,隻是輕輕點了點頭:"歡喜,有些事我本該早點告訴你..."
    杜青峰不給我們交談的機會,猛地撲上來。胡麗揮手布下一道屏障,卻被他一爪擊碎。兩者纏鬥在一起,速度快得隻能看到白影和灰影交錯。
    "歡喜,快帶她們走!"胡麗的聲音傳來,"我撐不了多久...這隻是我的一縷神識!"
    我拉起嬌嬌姐和芳芳就往後院跑,卻被一道灰影攔住——杜青峰不知何時擺脫了胡麗,擋在我們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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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跑?"他滿嘴是血,顯然也受了傷,但眼中的瘋狂更甚,"我要你看著她們死!"
    他撲向嬌嬌姐,我本能地衝上前擋住。一陣劇痛從肩膀傳來,杜青峰的獠牙深深刺入我的皮肉。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流下,他卻露出享受的表情。
    "歡喜!"芳芳的尖叫聲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劇痛中,一股奇異的熱流突然從我體內湧出。那感覺就像有什麽東西在血液中蘇醒,順著血管奔湧向全身。我的視野變成了淡紅色,能聽到自己心跳如雷,甚至能聞到每個人身上不同的氣味——芳芳帶著茉莉香皂的味道,嬌嬌姐有油煙的氣息,杜青峰則是血腥與腐朽的混合...
    最不可思議的是,我竟然伸手抓住了杜青峰的手腕,硬生生把他從我肩膀上扯開。力量之大,連我自己都震驚。
    杜青峰瞪大眼睛:"血脈覺醒?不可能!你隻是四分之一妖!"
    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麽,隻感覺體內有股力量急需宣泄。我揮拳打向杜青峰,他倉促格擋,卻被這一拳打得後退數步。
    "有意思..."杜青峰抹去嘴角的血,"看來今晚能好好玩玩了。"
    他再次撲來,這次動作更快。我勉強躲過第一擊,卻被第二爪劃破胸口。鮮血湧出,卻感覺不到多少疼痛,隻有一種奇怪的興奮感。
    胡麗的聲音突然在我腦海中響起:"歡喜,集中注意力!感受你體內的力量,引導它!"
    我閉上眼睛,任由那種奇異的感覺流遍全身。再次睜眼時,世界變得無比清晰——我能看到杜青峰肌肉的每一次收縮,能預判他的每一個動作...
    當杜青峰再次撲來時,我側身閃避,同時一記肘擊打在他後頸。他悶哼一聲,踉蹌幾步。
    "不可能!"杜青峰怒吼,"區區半妖怎麽可能..."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胡麗突然出現在他身後,一掌拍在他背心。杜青峰噴出一口黑血,身體開始扭曲變形,最終變成一隻灰狼,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
    "你輸了,杜青峰。"胡麗冷聲道,"百年前你族因殘害半妖而遭天譴,卻不知悔改。"
    灰狼抬起頭,眼中依然充滿恨意:"胡麗...天庭不會永遠庇護你...半妖終究是孽種..."
    說完這最後一句話,他的身體化作一陣黑煙消散了。
    胡麗的身影也開始變淡。我衝上前想抓住她,卻撲了個空。
    "歡喜,"她的聲音越來越輕,"你的血脈比你想象的更強大...小心隱藏...天庭..."
    話未說完,她就徹底消失了。院子裏隻剩下我們三人,滿地狼藉,和那輪漸漸被雲層遮蔽的血月。
    "結...結束了?"嬌嬌姐顫抖著問。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剛才那股力量已經消退,但我知道它還在我體內,隻是沉睡了。胡麗的話在我腦海中回蕩——我的血脈比想象的更強大,這意味著什麽?天庭又會對我們這樣的半妖做什麽?
    芳芳走過來,輕輕握住我的手:"歡喜哥,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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