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九尾狐·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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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青峰消失後的第七天,我終於拆掉了肩膀上的繃帶。
    鏡子裏的傷口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了,隻留下四個淡淡的疤痕。我輕輕按壓傷處,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反而有種奇怪的麻癢感,像是皮膚下有螞蟻在爬。
    "歡喜哥,吃飯了!"芳芳在樓下喊道。
    我應了一聲,順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剛握住杯柄,瓷杯就"哢嚓"一聲碎了,水灑了一地。
    "又來了..."我歎了口氣。這是這周第三次捏碎杯子了。自從那晚體內湧出那股奇異力量後,我就經常控製不住自己的力氣。
    下樓時,我刻意放輕腳步。現在我的聽覺敏銳得嚇人,能聽到嬌嬌姐在廚房翻炒的聲音,芳芳擺碗筷的輕響,甚至院子外旺福和招財互相舔毛的動靜。這些聲音像潮水一樣湧進耳朵,常常讓我頭痛欲裂。
    "今天做了你愛吃的紅燒肉。"嬌嬌姐端著一大碗肉從廚房出來,看到我站在樓梯口發呆,皺眉道,"歡喜,你臉色怎麽這麽差?"
    "沒事,就是沒睡好。"我勉強笑笑,小心翼翼地坐到餐桌前。
    芳芳給我盛了滿滿一碗飯:"農家樂明天就重新開業了,王嬸介紹來幾個城裏的旅行團。"
    "嗯,你們安排就好。"我夾了塊肉放進嘴裏,卻嚐不出什麽味道。另一個變化是我的味覺——現在隻有特別濃烈的味道才能刺激我的味蕾。
    嬌嬌姐和芳芳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神。自從那晚的事後,我們默契地沒有對外人提起真相,隻說是有野獸襲擊。嬌嬌姐似乎選擇性地遺忘了最恐怖的部分,而芳芳...芳芳看我的眼神裏多了些我讀不懂的東西。
    吃完飯,我借口檢查院子溜了出去。夜風拂過麵頰,帶著初夏特有的草木清香。我深深吸氣,竟能分辨出每一種氣味——金銀花的甜膩,泥土的潮濕,遠處山林的鬆香...
    手腕上的狐毛突然微微發熱。我心頭一跳,這感覺太熟悉了。
    "胡麗?"我輕聲呼喚,環顧四周。
    一陣桂花香飄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濃鬱。我循著香氣走到後院的老梨樹下,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背對著我站在那裏。
    "胡麗!"我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
    她轉過身,月光下的臉龐比記憶中更加清晰生動。不是虛影,不是幻覺,而是實實在在的胡麗。
    "你回來了!"我激動得聲音都在發抖,想伸手碰她又怕這隻是另一個幻影。
    胡麗微微一笑,眼角的淚痣在月光下格外明顯:"我答應過會回來的,不是嗎?"
    這次我終於忍不住,一把將她摟進懷裏。她的身體溫暖而真實,發絲間的桂花香讓我鼻子發酸。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悶聲說,抱得更緊了些。
    胡麗輕輕推開我,伸手撫上我肩膀的傷疤:"疼嗎?"
    "早不疼了。"我搖搖頭,"倒是你...杜青峰說天庭什麽的..."
    胡麗的笑容僵了一瞬:"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她拉起我的手,指尖冰涼卻讓我渾身發熱。我們悄悄溜出院子,沿著小路往後山走去。夜晚的山路本該難以辨認,但現在我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能看清十米外樹葉上的露珠。
    "你的妖力在覺醒。"胡麗頭也不回地說,仿佛讀到了我的想法,"半妖血脈就是這樣,一旦被激活,五感會先於力量變得敏銳。"
    "半妖...到底是什麽意思?"我忍不住問,"杜青峰說我隻有四分之一妖血?"
    胡麗在一處平坦的岩石前停下,示意我坐下。月光灑在她身上,為她鍍上一層銀邊。她看起來比人間任何女子都要美,卻又明顯不屬於這個世界。
    "這事得從你爺爺說起。"胡麗的聲音輕柔,"七十年前,我初到雲山時受了傷,是你爺爺救了我。"
    "我爺爺?"我驚訝地瞪大眼睛,"他從沒提過這些。"
    "他答應過保密。"胡麗眼中閃過懷念,"林老爺子是個善良的人,明知我不是人類,還是悉心照料。我傷好後,送了他一根狐毛作為信物,承諾會報答他們林家。"
    我下意識摸向手腕上的狐毛:"所以這是..."
    "你父親二十歲時進山迷路,也是我引他出來的。"胡麗繼續說,"後來他結婚生子,這根狐毛就傳給了你。"
    我消化著這些信息:"那我的妖血..."
    "來自你奶奶。"胡麗的話讓我差點跳起來,"她不是普通人類,是山裏的狸貓精與人結合所生。所以你確實隻有四分之一的妖血,本不該這麽早覺醒的。"
    我張大嘴巴,想起小時候奶奶總能在天黑前找到在山裏瘋玩的我,想起她那雙在暗處會微微發亮的眼睛...
    "杜青峰的族人百年前專捕半妖煉藥,被天庭下令剿滅。"胡麗的表情變冷,"他僥幸逃脫,卻不知悔改,一直追殺那些幸存的半妖和庇護者。"
    "所以他恨你...因為..."
    "因為我保護過不少半妖。"胡麗點頭,"包括你奶奶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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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風吹過,帶起胡麗的長發。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替她攏到耳後,指尖碰到她冰涼的耳垂,兩人都是一愣。
    "那...我現在這樣怎麽辦?"我趕緊收回手,轉移話題,"總是控製不住力氣,聽覺嗅覺太靈敏..."
    "我可以教你控製。"胡麗微笑,"就像當年教你做菜一樣。"
    "你會留下來?"我心跳加速。
    "暫時會。"胡麗望向遠處的山峰,"天庭確實在追查私自下凡的妖族,我得小心些。"
    我不知哪來的勇氣,突然抓住她的手:"胡麗,不管什麽天庭地府,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麵對了。"
    胡麗怔怔地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月光下,她的唇瓣像沾了露水的花瓣,微微顫抖。
    就在我們的距離越來越近時,胡麗突然抽回手,站起身:"時候不早了,回去吧。明天開始,我教你控製妖力。"
    我有些失落,但也知道急不得。跟著胡麗下山時,我發現自己能輕鬆跟上她的步伐,不再像以前那樣氣喘籲籲。
    回到農家樂,胡麗堅持睡在倉庫:"我現在是"回來工作的胡廚師",記得嗎?"
    我笑著點頭,心裏卻像灌了蜜一樣甜。不管前路多難,至少現在她回來了。
    第二天一早,農家樂重新開張。遊客們聽說"狐仙廚師"回來了,預訂電話差點打爆。嬌嬌姐樂得合不攏嘴,芳芳則對突然出現的胡麗投以探究的目光。
    "胡姐,你這半年去哪了?"午飯間隙,芳芳一邊剝蒜一邊問。
    胡麗正在切肉,刀工依然那麽賞心悅目:"回老家了,家裏有些事。"
    "是嗎?"芳芳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那你知道歡喜哥最近力氣變得特別大嗎?"
    胡麗的刀頓了一下:"哦?有嗎?"
    "還有他的聽力和嗅覺..."芳芳繼續道,"前天張嬸在村口說她家母雞下蛋了,歡喜哥在院子裏就聽見了。"
    我額頭冒汗,趕緊打岔:"芳芳,去前廳看看客人還需要什麽。"
    芳芳撇撇嘴走了,胡麗這才壓低聲音對我說:"你得學會控製,別太明顯。"
    "我盡量。"我苦惱地看著手中的勺子,又捏彎了一個。
    胡麗歎了口氣:"今晚開始特訓。"
    接下來的日子像做夢一樣。白天,我和胡麗在廚房忙碌,她教我如何用最少的妖力增強腕力卻不留痕跡;晚上,我們偷偷去後山,她教我如何收斂氣息,控製感官。
    "想象你是一棵樹。"胡麗的手搭在我肩上,引導我的妖力流轉,"根紮在土裏,枝葉隨風輕搖..."
    我閉眼感受體內那股暖流,嚐試著將它引導至丹田。胡麗的手很涼,卻讓我渾身發熱。每當她靠近指點,發絲掃過我臉頰時,我都忍不住心跳加速。
    三周後的一個深夜,我終於成功將妖力完全收斂。胡麗站在十步開外,閉眼感應了一會兒,驚喜地睜開眼:"感覺不到了!就算天庭巡察使來了,不特意檢查也發現不了。"
    "真的?"我興奮地跳起來,不小心用力過猛,直接躍上了三米高的樹枝。
    胡麗忍俊不禁:"力量控製還需要練習。"
    我尷尬地從樹上跳下來,落地時卻輕盈得像片羽毛。胡麗伸手扶我,我趁機握住她的手不放。
    "胡麗,我..."話到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
    胡麗似乎知道我想說什麽,眼神閃爍:"歡喜,人妖殊途..."
    "可我本來就不是純粹的人類。"我握緊她的手,"而且我不在乎這些。"
    胡麗深深看著我,月光在她眼中流轉:"我在乎。妖的壽命很長,而半妖..."
    "我會陪你多久是多久。"我打斷她,"難道就因為這個,我們連試都不能試嗎?"
    胡麗沉默了許久,終於輕歎一聲:"等你完全掌握妖力再說,好嗎?"
    這不算拒絕,我欣喜若狂,一把抱起她轉了個圈。胡麗驚呼一聲,隨即笑出聲來,那笑聲像山澗清泉,叮叮咚咚流進我心裏。
    就在這溫馨時刻,胡麗突然神色一變,猛地從我懷中掙脫:"有人來了!"
    我立刻收斂氣息,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山路上,一個穿著古怪長袍的中年男子正緩步走來。他麵容嚴肅,手持一柄拂塵,每走一步都像丈量過般精準。
    "天庭巡察使..."胡麗臉色煞白,"怎麽會來這裏?"
    我的心沉到穀底:"怎麽辦?"
    "自然應對。"胡麗迅速恢複鎮定,低聲說,"他現在應該感覺不到我的妖氣,但你記住,無論發生什麽都別顯露妖力!"
    巡察使已經走到近前,銳利的目光在我和胡麗身上掃過:"二位深夜在此,所為何事?"
    "我們...出來散步。"我努力讓聲音不發抖,"農家樂太悶了。"
    巡察使眯起眼,視線落在我手腕的狐毛上:"這飾物倒是別致。"
    胡麗自然地挽住我的胳膊:"我送他的定情信物。這位先生是...?"
    "雲遊道士,路過此地。"巡察使的拂塵輕輕擺動,"聽聞這山中有狐仙出沒,特來查看。"
    "狐仙?"我強作鎮定,"那都是遊客瞎傳的,我們開農家樂的樂見其成而已。"
    巡察使不置可否,突然抽動鼻子:"奇怪,剛才明明感覺到一絲妖氣..."
    我的心跳如鼓,生怕他能聽到。胡麗卻突然靠在我肩上,嬌聲道:"歡喜,我有點冷了,我們回去吧。"
    巡察使審視著我們,終於側身讓路:"夜色已深,二位還是早些回去為好。"
    "謝謝道長關心。"我摟緊胡麗,故作鎮定地從他身邊走過。
    直到走出很遠,我還能感覺到巡察使的目光如芒在背。胡麗的手冰涼,微微發抖。
    "他...發現了嗎?"一到安全距離,我就低聲問。
    胡麗搖搖頭:"暫時沒有,但他不會輕易離開。天庭巡察使一旦起疑..."
    她沒說完,但我明白意思。我們手拉手快步下山,頭頂的月亮不知何時被烏雲遮住,山風漸起,帶著山雨欲來的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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