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韓留在農家樂的第七天，嬌嬌把算盤摔在了我麵前。
    "這個月水電費少了六成！"她塗著紅指甲油的手指戳著賬單，"那丫頭洗澡都用涼水，晚上還不開燈！"
    我偷瞄著正在擦玻璃的小韓。陽光透過她的紅裙子，在地板上投下淡紅色的光斑——明明該是影子才對。
    "省電還不好？"我撓撓頭，"昨天她幫客人燒烤，連炭火錢都省了。"
    芳芳湊過來，身上帶著小韓送她的梔子花香："韓姐姐可神了！她摸過的菜苗，一夜能長半尺高。"
    正說著，門外傳來"砰"的巨響。我們衝出去，看見小韓站在冒煙的燒烤架前，幾個客人滿臉黑灰。
    "火候沒控製好。"她吐吐舌頭，指尖還冒著青煙。
    我趕緊賠笑臉："今天全部八折！送果盤！"
    等客人散了，我把她拽到後院："不是說好不用法力嗎？"
    "我沒用啊。"她委屈地眨眼，"就是看炭火不旺，吹了口氣。"
    我這才注意到她今天塗了唇彩，亮晶晶的像糖霜。招財蹲在她肩頭，尾巴尖焦了一撮毛。
    "歡喜。"她突然湊近，我聞到她身上有陽光曬過的麥香，"你心跳好快。"
    我後退撞上晾衣繩，濕床單"啪"地糊在臉上。她在笑，聲音像風鈴叮當響。
    那天之後，農家樂突然火了。抖音上瘋傳"美女老板娘徒手生火"的視頻，雖然我讓芳芳緊急澄清那是特效。來打卡的年輕人擠滿院子，小韓學著嬌嬌的樣子係上圍裙，結果把番茄蛋湯煮成了火山岩漿。
    "鹽放多了。"她舀起一勺冒著泡的紅色液體。
    嬌嬌奪過勺子："這是放鹽的問題嗎？！這都能當脫毛膏了！"
    但客人們愛死她了。有個網紅非要跟她合影，小韓不小心打了個噴嚏，那人的卷發劉海變成了直板燙。照片上了熱搜，農家樂姐姐人形熨鬥話題閱讀量破億。
    晚上打烊後，我們坐在院子裏乘涼。小韓把腳泡在井水裏，水麵"滋滋"冒著氣泡。旺福趴在她腳邊，毛被蒸得蓬鬆如。
    "今天收入破萬了。"我遞給她冰啤酒。她接過去，罐身立刻結滿水珠。
    "人類真奇怪。"她仰頭喝了一口，喉嚨發出岩漿流動般的"咕嚕"聲，"明明怕熱，又愛吃燙的東西。"
    月光下，她的側臉線條柔和了許多。我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碰她發梢——涼的，像夜露。
    "我查過了，"她突然說，"接吻要兩個人閉眼。"
    我嗆得直咳嗽。招財從屋頂丟下來一隻死蟑螂，精準落在我頭頂。
    第八天中午，來了個穿道袍的老頭。他羅盤剛拿出來，指針就瘋狂旋轉，"啪"地炸成了煙花。
    "妖氣衝天！"老頭白胡子直抖，桃木劍指向小韓，"旱魃現世，赤地千裏！"
    小韓正在給客人倒茶，聞言歪了歪頭："可最近天天下雨啊？"
    確實，自她來了後，雲山下了三場雨。玉米地綠得發亮，連幹涸多年的老井都冒了水。
    老頭不信邪，掏出一把符紙。還沒念咒，符紙"呼"地自燃了。小韓不好意思地捏滅他袖口的火苗："抱歉，今天防曬霜塗厚了。"
    客人們哄堂大笑，舉著手機狂拍。老頭落荒而逃時，小韓偷偷朝他背影比了個心，老頭的道袍後擺"轟"地燒出個愛心窟窿。
    我以為這事就完了，直到三天後的深夜。
    "砰！"
    玻璃碎裂聲驚醒了我。窗外金光亂閃，夾雜著嬌嬌的怒罵和芳芳的尖叫。我抄起掃把衝出去，看見十多個道士擺出七星陣，小韓被困在光籠裏，紅裙焦黑了幾處。
    "妖孽！"為首的道士厲喝，"你蠱惑凡人，該當何罪！"
    小韓蜷縮著，皮膚出現龜裂，露出下麵熔岩般的紅光。我想衝過去，卻被無形屏障彈開。
    "她沒害過人！"我捶打著空氣牆，"她還幫我們下雨了！"
    道士冷笑："旱魃本性難移！等我們把她煉成灰...嗷！"
    嬌嬌一鍋熱粥潑在他背上，芳芳舉著手機錄像："大家看啊！假道士夜闖民宅！"
    混亂中小韓突然抬頭，裂紋裏金芒暴漲。我知道她要現原形了——那這村子就真完了。
    "韓小雨！"我大喊，"你說過要學當人的！"
    這是我偷偷給她取的名字，因為她說第一場雨讓她想起眼淚的滋味。
    光籠裏的小韓僵住了。裂紋漸漸愈合，她變回人形，眼淚掉在地上"刺啦"作響。
    "歡喜，"她聲音輕得像風，"我害怕。"
    我鼻子一酸。這時旺福不知從哪叼來瓶二鍋頭，我猛地灌了一口，衝向光牆——說來也怪，這次居然穿過去了。
    道士們傻眼了。後來嬌嬌分析，可能陣法隻防妖不防醉鬼。
    我抱住小韓時，聞到她發間有焦糊味。她體溫高得嚇人，但我死都不撒手。
    "蠢貨！"道士大罵，"她失控會燒死你的！"
    小韓突然笑了。她伸手撫過我臉頰，滾燙卻溫柔："他比你們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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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指尖劃過處，我手臂上被她無意燙傷的舊疤漸漸愈合。道士們麵麵相覷——旱魃能治愈傷口，古籍上可沒這記載。
    最後是村支書來調解的。看著滿院狼藉和直播回放，他胡子都氣歪了："封建迷信！賠錢！"
    道士們賠了五千，小韓偷偷把錢塞進龍王廟的功德箱。那晚她蹲在廟頂看星星，我拎著兩瓶啤酒爬上去陪她。
    "為什麽叫我韓小雨？"她問，易拉罐在她手裏軟化成鋁餅。
    "因為..."我望著山下燈火，"你來了之後，幹裂的土地終於等到了雨。"
    她沉默很久。夜風吹散她的話："在遇見你之前，我隻會帶來幹旱。"
    後來道教協會發了道歉聲明，農家樂又上了熱搜。小韓正式成了員工，嬌嬌教她做不糊的蛋炒飯，芳芳帶她逛淘寶。她學會用防曬霜控製體溫，還給自己買了副平光鏡遮異瞳。
    哦，那個網紅又來了。這次小韓認真給他燙了個錫紙燙，效果堪比巴黎時裝周。他激動地要認幹姐姐，被嬌嬌一鍋鏟轟了出去。
    立秋那天，小韓在院裏支了燒烤架。這次火候完美，連招財都分到條小魚幹。酒過三巡，她突然湊到我耳邊：
    "歡喜，我學會接吻了。"
    沒等我反應，她"啾"地親在我臉頰上——好吧，是有點糊味，但我珍藏的那瓶茅台總算有了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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