鮫人的珊瑚長矛在頭頂交錯成網，暫時擋住龍王追擊。我被個銀發鮫人拽進漩渦前，最後看見的是龍王盯著血珍珠的詭異笑容。
    "閉氣！"銀發鮫人喝道。腥鹹海水灌進鼻腔的刹那，她往我嘴裏塞了顆腥甜的珠子。喉嚨頓時像被撕開兩道口子，火辣辣的痛感中，竟能在水下呼吸了。
    漩渦將我們甩到海底裂縫旁。這裏堆滿發光的珊瑚，照出衛紅她們狼狽的身影。嬌嬌左臂纏著海藻止血，貓妖正用尾巴給她包紮。
    "精衛族幼崽？"銀發鮫人突然捏住我下巴，"瞳孔有金環，果然是王血。"她指甲劃過我掌心護心印，印記突然灼燒起來，疼得我蜷成蝦米。
    衛紅亮出爪子："放開她！"
    "我是璿姬，鮫人族長。"對方鬆開手，"你們剛才砍斷的鎖鏈，是龍王的"縛魂索"。"她指向裂縫深處，"想看真相就跟我來。"
    裂縫盡頭矗立著水晶碑，碑麵映出詭異畫麵：無數精衛魂魄在透明牢籠中沉浮，牢籠中央懸浮著枚殘缺的玉印。每當有魂魄碰觸玉印，就會發出淒厲慘叫，身體消散一分。
    "不死印..."貓妖胡須顫抖，"龍王在煉上古禁術！"
    璿姬點頭："用九百九十九個精衛魂魄為引，重鑄不死印。"她突然轉向我，"但你母親——最後一任精衛女王——的魂魄他始終抓不到。"
    我耳朵嗡嗡作響。母親？女王？
    掌心護心印突然發燙，水晶碑映出新的畫麵：雲海中，女子把發光印記按在嬰兒額頭，然後毅然衝向雷電交加的海麵...那嬰兒額頭的金紋，和我小時候照銅鏡看到的如出一轍。
    "你母親把護心印封在你體內。"璿姬輕觸我眉心，"所以龍王這些年..."
    "一直在找我。"我嗓子發幹。那些被追殺的夜晚，原來不是意外。
    嬌嬌突然拽我衣角："歡喜你看！"她指著水晶碑角落——畫麵切換成龍王在訓斥蝦兵："...必須趕在月晦前抓住那個半血雜種！"
    "半血？"衛紅敏銳地抓住關鍵詞。
    璿姬意味深長地看我："你父親是人類吧？所以你的血能凝珠——這是混血鮫人的特征。但粉金色..."她搖頭，"我從沒見過。"
    貓妖突然炸毛："有人來了！"我們慌忙躲到珊瑚叢後。一隊龍宮守衛遊過，押著個鐵籠，籠裏關著...
    "碧奴！"我差點喊出聲。她綠裙破爛，魚尾鱗片脫落大半，但眼睛依然明亮。當守衛談論"明天祭典要用她當引子"時，碧奴突然抬頭，直直看向我們藏身處。
    她嘴唇開合，璿姬同步翻譯："...龍宮西側...珊瑚迷宮...破陣眼..."
    守衛走遠後，璿姬掏出個海螺："碧奴說月晦時龍王要舉行大祭，我們必須救出困在祭壇的精衛魂魄。"她分配任務，"我帶衛紅去破壞縛魂大陣，嬌嬌和貓妖負責製造混亂。"
    "我呢？"我追問。
    璿姬猶豫片刻："你要直麵龍王。"她掰斷一節珊瑚遞給我，"含在舌下能暫時偽裝成海族，但記住——"她突然劃破我手指，將血珠彈向水晶碑，"隻有王血能激活祭壇下的暗道。"
    血珠接觸碑麵的刹那，整片海域震顫。無數光絲從碑麵射出，在空中交織成東海龍宮的立體地圖，其中西側有團粉色光暈持續閃爍。
    "那是你母親。"璿姬聲音輕得像歎息，"她把自己封印在陣眼裏。"
    貓妖突然豎起耳朵："等等，如果歡喜母親在陣眼，那這些年統領精衛族的是..."
    "贗品。"璿姬冷笑，"龍王用蛟鱗變的傀儡。真狠毒，讓族人親手獻祭自己的王。"
    返程時璿姬給了我們鮫綃衣——穿上後能在水中自由行動。臨近海麵，她突然問我："怕嗎？"
    我摸向腰間布袋，裏麵裝著嬌嬌給的雄黃彈和貓妖的結界珠："怕。"掌心護心印微微發熱，"但更怕什麽都不做。"
    破曉時分，我們偽裝成海產商隊混進龍宮。所謂龍宮其實是艘巨型沉船，船樓掛著人皮燈籠，照得四處綠瑩瑩的。蝦兵蟹將推著滿載海草的獨輪車往來穿梭，誰也沒注意多了幾個"商人"。
    "分頭行動。"璿姬比劃手勢。衛紅化作麻雀大小藏進她發髻，貓妖和嬌嬌推著車往東側倉庫走去。
    我壓低鬥笠往西側摸去。越靠近珊瑚迷宮，護心印就越燙。拐角處突然傳來腳步聲，我急忙躲到扇貝殼後。兩個夜叉拖著鐵鏈經過，鏈子拴著個不斷掙紮的...
    "碧奴！"我險些衝出去。她魚尾被鐵鉤穿透，鱗片間不斷滲血。夜叉談論著要把她"醃進酒壇泡藥酒"，我死死咬住嘴唇才沒吼出聲。
    等他們走遠，我順著血跡追蹤到扇青銅門前。門縫滲出甜膩腥氣，裏麵傳來碧奴虛弱的歌聲。正想推門，後頸突然一涼——三叉戟尖抵著我脊椎。
    "本王就知道。"龍王的聲音貼著耳根響起，"護心印會帶你來找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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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押著我進門。室內中央是個沸騰的血池，池上懸浮著水晶棺。棺中女子綠衣白發，麵容與我七分相似。她心口插著根骨刺，刺尖不斷滴落粉金血珠。
    "多完美的陣眼。"龍王用戟尖輕敲棺蓋，"精衛女王自願鎮守此地三百年，就為等你這個雜種長大。"
    碧奴被鐵鏈吊在血池上方，聞言劇烈掙紮起來。龍王獰笑著揮戟，鐵鏈"哢"地斷開——
    "不要！"我撲出去時，護心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強光。時間仿佛靜止，碧奴下墜的軌跡在我眼中變成慢動作。某種古老咒語自動浮現在腦海，我下意識念出來。
    "以吾之血，喚潮生——"
    墜落中的碧奴突然被浪花托起，池中血水化作萬千紅鯉，箭矢般射向龍王。他揮戟格擋的間隙，我衝向水晶棺。碰到棺蓋的刹那，母親突然睜眼。
    "走！"她嘴唇不動，聲音卻直接在我腦中炸響，"他想要的是..."
    話未說完，整間石室劇烈震動。龍王暴怒的龍吟震碎半數人皮燈籠，我看見他現出原形——條覆蓋青鱗的巨龍，唯有心口處有塊粉金色逆鱗。
    "抓住她！"龍爪指來瞬間，母親棺槨突然迸發強光。我被氣浪掀出門外，最後看見的是母親魂魄化作流星，穿透龍宮穹頂消失在天際。
    身後追兵漸近，我慌不擇路闖進死胡同。絕望之際，牆角陰影裏伸出隻手把我拽進暗門。
    "噓。"嬌嬌滿臉煙灰，手裏攥著半截引線，"給倉庫放了把火。"她指向下方水道，"貓妖打通了去珊瑚迷宮的近路。"
    水道盡頭連著珊瑚迷宮核心。這裏豎著九根纏滿鎖鏈的青銅柱，每根柱頂都嵌著顆跳動的心髒。璿姬和衛紅正在破壞第三根柱子，見到我們急忙招手。
    "快！"璿姬嘴角帶血，"把護心印按在中央祭壇上！"
    我剛踏上祭壇，整座迷宮突然開始旋轉。龍王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你以為救走幾個魂魄就夠了？"青銅柱上的心髒同時爆裂，血雨中浮現出張由魂魄組成的巨網，"縛魂索連著所有精衛族人，包括..."
    網中央緩緩浮現出衛紅的身影。她痛苦地蜷縮著，胸口鎖鏈延伸向虛空。
    "衛紅！"我衝向最近那根青銅柱。掌心剛貼上冰冷金屬，就聽見璿姬的尖叫："別碰！"
    但已經晚了。鎖鏈毒蛇般纏住我手腕，護心印的光芒被迅速染黑。龍王的笑聲越來越近："對，就是這樣...讓王血成為大陣最後的祭品..."
    意識模糊之際，腰間布袋突然震動。貓妖給的結界珠自行飛出，在空中炸成金粉。金粉所到之處，鎖鏈發出被腐蝕的"滋滋"聲。
    "現在！"璿姬擲出珊瑚長矛，精準擊碎柱頂的寶石。衛紅從網中跌落，被我勉強接住。她羽毛盡數焦黑，氣若遊絲地說了句話。
    我沒聽清，因為整個海底突然響起縹緲的歌聲。無數鮫人從四麵八方遊來，最前排舉著珍珠燈，燈光照到的地方，鎖鏈紛紛斷裂。
    "鮫人族的"破陣歌"！"貓妖興奮地跳上我肩膀，"快走！趁龍王被歌聲幹擾——"
    我們撞開側門衝進水道。身後龍宮正在崩塌，漩渦中隱約看見龍王在鮫人包圍下左衝右突。璿姬斷後時回頭看了一眼，突然僵住："那是...不可能..."
    沒等她說完，急流就把我們卷進深海峽穀。在失去意識前，我似乎看見有道粉金色的巨大身影從海底裂縫中緩緩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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