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鳳凰·番外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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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六月初七,離我們的銀婚紀念日還有三天。
我蹲在倉庫清點食材時,鼻尖突然飄來一絲焦味。起初以為是鳳九又在廚房試驗新菜——自從喜羽的療養院開業,她總想研發些藥膳。但緊接著,大黃撞開門衝進來,叼住我褲腳就往外拽。
院外的景象讓我血液凝固:西北方的天空被染成橘紅色,濃煙像條惡龍盤踞在山脊線上。今年夏天異常幹旱,那片老鬆林簡直是個巨型火藥桶。
"遊客呢?"我轉身往主樓跑。
"喜羽在疏散。"鳳九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回頭,看見她拎著兩個大水桶,頭發已經束成利落的馬尾,"消防隊說至少一小時才能到。"
我們迅速分好工:鳳九負責保護古泉水脈,我則去確認所有遊客都撤到了安全區。經過廚房時,我順手抄起毛巾和水瓢——二十年前那場小範圍山火教會我們,對付林火光靠蠻力不行。
前院亂中有序。喜羽正用她那半妖特有的穿透力嗓音指揮:"帶孩子往東邊溪穀走!老人坐拖拉機先下山!"她今天穿了件醒目的橙紅色t恤,在人群中像盞信號燈。周明軒則忙著給每個人發濕口罩,那副科研人員的嚴謹模樣在這種場合意外地靠譜。
"爸!"喜羽發現我,小跑過來,"清點過了,還差兩個人。"
我的心一沉。喜羽遞來登記簿,指尖微微發燙——情緒激動時她的體溫總會升高。我順著她指的位置看到兩個被圈出的名字:507房的爺孫倆。
"後山觀景台。"我們異口同聲。
那對來自上海的退休教授和他孫子,每天黃昏都要去觀景台拍日落。我抓過水桶就要跑,被鳳九攔住。她不知何時換了裝束,粗布衣褲紮得嚴嚴實實,腰間別著把奇怪的銅匕首。
"我去。"她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今晚吃茄子,"你組織救火。"
我想反駁,卻看見她眼底跳動的金芒——那是鳳凰真火蓄勢待發的征兆。山火對普通人是災難,對她這種火係大妖卻是主場。最終我隻是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帶上對講機。"
鳳九點頭,轉身時發絲間閃過幾星火光。我望著她消失在煙塵中的背影,突然想起二十五年前那個雨夜,她也是這樣義無反顧地衝進我的生命。
接下來的四十分鍾像場噩夢。我和幾個年輕遊客組成人鏈傳水,試圖保住主樓西側的木棧道。火舌離我們最近時隻有二十米,熱浪烤得人臉發疼。喜羽不知從哪找來台老式噴霧器,改裝後居然能噴出混著藤精汁液的水霧,所到之處火勢頓減。
"爸!"對講機突然響起喜羽的尖叫,"媽找到人了,但觀景台塌了!"
我渾身血液衝上頭頂。抓起浸濕的毯子就往山上衝,隱約聽見喜羽在喊什麽"風向突變",但耳邊隻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
山路的焦糊味越來越濃。拐過最後一個彎,我看見觀景台的木結構已經燒成個巨型火炬,鳳九站在邊緣處,背後展開的巨大羽翼護著懷裏的老人和孩子。她試圖用身體擋住撲麵而來的熱浪,但羽毛邊緣已經開始卷曲冒煙。
"鳳九!"我嘶吼著衝過去。
她轉頭,臉上黑一道白一道,卻衝我露出個安撫的笑。就在這刹那,一根燃燒的橫梁從她頭頂砸下——
後來的事像被剪碎的膠片。我記得自己撲過去推開他們,記得橫梁擦過肩膀的劇痛,記得吸入的濃煙像刀片刮過氣管。最清晰的是鳳九瞬間慘白的臉,和她顫抖著按在我心口的手。
黑暗降臨前,我恍惚看見她割破手腕,一縷金紅色的火焰順著傷口流進我胸膛...
意識再次浮起時,最先感知到的是疼。不是傷口那種尖銳的疼,而是從骨髓裏滲出的、綿密的灼痛。我試著睜眼,卻被光線刺得直流淚。
"慢點。"鳳九的聲音,近在咫尺。
視線聚焦後,我發現自己躺在療養院的特殊病房裏——喜羽專門為妖怪患者設計的,牆壁畫著防火符咒。鳳九坐在床邊,臉色比枕頭還白,右手腕纏著繃帶,左手卻與我十指相扣。更詭異的是,我們相握的手掌間隱約有金紅色流光遊動。
"這是..."
"心焰交融。"她輕聲解釋,"鳳凰族的保命術。"
我這才注意到胸口異樣。掀開衣領,原本長著痣的位置多了個火焰形印記,正隨著呼吸微微發亮。而鳳九心口那個傳承自她母親的印記,現在隻剩下一圈淡金色的輪廓。
"你分了一半本命火給我?"我猛地坐起來,頓時頭暈目眩。
鳳九按住我:"隻是暫時寄存。"她撥開我額前碎發,"等你的肺葉修複好..."
門突然被撞開,喜羽端著藥盤衝進來,看見我醒了,藥盤"咣當"掉在地上。她撲到床邊時,我聞到她頭發裏有濃重的煙熏味。
"爸!你嚇死我了!"她額頭抵著我肩膀,體溫高得不正常,"你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嗎?三十六個小時!銀婚紀念日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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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才注意到窗外已是深夜。鳳九悄悄比了個"別告訴她"的手勢,我於是隻是揉揉女兒的頭發:"那對爺孫..."
"輕傷,已經下山了。"喜羽抽著鼻子直起身,"教授臨走前留了這個。"
她從口袋裏掏出張燒焦一角的照片。畫麵上是我橫抱著鳳九衝出火場的背影——不知道誰抓拍的,我半邊袖子還冒著煙,而她在我臂彎裏安然沉睡,發梢垂落的姿態像極了她第一次在我家過夜那晚。
"媒體瘋了。"喜羽翻出手機給我看,""農家樂老板勇救遊客""神秘女子火場現翅",點擊量都破百萬了。"她突然壓低聲音,"媽,長老們來電話了..."
鳳九的表情瞬間緊繃。我捏捏她的手:"鳳凰族反對你救我?"
"他們反對我在人類麵前現形。"她苦笑,"更反對把心焰分給人類。"
喜羽突然把窗簾拉開條縫。月光下,院子裏或坐或站著十幾個身影:有正在給大黃梳毛的藤精老太,有蹲在魚池邊降溫的泉眼童子,甚至還有幾個平時避人耳目的山魈。
"但他們支持你。"喜羽輕聲說。
我胸口那個印記突然發燙。鳳九的手也隨之一顫,我們同時看向窗外——那些精怪們不知何時都轉向窗戶,以各自種族的方式行禮致意。
三天後,我們補辦了銀婚慶典。療養院前的草坪上掛滿燈籠,賓客比預期多了三倍——不少是被新聞吸引來的遊客,還有聞訊趕來的妖怪們。喜羽和周明軒負責接待,那小子今天特意穿了西裝,結果被大黃叼著褲腿拽去烤肉架前當苦力。
"還疼嗎?"鳳九遞給我一杯蜂蜜水,裏麵摻了她特製的藥草汁。
我搖頭,趁機握住她手腕。繃帶已經拆了,但傷口處仍有一圈淡淡的金痕。她今天穿了件改良旗袍,領口正好露出心口殘缺的印記。
"這個..."我小心觸碰那圈金紋,"還能恢複嗎?"
鳳九微笑:"等你完全康複,火焰自然會回來。"她靠在我肩上,"鳳凰的心焰就像..."
"像愛情。"我突然福至心靈,"給出去越多,剩下的部分就越純粹。"
她驚訝地看我一眼,隨即笑出聲:"土味情話和二十年前一樣差。"
夜漸深時,遊客們自發圍成圈,聽老教授講述那天的驚險經曆。我摟著鳳九坐在人群邊緣,看喜羽和周明軒在遠處調試投影儀——他們準備播放整理好的救援影像。
"其實我看見了。"我湊在鳳九耳邊說,"你割腕時的表情。"
她身體微微一僵。
"不是痛苦,是..."我搜索著詞匯,"像我媽當年給我縫棉襖,針腳密了怕勒著我,疏了又怕漏風。"
月光下,鳳九的眼睛亮得驚人。她突然拉著我站起來:"跳舞。"
"這兒沒音樂..."
"用心焰。"她將我的手按在她心口,"跟著節奏來。"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我們緩緩滑出第一步。沒有樂曲,但胸腔中的火焰同步跳動,形成隻有我們能感知的韻律。漸漸地,喜羽打開手機閃光燈,其他人也紛紛效仿。上百點星光在夜色中搖曳,宛如灰燼中重生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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