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我被廚房的動靜驚醒。抄起掃把摸過去時，隻見西施正踮腳偷吃冰箱裏的紅燒肉。
    "啊！"她轉身看見我，一塊油光發亮的肉卡在腮幫子裏，"我、我就是檢查下有沒有變質..."
    我憋笑憋得肚子疼。這位"人間美好"的化身，此刻嘴角沾著醬汁的樣子活像偷腥的招財。
    "慢點吃，"我遞上紙巾，"要熱一下嗎？"
    西施搖頭，突然盯著我睡衣上的皮卡丘圖案："這個黃老鼠...很可愛。"
    "這是電耗子。"我鬼使神差地問，"要不要看動畫片？"
    於是我們在深夜的餐廳裏，用手機看起了《寶可夢》。西施的眼睛在屏幕光下亮晶晶的，每當皮卡丘放電她就小聲驚呼。看到一半，她突然問："你們這個時代的人，都活得這麽...豐富嗎？"
    我想了想："也有人整天加班到哭。"
    西施若有所思："可你們至少能選擇為什麽而哭。"
    這句話讓我心頭一顫。正要回應，窗外傳來"喵嗚"一聲。招財蹲在窗台上，項圈沾著露水，嘴裏還叼著條魚。
    "本官巡夜歸來。"它跳進來時差點打翻醬油瓶，"咦？你們在看什麽？"
    三顆腦袋湊在手機前的結果，就是天亮時我們全睡倒在餐桌上。嬌嬌來上班時，用擀麵杖敲著門框："老娘是來做飯的不是來查寢的！"
    西施慌慌張張擦口水的樣子，讓芳芳笑出了鵝叫。
    當天中午，農家樂來了個戴蛤蟆鏡的女士。她點完菜就盯著西施看，墨鏡反光裏能看到她眼睛一眨不眨。
    "那人不對勁，"嬌嬌從廚房小窗指給我看，"半小時沒動筷子了。"
    我正要過去，女士突然抓住西施的手腕："皮膚保養得不錯啊，用的什麽麵膜？"
    西施還沒回答，招財不知從哪竄出來，一爪子拍在女士手背上。隨著"刺啦"一聲，那手背竟然像被烤焦的樹皮一樣卷了起來！
    女士——現在該叫它了——猛地後退。蛤蟆鏡掉下來，露出沒有瞳孔的全白眼珠。"等著瞧，"它聲音變得像砂紙摩擦，"禦史大人護不了你們多久..."
    說完就化作青煙消失了，隻剩桌上一灘腥臭的黑水。
    "是探子。"招財舔著爪子，"看來他們發現本官叛變了。"
    西施臉色發白，但還強撐著收拾餐具。我注意到她收碗的手在抖，那些瓷器相碰的細碎聲響，像雨打在瓦片上。
    傍晚打烊後，我們開了個"抗仙作戰會議"。嬌嬌搬出她改良的"防仙辣椒水"——用朝天椒泡的高度酒，裝在小噴壺裏。
    "噴眼睛，管他是仙是鬼。"她得意地演示，結果把自己嗆出了眼淚。
    芳芳則展示了她在村裏求來的"糯米符咒"，說是貼在門窗上能預警。她非要當場試驗，結果夜風吹得符紙嘩啦響，嚇得旺福一晚上沒敢進屋。
    我貢獻的方案是改造老槐樹。"既然它能開花保護西施，"我指著樹上的監控攝像頭，"那就變成警報係統。"
    招財蹲在磨盤上冷笑："幼稚。"但它尾巴尖一直緊張地左右擺動。
    會開到一半，西施不見了。我在後院槐樹下找到她時，她正仰頭看月亮，側臉鍍著銀邊。
    "想家了？"我挨著她坐下。
    "我沒有家。"西施輕聲說，"千年來住在人們的想象裏，像住在...鏡子裏。"
    我突然想起什麽，跑回屋拿了自釀的米酒。倒了兩杯，西施學著我的樣子一口悶下，隨即被嗆得咳嗽，臉頰飛起紅霞。
    "這就是...醉的感覺？"她眼睛水汪汪的，"好奇怪，看什麽都在笑。"
    晚風拂過，槐花落在我們肩上。西施忽然歪頭靠過來，發絲蹭得我脖子發癢。她身上有米酒的甜香，還有股說不清的、像曬過太陽的棉布味道。
    "歡喜，"她聲音帶著醉意，"如果我不是西施...你還幫我嗎？"
    我心跳快得像要蹦出來："你是洗碗打碎我八個碗的西施，是把糖當鹽放的西施..."感覺肩頭一沉，她居然睡著了。
    小心翼翼背她回房時，招財蹲在房梁上幽幽地說："小子，你慘了。"
    "啥？"
    "你愛上概念體了。"它跳下來，項圈在月光下閃著詭異的光，"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我輕輕把西施放在床上，給她蓋好被子："意味著...要加錢？"
    招財的白眼翻到後腦勺："意味著你會成為天庭重點清除對象！"它壓低聲音，"他們馬上要推行"審美標準化"，所有不規範的美麗都會被回收改造。"
    我心頭一緊："什麽叫不規範的美麗？"
    "就是西施這樣的！"招財的胡子氣得翹起來，"野生野長的美，不受控的美，會讓人產生"多餘情感"的美..."它突然捂住嘴，"糟，本官說太多了。"
    突然，院裏的槐樹劇烈搖晃起來，明明沒有風。招財的項圈迸出火星，燙得它嗷嗚一聲跳開。
    幾乎同時，遠處山路上亮起一串燈籠，像漂浮的眼睛。
    "他們來了。"招財炸成毛球，"比預計的早！"
    我抄起對講機喊嬌嬌和芳芳，同時把辣椒水塞進口袋。轉身時，西施已經站在門口，手裏握著那支木簪。
    月光下，她的輪廓微微發光，不是神性的光輝，而是像清晨窗戶上的霜花，脆弱又倔強。
    "這次換我保護大家。"她說這話時，腳上還穿著我給她買的、磨腳的小白鞋。
    芳芳抱著糯米衝過來，嬌嬌邊跑邊往炒勺上綁符咒。旺福狂吠著在院裏轉圈，而招財...
    咦？招財怎麽在啃魚幹？
    "補充體力！"它理直氣壯地嚼著，"再說本官現在沒有官印，法力隻剩三成..."
    我正要吐槽，第一盞燈籠已經飄到院牆外。借著火光，我看見領頭的是個穿西裝的男子，梳著油光水滑的大背頭。
    "晚上好。"他彬彬有禮地敲門，"我們是文化旅遊局的，接到舉報說你們非法飼養保護動物..."
    嬌嬌小聲罵了句髒話。西施的手悄悄握住了我的，冰涼。
    大背頭突然抽了抽鼻子："好香的辣椒味..."
    嬌嬌的防仙辣椒水已經噴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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