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道長逃走後的第三天，農家樂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燭光不再像以前那樣肆無忌憚地跟在我身後，而是刻意保持著距離。每當我看向她，她就假裝專注於手中的活計，但那微微發紅的耳尖出賣了她的緊張。
    "你們倆怎麽了？"芳芳趁著擦桌子的間隙湊過來，"前幾天還如膠似漆的。"
    我往燭光的方向瞥了一眼，她正踮著腳擦拭高處的玻璃，陽光透過窗戶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仿佛整個人都在發光。
    "她怕連累我。"我低聲說，"自從那個道士來過..."
    芳芳了然地點頭："趙金貴那老東西在村裏到處散播謠言，說我們這兒養妖怪。"
    我心頭一緊："村民信了？"
    "信不信的，這兩天客人都少了。"芳芳撇撇嘴，"不過嬌嬌說，今晚要帶宵明去鎮上買新衣服，說是要"融入人類"。"
    我忍不住笑了。嬌嬌那五大三粗的姑娘，居然成了千年大妖的人類導師。
    傍晚時分，燭光悄悄拉住了我的衣角。
    "歡喜..."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能陪我去個地方嗎？"
    我跟著她穿過菜園，沿著一條隱蔽的小路來到湖邊。夕陽將湖麵染成金色，微風拂過，泛起粼粼波光。
    燭光在岸邊一塊平坦的岩石上坐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我坐下時，能聞到她身上特有的氣息——像是陽光曬過的幹草混合著淡淡的桂花香。
    "這裏是我發現的秘密基地。"燭光晃著雙腳，"每次想家的時候，我就來這裏。"
    "想家？"我有些意外，"你是說...山裏？"
    燭光搖搖頭，金色的眸子望向遠方："不完全是。我和宵明姐...我們不是普通的山精野怪。"
    她的話讓我想起青雲道長逃跑時驚恐的表情。當時他喊的是"兩隻大妖"，而不僅僅是"妖怪"。
    "那你們是..."
    燭光突然轉向我，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歡喜，如果我告訴你真相，你會害怕嗎？"
    月光不知何時已經升起，灑在她精致的臉龐上。我發現自己正不自覺地數著她睫毛投下的陰影。
    "不會。"我聽見自己說，"不管你是什麽，我都..."
    話到嘴邊卻卡住了。我都什麽？喜歡她？愛上了一個妖怪？這太瘋狂了。
    燭光卻像是聽到了我的心聲，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她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我的臉頰。
    "你的心跳又加快了。"她小聲說，"和那天我親你的時候一樣。"
    我的臉瞬間燒了起來。這個妖怪，怎麽總能讓我方寸大亂？
    燭光突然站起身，退後幾步："我想給你看樣東西。"
    她張開雙臂，閉上眼睛。奇妙的事情發生了——月光仿佛被吸引一般，在她周圍凝聚，形成無數細小的光點。那些光點旋轉、飛舞，漸漸組成一幅幅流動的畫麵。
    我看到遠古的祭壇，青銅燈中跳躍的火焰；看到戰亂年代，一盞明燈指引難民穿越黑夜；看到深山裏，兩簇相依為命的火光...
    "這是...你的記憶？"我驚訝地問。
    燭光點點頭，光點重新組合，這次形成了兩個模糊的人形——一個散發著銀光，一個泛著金光。
    "三千年前，我們被人類術士封印在法器裏。"她的聲音帶著遙遠的回響，"直到一百年前，封印才因地震鬆動，我們逃了出來。"
    光點突然消散，燭光踉蹌了一下。我趕緊上前扶住她，發現她的身體燙得驚人。
    "燭光！你怎麽了？"
    "沒事..."她虛弱地笑笑，"就是消耗太多靈力。"
    我扶她坐回岩石上，她卻順勢靠進我懷裏。隔著單薄的衣衫，我能感受到她異常的心跳——不像人類那樣規律，而像是跳動的火焰，時快時慢。
    "歡喜，"她仰起臉，月光在她眼中流轉，"我可能...真的愛上你了。"
    這句話像一塊燒紅的炭，燙得我心髒緊縮。我低頭看著她——這個活了幾千年的"老妖怪"，此刻卻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般忐忑不安。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我聲音沙啞，"你幾乎永生不老，而我..."
    "我知道。"她打斷我，手指輕輕按住我的嘴唇，"但宵明姐說過，有些感情，明知短暫也值得擁有。"
    我再也忍不住，低頭吻住了她。她的唇出奇的柔軟，帶著陽光的溫度。一瞬間，我仿佛看到無數星光在眼前炸開。
    當我們分開時，燭光的整張臉都在發光——字麵意義上的發光。她慌亂地捂住臉頰："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我笑著拉下她的手："我喜歡你發光的樣子。"
    她害羞地低下頭，光芒漸漸收斂，但眼中的金色更加明亮了。
    回農家樂的路上，燭光一直牽著我的手，時不時偷看我一眼，然後抿嘴偷笑。這種純真的喜悅讓我心頭溫暖，也讓我更加憂慮——如果村民真的相信了趙金貴的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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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擔憂很快成了現實。
    第二天一早，村委會的大喇叭就響起了召集通知："全體村民注意，今天上午十點在祠堂召開緊急會議，討論農家樂安全隱患問題..."
    芳芳衝進餐廳，臉色煞白："完了！趙金貴那老混蛋說服了村長！"
    宵明從廚房走出來，手裏還拿著鍋鏟："發生什麽事了？"
    "他們要公開討論你們是不是妖怪！"芳芳急得直跺腳，"歡喜，怎麽辦？"
    我看向燭光，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嬌嬌從後院跑進來，手裏握著手機："我剛給鎮上的表哥打電話，他說青雲道長正在四處遊說，說要"為民除害"！"
    餐廳裏一片死寂。即使是最沉穩的宵明，此刻也露出了憂慮的神色。
    "我們走吧。"燭光突然說，"趁還沒鬧大，離開這裏。"
    "不行！"我下意識反對，"逃跑隻會顯得心虛！"
    "但留下會更危險！"燭光激動地說，"歡喜，你不知道那些術士的手段！他們會——"
    "會怎樣？"我追問。
    宵明接過話頭："會抽取我們的靈力，煉化我們的魂魄...或者更糟，把我們重新封印。"
    她平靜的語氣讓這番話更加駭人。芳芳和嬌嬌臉色發白，但出乎意料的是，嬌嬌第一個站了出來。
    "管他什麽道長不道長！"她一拍桌子，"你們是我們的家人，誰也別想動你們！"
    芳芳也鼓起勇氣："對！我們可以去村民大會，向大家解釋..."
    "解釋什麽？"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插入。
    我們齊刷刷轉頭，隻見門口站著一個白發老者，穿著樸素的灰色布衣，手裏拄著一根造型奇特的拐杖——拐杖頂端雕刻著日月圖案。
    宵明瞬間繃緊了身體，把燭光護在身後："你是誰？"
    老者微微一笑，目光卻銳利如刀："老朽是雲山的守山人，你們可以叫我白翁。"
    他緩步走進餐廳，拐杖敲擊地麵發出清脆的聲響。奇怪的是，隨著他的靠近，我體內的血液似乎開始沸騰，尤其是胸口處——那裏藏著燭光分給我的半片妖丹。
    "年輕人，"白翁直視著我，"你身上有不該有的東西。"
    燭光立刻擋在我麵前："不許你碰他！"
    白翁卻笑了："小丫頭，你以為我是來收妖的？"他搖搖頭，"我是來提醒你們——青雲子已經認出了你們的真身，他很快就會帶著更厲害的法器回來。"
    "真身？"我困惑地看向宵明，"什麽意思？"
    宵明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你...知道我們是什麽？"
    白翁意味深長地笑了："日月之精，天地靈氣。你們本就不該被困在凡俗之軀裏。"
    燭光倒吸一口冷氣："你怎麽會..."
    老者沒有回答，而是轉向我："小夥子，你體內的妖丹正在改變你。很快，你就會看到不該看的東西，聽到不該聽的聲音。"
    我心頭一震。難怪最近我總能在黑暗中視物，能聽到幾十米外的竊竊私語...
    "時間不多了，"白翁轉身欲走，"青雲子和趙金貴已經說服了開發商，他們不僅要收妖，還要拆了這片地。"
    "等等！"我叫住他，"為什麽要幫我們？"
    白翁回頭，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因為雲山需要守護者，而你們...比人類更適合。"
    說完，他就像出現時那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隻留下滿室疑惑和不安。
    "我們必須去村民大會。"我下定決心，"至少要爭取村民的支持。"
    宵明猶豫道："太危險了..."
    "如果逃跑，我們就永遠無法在這裏立足了。"我握住燭光的手，"相信我，好嗎？"
    燭光看著我，眼中的金光微微閃動，最後點了點頭。
    兩小時後，我們一行人來到了村祠堂。院子裏已經擠滿了村民，議論聲嗡嗡作響。趙金貴站在台階上，旁邊是神色嚴肅的村長，而青雲道長則手持拂塵，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鄉親們！"趙金貴高聲喊道，"農家樂收留妖怪，危害全村安全！今天必須給大家一個交代！"
    人群中爆發出驚呼和質疑聲。我看到不少熟客也在場，表情複雜地看著我們。
    村長抬手示意安靜："歡喜啊，趙叔說的這事...你有什麽解釋？"
    我深吸一口氣，走上台階："各位鄉親，我在雲山腳下長大，怎麽會害大家？這兩位姑娘確實有些特殊能力，但絕不是害人的妖怪！"
    "胡說！"青雲道長厲聲喝道，"老道親眼所見，這兩女子乃千年大妖所化！"
    他猛地掏出一麵銅鏡，對準宵明和燭光："孽畜，還不現形！"
    銅鏡射出一道刺目的光芒，宵明立刻撐起一道銀色屏障，但燭光反應慢了半拍，被光芒照到——她的身形瞬間模糊，背後隱約浮現出金色的光翼！
    "啊！"村民們驚恐後退，"真是妖怪！"
    "大家別怕！"我張開雙臂擋在燭光麵前，"她們從沒傷害過任何人！燭光還救過落水的孩子，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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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恐慌已經蔓延。有人開始朝我們扔東西，喊著"滾出去"。
    "歡喜..."燭光拉住我的手，聲音顫抖，"我們走吧..."
    就在這時，青雲道長突然甩出一串銅錢，銅錢在空中組成一個發光的陣法，直壓向燭光！
    "不！"我本能地撲過去，胸口突然爆發出一陣劇痛——那半片妖丹仿佛被喚醒了。一股奇異的力量從我體內湧出，竟然將銅錢陣法彈了回去！
    全場寂靜。
    青雲道長瞪大眼睛："你...你體內有妖丹？！"他轉向村民，"看到了嗎？這小子已經被妖怪同化了！"
    村民們更加恐慌了。村長臉色鐵青："歡喜，這到底..."
    我正想解釋，胸口卻突然傳來撕裂般的疼痛。我跪倒在地，感覺有什麽東西正在體內蘇醒...
    "歡喜！"燭光驚慌地抱住我。
    宵明迅速結印，一道銀光籠罩了我們："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在村民驚恐的目光中，銀光暴漲，等光芒散去時，我們五人已經消失不見。
    ...
    當我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農家樂的床上，胸口灼痛不已。燭光趴在床邊睡著了，臉上還有淚痕。
    "醒了？"宵明的聲音從角落傳來，"你體內的妖丹和燭光的本源產生了共鳴。"
    我艱難地坐起來："村民們..."
    "暫時不會來。"宵明歎了口氣，"我用幻術抹去了他們的短期記憶，但青雲道長不受影響。"
    燭光被驚醒，看到我立刻紅了眼眶："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我握住她的手："不是你的錯。"我看向宵明，"現在怎麽辦？"
    宵明神色凝重："白翁說得對，青雲道長不會罷休。而且..."她猶豫了一下，"你的身體正在妖化。"
    "什麽？"我和燭光同時驚呼。
    "妖丹在改造你的身體。"宵明解釋道，"如果不及時處理，你可能會...變成半妖。"
    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我，一個普通人類，要變成妖怪？
    燭光突然站起身，眼中閃著決絕的光："有辦法取出妖丹嗎？"
    "有，但很危險。"宵明看著她，"你確定要..."
    "我確定。"燭光斬釘截鐵地說，"我不能讓歡喜變成怪物。"
    我拉住她："等等！如果取出妖丹，你會怎樣？"
    燭光避開我的目光："會...虛弱一段時間。"
    宵明卻直接揭穿她："會失去一半修為，甚至可能現出原形。"
    我堅決搖頭："不行！我寧願變成半妖也不讓你冒險！"
    燭光捧住我的臉，眼中含淚："歡喜，聽我說...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愛你，所以不能看著你失去人性。"
    這是我第一次聽她如此直白地說"愛"字，心髒像是被狠狠攥住。
    "一定還有其他辦法..."我喃喃道。
    宵明突然說："或許...白翁知道些什麽。他顯然不是普通人。"
    正說著，芳芳急匆匆跑進來："不好了！趙金貴帶著施工隊往這邊來了！說是要"清理危險建築"！"
    嬌嬌緊隨其後，手裏握著鐵鍬："那群王八蛋！我跟他們拚了！"
    燭光和我對視一眼，同時下定了決心。
    "我們去找白翁。"我說。
    "但首先得擋住施工隊。"燭光握緊拳頭。
    宵明點點頭："我去布置結界，至少拖延時間。"她看向芳芳和嬌嬌，"你們倆...確定要卷入這麽危險的事？"
    芳芳挺起胸膛："廢話！我們是一夥的！"
    嬌嬌揮舞鐵鍬："讓他們見識見識農家樂姑娘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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