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常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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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士被趕走的第三天,村裏開始流傳奇怪的閑話。
    "歡喜啊,"隔壁李嬸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角落,"聽說你家來了個不幹淨的東西?"
    我手裏的菜籃子差點掉地上:"李嬸,您這說的什麽話?"
    "別裝糊塗,"李嬸壓低聲音,"張道長說看見你家後院有白影飄來飄去,還會發光哩!"
    我強裝鎮定:"那是我們新裝的太陽能燈,張道長看走眼了吧?"
    打發走李嬸,我轉身就撞上了常羲。她手裏抱著一筐新鮮蘑菇,耳朵卻豎得老高——字麵意義上的豎著。一對毛茸茸的白色狐耳從她發間支棱出來,還隨著聲音方向轉動。
    "噓!"我一把將她拉進廚房,"耳朵收回去!"
    常羲眨眨眼,狐耳"噗"地消失了:"抱歉,聽到有人說我壞話,沒控製住。"
    我歎了口氣,伸手摘掉她頭發上的一片枯葉:"那個臭道士在村裏散布謠言,你得小心點。"
    她歪著頭看我,金色瞳孔在陰影中微微發亮:"你...不害怕嗎?"
    "怕什麽?"我故意大聲說,"怕你半夜偷吃我的臘肉?還是怕你洗碗不用洗潔精?"
    常羲"噗嗤"笑出聲,隨即捂住嘴,因為一條雪白的尾巴從她裙擺下溜了出來,正歡快地左右搖擺。她手忙腳亂地把尾巴塞回去,臉紅得像後山的野山楂。
    "最近總是這樣,"她苦惱地說,"一想到你就控製不住..."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想、想我什麽?"
    常羲剛要回答,嬌嬌的大嗓門從院子裏傳來:"歡喜!村委會來人了!"
    村委會的王主任帶著兩個治安員站在院子裏,臉色嚴肅。招財和旺福一反常態地衝著他們狂吠,毛發倒豎。
    "王主任,什麽風把您吹來了?"我堆起笑臉迎上去。
    王主任清了清嗓子:"歡喜啊,最近村裏有些傳言...我們得例行檢查一下。"
    我的餘光瞥見常羲躲在廚房門後,手指緊緊攥著門框,指節發白。
    "查什麽?衛生許可證還是消防設備?我們這可都是齊全的!"我故意提高音量,好讓常羲聽見。
    "不是這個,"王主任壓低聲音,"有人說你家...鬧妖怪。"
    我哈哈大笑:"王主任,這都什麽年代了還信這個?是不是張道長跟您說的?那家夥就是個騙子,上個月還在李家村裝神弄鬼騙錢呢!"
    治安員們交換了個眼神,明顯動搖了。王主任卻堅持要查看後院。我沒辦法,隻好帶他們去。
    後院那棵桂花樹已經長到兩層樓高,滿樹金花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香氣濃得幾乎能看見。樹下的泥土裏,隱約有什麽東西在發光。
    "這是什麽?"王主任彎腰想查看。
    我心頭一緊——那是常羲昨晚埋的月華結晶,據說是她修煉時凝結的精華。
    就在這危急時刻,嬌嬌風風火火地衝過來:"王主任!您可得給我評評理!"她一把拽住王主任的袖子,"張道長昨天偷了我晾在後院的臘腸!芳芳親眼看見的!"
    這一打岔,王主任的注意力被成功轉移。等送走他們,我的後背都濕透了。
    晚上打烊後,我發現常羲不在閣樓。最後在後山的老槐樹下找到了她。她抱著膝蓋坐在樹根上,月光透過樹葉在她身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怎麽躲這兒來了?"我挨著她坐下。
    常羲的聲音輕得像風:"歡喜,我可能該走了。"
    "走?去哪兒?"我猛地轉頭看她。
    "去我該去的地方,"她苦笑,"深山老林,或者別的什麽沒人的地方。我不能連累你。"
    我抓住她的手:"說什麽傻話!你走了,誰幫嬌嬌做菜?誰陪招財玩飛盤?誰..."我的喉嚨發緊,"...誰半夜偷吃我藏的桂花糕?"
    常羲的眼睛在月光下閃著水光:"可是..."
    "沒有可是,"我斬釘截鐵,"我們一起想辦法。"
    她突然湊近,在我臉頰上輕輕一吻,涼絲絲的,帶著桂花香:"你們人類...怎麽這麽固執啊。"
    我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來,正想說點什麽,突然聽見草叢裏傳來"哢嚓"一聲——是樹枝被踩斷的聲音。
    常羲的耳朵"唰"地豎起來:"有人!"
    我們警覺地環顧四周,但夜色沉沉,什麽也看不清。隻有遠處傳來幾聲犬吠,和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
    第二天一早,災難降臨了。
    村裏十幾個青壯年拿著鋤頭棍棒堵在農家樂門口,領頭的正是那個張道長。他手裏舉著一麵銅鏡,鏡麵正對著大門。
    "妖孽現行!"道士大喝一聲。
    我衝出去時,正好看見常羲從廚房出來。銅鏡的光照在她身上,她慘叫一聲,頭頂"嘭"地冒出兩隻狐耳,身後三條雪白的尾巴也炸開了毛。
    "妖怪!真是妖怪!"村民們驚恐後退。
    常羲僵在原地,臉色慘白。我想衝過去,卻被兩個壯漢攔住。
    "歡喜,你被妖怪迷惑了!"張道長得意洋洋,"待我收了這孽畜,你就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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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從袖中掏出一把銅錢劍,劍身上刻滿符文,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常羲看到那劍,明顯瑟縮了一下。
    "放屁!"我拚命掙紮,"常羲從來沒害過人!她比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東西善良多了!"
    張道長不理我,舉劍向常羲走去:"妖孽,還不速速現出原形!"
    千鈞一發之際,嬌嬌拎著一桶泔水衝出來,二話不說就朝道士潑去。張道長被澆了個透心涼,銅錢劍上的符文頓時黯淡了不少。
    趁這機會,常羲轉身就跑,三條尾巴在身後劃出白色的弧線。村民們大喊著追了上去,把她逼到了後院角落。
    我掙脫鉗製衝過去時,看見常羲蜷縮在桂花樹下,狐耳緊貼著頭皮,尾巴護在身前,像個受驚的小動物。她的眼睛卻閃著決絕的光,指尖有寒芒流轉——我這才想起,她畢竟是千年狐妖,真要動手,這些村民根本不是對手。
    "常羲,別..."我氣喘籲籲地擋在她前麵,"別傷害他們,他們都是被蒙蔽的..."
    常羲眼中的凶光漸漸褪去,變回了那個我熟悉的、有點傻氣的姑娘:"可是他們要傷害你..."
    張道長抹了把臉上的泔水,氣急敗壞地喊道:"鄉親們看啊!這妖怪迷惑了歡喜的心智!再不除掉她,整個村子都要遭殃!"
    村民們舉著農具逼近,眼神中的恐懼逐漸被憤怒取代。我張開雙臂擋在常羲前麵:"要動她,先過我這一關!"
    就在衝突一觸即發之際,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都住手!"
    人群分開,村裏最年長的趙老太爺拄著拐杖慢慢走來。他今年九十八歲,是村裏最有威望的人。
    趙老太爺走到常羲麵前,眯起昏花的老眼仔細打量她,突然笑了:"小白,是你嗎?"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常羲。她怯生生地問:"您...認識我?"
    "六十年前,我在北山迷路,是隻白狐引我出來的。"趙老太爺回憶道,"第二天我帶了隻燒雞去謝它,看見它在月光下變成了個姑娘,和你長得一模一樣。"
    常羲的眼睛瞪大了:"那個...那個少年是您?"
    趙老太爺點頭,轉身對村民們說:"這姑娘我擔保,不是害人的妖怪。六十年前她救過我,這些年村裏風調雨順,說不定也有她的功勞。"
    張道長急了:"趙老爺子,您老糊塗了!妖怪哪有不害人的?"
    "放屁!"趙老太爺一拐杖敲在道士小腿上,"我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什麽是好什麽是壞,我分得清!"
    在趙老太爺的堅持下,村民們半信半疑地散了。張道長不甘心地瞪了我們一眼,也悻悻離開。
    等人都走光,常羲腿一軟坐在地上,三條尾巴無力地攤開。我蹲下身,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其中一條——毛茸茸的,比最上等的絲綢還滑。
    常羲"嚶"了一聲,臉紅到脖子根:"別、別摸那裏..."
    我趕緊縮回手:"抱歉!就是...有點好奇。"
    趙老太爺笑眯眯地看著我們:"年輕人啊..."他轉向常羲,"姑娘,既然選擇留在人間,就要遵守人間的規矩。"
    常羲鄭重地點頭:"我會的。"
    老太爺又對我說:"歡喜啊,這條路可不好走,你想清楚了?"
    我看著常羲那雙盛滿月光的金色眼睛,毫不猶豫地點頭:"想清楚了。"
    趙老太爺長歎一聲,拄著拐杖慢慢走遠,背影佝僂卻堅定。我知道,他這一關我們是過了,但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那天晚上,常羲主動拉著我上了屋頂。滿月當空,她在我麵前緩緩轉了個圈,變回了白狐的原形——通體雪白,隻有耳尖和尾巴尖帶著淡淡的金色,眼睛像是兩輪小小的月亮。
    "這才是真正的我,"她的聲音直接在我腦海裏響起,"一隻活了一千兩百年的白狐。"
    我小心翼翼地伸手,她主動把腦袋湊過來蹭我的掌心。毛發比想象中還要柔軟,帶著陽光和桂花的溫暖氣息。
    "我不管你是白狐還是黑貓,"我輕聲說,"我隻知道,你是我的常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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