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哥！三號桌的客人要加菜！"
    "知道了！"我應了一聲，順手拍了下招財的腦袋。這隻三花貓總愛蹲在櫃台邊，像是在監督我別偷懶。
    廚房裏傳來嬌嬌的大嗓門："歡喜！你再偷看芳芳的屁股，老娘就在你飯裏下瀉藥！"
    "嬌嬌姐，我哪敢啊！"我嬉皮笑臉地鑽進廚房，順手從盤子裏捏了塊紅燒肉。
    "啪！"她一巴掌拍在我手上，"洗手了嗎就亂抓？"
    我齜牙咧嘴地揉著手背，大黃狗旺福在門口幸災樂禍地搖尾巴。
    這就是我的日常——雲山農家樂不大，但足夠熱鬧。直到那天，她來了。
    那是個陰雨綿綿的下午，客人稀少。芳芳在擦桌子，嬌嬌在廚房哼著小調切菜，我則趴在櫃台算賬，琢磨著這個月能不能多攢點錢把二樓裝修一下。
    門簾被輕輕掀起，一陣山風夾雜著雨絲吹進來，隨之而來的是一抹白色身影。
    我抬頭，嘴裏的瓜子差點噎住。
    那是個穿白裙子的女人，二十七八歲的樣子，皮膚白得近乎透明，黑發如瀑垂到腰間。最奇特的是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室內泛著淡淡的紫色光芒。
    "請...請問幾位？"我結結巴巴地問，手不自覺地整理了下衣領。
    她沒回答，隻是好奇地打量著四周，目光在招財身上停留了很久。貓反常地炸起了毛，發出低沉的嘶吼。
    "一位。"她終於開口，聲音輕得像蝴蝶振翅。
    我領她到靠窗的位置坐下。她走路的樣子很奇怪，像是隨時會飄起來。芳芳湊過來小聲說："歡喜哥，這姐姐好漂亮，但感覺怪怪的。"
    確實怪。她坐下後，手指輕輕撫摸著木桌上的紋路，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當芳芳遞上菜單時，她盯著看了半天，眉頭微蹙。
    "您...不識字？"我試探著問。
    她搖頭，指著菜單上最貴的山珍套餐："這個。"
    我眉開眼笑，大客戶啊！"好嘞！馬上給您準備！"
    轉身時，我注意到她的裙擺下隱約有細小的鱗粉灑落，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我揉了揉眼睛，再看時已經不見了。
    嬌嬌聽說來了位點最貴套餐的客人，立刻來了精神。"喲，歡喜，終於有眼瞎的姑娘看上你了？"
    "去你的！"我笑罵，"人家一看就是城裏來的，估計是迷路了。"
    菜上齊後，那女人用筷子夾起一塊蘑菇，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後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她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個發現新玩具的孩子。
    "好吃嗎？"芳芳熱情地問。
    "嗯。"她點頭，嘴角微微上揚，"第一次...吃這樣的食物。"
    我和芳芳交換了個眼神。這年頭還有人沒吃過炒蘑菇？
    她吃得極慢，每一口都細細品味。當嬌嬌端上最後的菌湯時，她竟然俯身去聞升騰的熱氣，然後滿足地閉上眼睛。
    結賬時，我搓著手走過去："一共是388元，給您抹個零，380就行。"
    她歪著頭看我，然後從袖子裏摸出一片金葉子放在桌上。
    我下巴差點掉下來。"這...這..."
    "不夠嗎？"她又拿出一片。
    "不是..."我拿起金葉子仔細查看，貨真價實。"小姐，您這...我們找不開啊。"
    她困惑地眨眼："什麽是"找不開"？"
    芳芳噗嗤笑了："姐姐，您開玩笑吧？這金葉子能買下我們半個農家樂了！"
    女人的表情更加迷茫了。我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她不是裝傻，而是真的不懂。
    "這樣吧，"我壓低聲音，"您先收好金葉子，這頓飯算我請客。您從哪來？要不要我幫您叫車？"
    "我從山上來。"她說，指向雲霧繚繞的雲山深處，"走了很久，看到這裏有光，就來了。"
    我和芳芳麵麵相覷。雲山深處根本沒人住，隻有些獵戶偶爾上去。
    "您叫什麽名字？"我問。
    "白幻蝶。"她輕聲回答。
    名字倒是很美，但配上她古怪的言行，更添幾分詭異。招財不知何時溜到了我腳邊，死死盯著白幻蝶，背上的毛全豎了起來。
    "歡喜哥..."芳芳拽了拽我的袖子，聲音發顫，"你看她的影子..."
    我低頭看去，頓時寒毛直豎。燈光下，白幻蝶的影子不是人形，而是一隻巨大的、翅膀微微顫動的蝴蝶！
    白幻蝶似乎察覺到了我們的恐懼，歎了口氣："被發現了呢。"
    她站起身，白衣無風自動。我本能地把芳芳護在身後，腿卻抖得像篩糠。
    "別怕。"白幻蝶說，聲音忽然變得空靈，"我不會傷害你們。我隻是...想嚐嚐人間的食物。"
    隨著她的話語，無數細小的光點從她身上飄散，整個餐廳籠罩在夢幻般的鱗粉中。招財發出尖銳的叫聲，旺福則夾著尾巴躲到了櫃台下。
    "你...你是妖怪？"我聲音發顫，卻奇怪地不怎麽害怕。可能是因為她太美了，美得不像會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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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你們的話說，是的。"白幻蝶微笑，那笑容讓我心跳加速，"我是雲山上的蝴蝶，修煉千年，終於能化為人形。今天是我第一次下山。"
    嬌嬌舉著菜刀從廚房衝出來："歡喜！出啥事了——"看到白幻蝶的樣子，她手裏的刀"咣當"掉在地上。
    接下來的場麵很滑稽：我們四個"人"——如果白幻蝶還算人的話——圍坐在餐桌旁，聽一隻蝴蝶精講述她的故事。
    "山上很寂寞。"白幻蝶說，手指無意識地繞著茶杯轉圈，"我看山下燈火通明，人們歡聲笑語，就想...成為你們中的一員。"
    "所以你假裝成客人來吃飯？"我問。
    她點頭："我觀察了很久，人類進這種地方，給一種叫"錢"的東西，就能得到食物。但我不知道錢是什麽樣子的，隻好用我收集的金葉子。"
    嬌嬌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我做了半輩子飯，第一次給妖精做菜！"她拍著大腿，"歡喜，你這農家樂要火啊！連妖精都來光顧！"
    氣氛奇跡般地緩和下來。芳芳甚至壯著膽子摸了摸白幻蝶的袖子："姐姐，你的衣服好軟啊，是什麽料子的？"
    "是我的翅膀變的。"白幻蝶說著，袖口真的浮現出蝶翼的紋路，美得驚心動魄。
    我看著這一幕，腦子裏突然冒出個大膽的想法："白姑娘，既然你想體驗人間生活，不如...留下來打工？"
    三人一妖同時瞪大眼睛看我。
    "我包吃包住！"我急忙補充，"你可以跟芳芳學當服務員，工資嘛...就用你那些金葉子抵了！"
    嬌嬌翻了個白眼："死性不改，連妖精的錢都貪。"
    白幻蝶卻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嗎？我能住在有燈光的地方？"
    看著她期待的表情，我忽然覺得胸口發熱。也許，這就是雲山送給我的禮物——一個真正的，童話般的故事。
    "當然。"我笑著說，偷偷把剛才那片金葉子塞回口袋，"歡迎加入雲山農家樂，白幻蝶小姐。"
    窗外，雨停了，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照在白幻蝶身上，她的影子終於變成了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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