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精衛·血羽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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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鹹腥味。這是恢複意識時最先感知到的。我試圖睜眼,卻發現眼皮像被膠水黏住。耳邊傳來"咕嘟咕嘟"的煮藥聲,間或有金屬碰撞的清脆響動。
    "第三根肋骨骨裂,左側羽翼根部撕裂傷,典型的龍炎灼傷痕跡。"男聲帶著某種奇特的韻律,像在吟唱藥方,"最麻煩的是這個。"
    冰涼的手指觸碰我後背肩胛骨位置。劇痛如閃電竄遍全身,我猛地弓起身子,終於衝破黑暗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個倒掛的青銅藥爐,爐身刻滿會動的魚形花紋。藥爐突然轉過來,爐嘴對我噴出口白氣:"喲,小精衛醒啦!"
    "安靜,參玄。"那個男聲嗬斥道。我這才發現藥爐下方站著個穿灰布長袍的男人,他正用石臼研磨某種藍色晶體,長發用魚骨簪隨意挽著,左耳戴枚貝殼耳釘。
    他抬頭看我,眼睛是罕見的銀灰色:"能說話嗎?"
    我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砂紙摩擦。男人——後來知道他叫白芨——把石臼裏的粉末倒進陶碗,又加入幾滴琥珀色液體。粉末立刻沸騰起來,變成冒著彩虹氣泡的糊狀物。
    "喝下去。"他把碗遞到我唇邊,"別聞,直接咽。"
    液體入口的瞬間,舌尖先嚐到蜂蜜的甜,緊接著是海水的鹹,最後化為烈火般的灼燒感。我劇烈咳嗽起來,咳出的唾沫星子竟然閃著金光。
    白芨突然抓住我手腕,銀灰瞳孔驟縮:"精衛王血?"他飛快取來片玉簡接住我嘴角殘留的金色液體,液體立刻在玉簡上蝕刻出羽毛狀紋路。
    我這才注意到自己躺在間奇怪的屋子裏。牆壁是某種巨型海螺的內殼,天然形成的螺旋紋路裏嵌著發光珍珠;屋頂掛著上百個琉璃瓶,每個瓶中都懸浮著不同的海洋生物標本;最詭異的是牆角那株珊瑚,枝丫間結著會發光的果實。
    "這是哪?"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
    "碎浪村,大陸最東端的漁村。"白芨仍在研究那片玉簡,"你被潮水衝到礁石灘,渾身是血,翅膀——"他忽然頓住,視線落在我後背,"你的翅膀呢?"
    我下意識摸向肩胛骨。本該是羽翼根部的位置現在隻有兩道凸起的疤痕,觸碰時傳來鑽心疼痛。
    "暫時性退化。"藥爐參玄突然開口,"精衛族混血都這樣,重傷後羽翼會融回血脈裏養傷。"它爐蓋開合著補充,"不過粉金羽翼的恢複期比普通精衛長三倍。"
    白芨拍了下爐蓋:"就你話多。"轉向我時表情嚴肅了許多,"你昏迷時一直在喊璿姬和潮歌,還提到海魂笛。"
    記憶如潮水湧回。鮫人城崩塌的巨響,璿姬在我懷中化為光點,那塊布滿裂紋的玉牌...我猛地摸向胸口——玉牌不見了!
    "找這個?"白芨從袖中取出玉牌,上麵的裂紋已經變成金色細線,組成某種地圖,"月牙灣的礁洞,對吧?"
    我伸手要搶,他卻將玉牌舉高:"以你現在的狀態,遊不到那裏。"銀灰色眼睛微微眯起,"但我們可以做個交易。"
    參玄突然劇烈搖晃起來,爐嘴噴出警告性的黑煙。白芨嘖了一聲,快步走到窗前掀起海草簾子——遠處海麵正泛起不正常的銀光。
    "龍族巡邏隊。"他放下簾子,從珊瑚上摘了顆發光果實捏碎,汁液滴在地上立刻長出藤蔓狀的藍色紋路,很快爬滿整個房間,"屏蔽結界能撐半天。"
    我強撐著坐起來,發現身上套著件過大的麻布衣,右臂纏滿浸透藥汁的繃帶。掀開衣襟查看腹部傷口時,一滴血珠滲出,落在床沿的枯海藻上。
    奇跡發生了——枯黃的海藻瞬間恢複翠綠,還長出幾片新芽!白芨箭步上前抓住我手腕,眼中閃過異樣的光彩。
    "傳說精衛王血能活死人肉白骨..."他聲音發緊,另一隻手已悄悄摸向袖中的玉針。
    護心印突然發燙。我猛地抽回手,同時屈膝撞向他腹部。白芨靈巧後撤,玉針卻已出手,在空中化作七道銀線纏向我四肢!
    "參玄!"我大喊一聲,藥爐竟條件反射地應了聲"在!",爐蓋掀開發射顆紅丸擊中銀線。白芨顯然沒料到自己的藥爐會叛變,愣神間被我抄起陶枕砸中太陽穴。
    他踉蹌後退撞到珊瑚架,十幾個琉璃瓶墜落粉碎。某種半透明生物從瓶中逃出,見風就長,轉眼變成水母狀的巨大怪物飄在屋頂!
    "糟了,千年海月水母!"白芨捂著頭爬起來,"別碰它的觸須——"
    太遲了。我正跳下床去抓玉牌,腳踝已被發光的觸須纏住。刺骨寒意順腿而上,整條右腿瞬間失去知覺。白芨拋來柄魚骨匕首,我接住斬斷觸須,斷須卻化作更多小水母包圍過來。
    參玄突然滾到房間中央,爐身紅得發亮:"都趴下!"它轟然炸開,數以百計的藥丸天女散花般射向四周。每顆藥丸碰到物體就爆開不同顏色的煙霧,我的鼻腔頓時充滿辛辣的香氣。
    煙霧中,白芨的身影鬼魅般遊走。他每經過一處,就有水母被玉針刺中化為清水。當最後一隻水母消散時,整個屋子已是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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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趁機抓回玉牌塞進衣襟,卻發現白芨站在門口沒再阻攔。他銀灰色的眼睛裏竟有幾分...愧疚?
    "月牙灣在村西三裏處。"他扔來件防水鬥篷,"退潮時礁洞入口會露出水麵兩個時辰。"頓了頓又補充,"如果找到海魂笛,千萬別在陸地吹奏。"
    我裹緊鬥篷瞪著他:"為什麽幫我?"
    白芨彎腰收拾滿地狼藉,貝殼耳釘在發絲間若隱若現:"你母親當年...也是這樣遍體鱗傷地闖進我的藥廬。"他拾起參玄的碎片,聲音突然低下去,"我欠她一條命。"
    屋外傳來海鳥異常的鳴叫。白芨臉色驟變,迅速畫了幾個符文拍在我背上:"龍族在附近海域投了搜魂網,這個能暫時掩蓋你的氣息。"他推開後窗,"快走!"
    我翻窗跳進潮濕的海霧中。回頭最後一眼,看見白芨站在窗前,手裏握著個收集我血液的玉瓶,表情複雜難辨。
    借著濃霧掩護,我沿著海岸線向西摸索。玉牌在胸口持續發燙,裂紋中的金線隨著靠近目的地越來越亮。當聽到特殊的海浪回聲時,天已近黃昏。
    月牙灣形如其名,兩彎尖礁環抱著半月形沙灘。正值退潮,東側礁石群露出個黑黝黝的洞口。我踩著滑膩的海藻爬進去,洞內出乎意料的幹燥。
    玉牌此刻燙得幾乎灼傷皮膚。借著它的微光,我看到洞壁上布滿指甲刮出的刻痕——有些是精衛族文字,更多的是某種幼稚的塗鴉:帶翅膀的小人牽著條魚尾小人。
    洞窟最深處有塊天然形成的珊瑚祭台。台上靜靜躺著支笛子:翠玉般的笛身隱約可見羽毛紋理,笛尾墜著顆淚滴狀的海藍寶石。
    當手指觸碰到笛身的瞬間,世界突然天旋地轉——
    ——我站在座水晶宮殿裏。年輕時的母親穿著精衛族戰甲,正與鮫人形態的潮歌割腕滴血入酒。她們身後站著個高大的龍族男子,銀發金瞳,額生玉角。
    "精衛與鮫人血誓已成。"母親舉杯,"請龍王見證。"
    龍族男子卻冷笑:"綠蘿,你以為找到新盟友就能對抗整個龍族?"他突然出手掐住潮歌咽喉,"鮫人族早就是我父王的——"
    母親羽翼怒張,數百根飛羽化作利箭:"放開她!敖廣!"
    畫麵戛然而止。我跌坐在地,海魂笛緊攥在手心嗡嗡震顫。洞外傳來潮水回湧的轟鳴,必須離開了。
    出於某種直覺,我將笛子橫在唇邊輕輕一吹——沒有聲音發出,但胸口護心印突然劇烈跳動!遠處海麵炸起無數水花,成千上萬的海鳥從四麵八方飛來,在礁洞上方盤旋成巨大的鳥雲漩渦!
    突然意識到白芨警告的含義,我慌忙收起笛子。鳥群卻不肯散去,反而越聚越多,最後竟組成個清晰的箭頭指向北方。
    返回碎浪村的路上,護心印持續傳來刺痛感。臨近診所時,這種不安達到頂峰——院門大開,屏蔽結界被暴力破除,滿地都是打翻的藥材。
    我握緊海魂笛潛入院內。濃重的龍涎香氣息中,參玄的碎片散落在台階上,爐嘴還在微弱地噴著黑煙示警。
    內室傳來白芨的悶哼聲。透過門縫,我看到他被七根冰錐釘在牆上,麵前站著個穿銀鱗鎧甲的龍族女子。她頭盔遮住半張臉,露出的下巴線條與我驚人地相似。
    "最後問一次,"女子聲音像冰刀刮骨,"那女孩在哪?"
    白芨吐出口血沫:"不知道。"
    龍女抬手又凝出根冰錐:"父親感應到海魂笛蘇醒。"冰錐緩緩刺入白芨肩膀,"你以為她逃得掉?"
    護心印突然爆發強光!龍女猛地轉頭,頭盔下的金瞳直視我藏身之處:"找到你了,妹妹。"
    我轉身就逃,卻被道銀光擊中後背。劇痛中,海魂笛脫手飛出。龍女瞬移接住笛子,另一隻手掐住我喉嚨提起:"父王等你很久了。"她掀開頭盔,露出與我七分相似的麵容,"半血妹妹。"
    白芨突然在室內高喊:"敖靈!你答應過不傷她!"
    "當然。"自稱敖靈的龍女冷笑,"父親隻要活的。"她指尖在我眉心一點,黑暗如潮水淹沒意識。
    最後看到的,是白芨掙脫冰錐撲來的身影,和他手中那支沾滿我金色血液的玉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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