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背頭捂著眼睛慘叫時，我確信天庭公務員沒料到會栽在農家樂自製的辣椒水上。
    "你們竟敢攻擊公職人員！"他的西裝開始冒煙，發膠固定的發型像融化的冰淇淋般塌下來，"這是妨礙執——阿嚏！"
    嬌嬌的第二波辣椒水噴霧已經懟到他鼻孔前："裝什麽裝！你同事剛才化成黑水了！"
    確實，剛才被招財抓傷的"女遊客"，此刻正在院門口那灘黑水裏咕嘟冒泡。大背頭——現在該叫他天庭特派員了——擦著眼淚直起身，突然咧嘴一笑。
    "既然如此..."他整了整歪掉的領帶，"根據《天庭人間管理法》第38條，對逃逸概念體實施強製回收。"
    他身後那些"旅遊局工作人員"齊刷刷撕開偽裝。有個戴金絲眼鏡的甚至從公文包裏掏出把雷電凝成的長劍，結果被芳芳撒的糯米燙得直跳腳。
    "退後！"貓禦史突然從房頂跳下來，落地時已變成錦袍少年的模樣。他手裏舉著塊裂開的銅牌："本官以巡遊禦史身份要求暫緩執行！"
    大背頭眯起眼："範無救？你不是請假去治痔瘡了嗎？"他瞥見銅牌上的裂縫，"哦豁，官印都碎了還擺譜？"
    貓禦史的耳朵窘得發紅："這是戰術性碎裂！"
    場麵一度非常混亂：嬌嬌追著兩個天兵噴辣椒水，芳芳用自拍杆當法器亂揮，旺福專咬人家褲腳。我抄起掃把加入戰局，卻被大背頭一個響指定在原地。
    "李歡喜是吧？"他彈了彈我額頭，"知道包庇天庭逃犯什麽後果嗎？你下輩子會變成..."他湊近我耳朵，"農家樂的招牌。"
    西施突然從廚房衝出來，手裏端著盆發好的麵團。在我們震驚的目光中，她把整盆麵糊扣在了大背頭鋥亮的腦門上。
    "這是替嬌嬌姐還的！"她氣呼呼地說，"上周你嫌饅頭堿大！"
    濕麵團順著大背頭的鼻梁往下滑。現場安靜了三秒，然後貓禦史笑得在地上打滾："哈哈哈哈...張天君被麵團封印了！"
    大背頭——現在該叫張天君了——緩緩抹掉眼皮上的麵糊。我發誓看到他太陽穴暴起了青筋。
    "很好。"他的聲音突然變成三重混響，"本來想走文明執法流程..."
    天空驟然暗下來，雲層中浮現出巨大的青銅門虛影。門縫裏伸出無數鎖鏈，嘩啦啦朝西施卷來。貓禦史想結印阻擋，卻被一條鎖鏈抽飛，撞進醬菜缸裏。
    "歡喜！"西施向我伸出手。我拚命掙紮，卻像陷在琥珀裏的蟲子般動彈不得。
    鎖鏈纏上西施腰際的瞬間，老槐樹所有枝條同時暴長。但這次青銅門射出的鎖鏈直接絞斷了樹枝，汁液像血一樣滴落。
    "沒用的。"張天君冷笑，"這次帶了專門克製地脈的法器。"
    西施被拽到半空，長發在風中亂舞。奇怪的是她沒怎麽掙紮，隻是突然對我喊："歡喜！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看的動畫片嗎？"
    我一愣："《寶可夢》？"
    她笑了，在鎖鏈的束縛中艱難地比了個手勢——拇指食指張開，剩下三指收攏。
    "皮卡丘是這樣放電的！"她突然朝張天君做了個同款手勢。
    什麽也沒發生。
    場麵一度非常尷尬。
    張天君剛要嘲諷，西施的手勢突然迸發出刺目強光。不是雷電，而是像千萬個屏幕同時亮起——我看到無數人對著影視劇裏的西施形象落淚，小姑娘們模仿她的發型，甚至有人把她的畫像設為手機壁紙...
    這些碎片化的"相信"匯聚成洪流，把鎖鏈衝得七零八落。張天君慌忙掏出一卷竹簡抵擋，結果被氣浪掀了個跟頭。
    "不可能！"他眼鏡都歪了，"概念體怎麽能調用未授權的信仰之力？"
    西施輕盈落地，發梢還閃著光："因為這不是給天庭的香火..."她扶起摔懵的貓禦史，"是人們發自內心的喜歡。"
    張天君爬起來拍拍西裝："行，你們玩賴是吧？"他掏出手機，"喂？申請調用雷部...什麽？要排隊？嘖，那幫我接瘟部..."
    趁他打電話，我們趕緊聚到一起。貓禦史耳朵貼地聽了聽："完蛋，至少三百天兵在趕來的路上。"
    "從後山跑？"芳芳提議。
    嬌嬌卻一屁股坐在磨盤上："跑個屁！老娘炤台還燉著雞湯呢！"
    西施突然蹲下來撫摸老槐樹的傷處。她的手指碰到斷枝時，那些傷口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
    "範禦史，"她頭也不抬地問，"如果我不是逃犯，他們就沒理由抓我對吧？"
    貓禦史正用口水擦官印："理論上是...但你怎麽可能不是逃犯？"
    西施站起身，碎花裙上沾著泥土和草葉："我要參加天庭公務員考試。"
    "噗！"貓禦史噴出一口茶，"啥？"
    "既然我是"人間美好"概念的化身，"西施眼睛亮得驚人，"那我可以競聘"人間審美督導員"職位啊！"
    張天君的電話剛好打完，聞言嗤笑出聲："你？連編製都沒有的野路子概念體？知道現在天庭多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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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有基層工作經驗。"我福至心靈地插話，"在農家樂實習三個月，熟悉當代人類審美需求。"
    芳芳立刻翻手機："看！西施姐姐抖音有二十萬粉！"
    嬌嬌更絕，直接捧出賬本："她代言的槐花糕銷量翻了三倍！"
    貓禦史的尾巴不知何時露了出來，興奮地左右搖擺："妙啊！《天條》規定，參加仙考者享有司法豁免權！"
    張天君的臉色像吞了隻蒼蠅："你們...這是鑽製度空子！"
    "這叫依法維權。"貓禦史不知從哪變出份表格，"來，西施姑娘，本官給你當擔保人。"
    我們圍著石桌幫西施填表時，遠處傳來悶雷聲。張天君陰著臉說："雷部馬上到，你們..."
    "根據《天庭仙考管理辦法》第6條，"貓禦史頭也不抬地念，"報名期間不得幹擾考生備考。"他戳戳表格，"這裏要寫三界推薦人，嬌嬌姐你來一個？"
    嬌嬌的簽字筆跡豪邁得像在剁排骨。輪到我的時候，西施突然按住表格："歡喜，你想清楚...如果我考上了..."
    我明白她的意思。接過筆時，我發現自己的手居然不抖："考上就請你吃火鍋慶祝。"
    表格填完的刹那，一道金光直衝雲霄。雲端的青銅門虛影不情不願地消散了。張天君臨走前撂下狠話："筆試通過率隻有0.3！你們等著瞧！"
    等最後一個天兵消失在山路盡頭，西施突然腿軟坐倒在地。我們這才發現她的裙擺已經透明到了膝蓋。
    "透支太嚴重了。"貓禦史給她把脈，"得趕緊補充人間煙火氣。"
    嬌嬌二話不說衝進廚房。片刻後，她端著一海碗雞湯麵出來，上麵還臥著兩個荷包蛋。
    "趁熱吃。"她把麵塞到西施手裏，"吃飽了才有力氣備考。"
    西施捧著碗，熱氣熏得她睫毛濕漉漉的。我們都沒提那個顯而易見的問題：一個靠人們想象存在的概念體，要怎麽通過全是標準答案的考試？
    深夜，我起來喝水時，發現西施坐在槐樹下看月亮。她換了芳芳給買的睡衣，上麵印著卡通倉鼠圖案。
    "睡不著？"我遞給她一杯溫水。
    西施接過杯子，指尖在杯沿畫圈："歡喜，如果考試失敗..."
    "那就繼續逃亡。"我挨著她坐下，"嬌嬌說可以躲進她老家地窖，芳芳提議裝成spayer..."
    她輕笑出聲，肩膀不小心碰到我的。夏夜的風裹著槐花香，遠處傳來幾聲零星的狗吠。
    "其實我不怕被回收。"西施突然說，"我怕的是...被改造成他們想要的樣子。"她比劃著，"完美的、標準的、不會把麵團扣在領導臉上的西施。"
    我想起她偷吃紅燒肉的樣子，想起她學皮卡丘放電的笨拙手勢，想起她被辣椒嗆出眼淚還堅持試菜的倔強。
    "你知道我最喜歡你什麽時候的樣子嗎？"
    她轉頭看我，眼睛裏落著星星。
    "現在這樣。"我指指她沾著草屑的褲腳，"活得像個人的樣子。"
    月光把我們的影子投在槐樹上，恍惚間像是樹上又開出了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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