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幻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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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幻蝶離開的第三十天,我養成了數蝴蝶的習慣。
    "今天十七隻。"我蹲在菜園裏,看著那些在白菜間穿梭的白蝴蝶。自從蝴蝶穀回來後,我每天都會記錄飛來農家樂的白蝴蝶數量。芳芳說我魔怔了,嬌嬌則翻著白眼說我比旺財還像看門狗——整天蹲在門口等主人回家。
    "歡喜哥!"芳芳的聲音從廚房傳來,"醬油沒了!去村口買一瓶!"
    我拍拍褲腿上的土,慢吞吞地起身。自從白幻蝶離開,農家樂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倒不是客人們嫌棄我們的菜——雖然確實少了那種特殊的"味道",主要是雲山上的蝴蝶突然變少了,連帶遊客也少了。
    村口小賣部的王嬸一見我就歎氣:"歡喜啊,你家那個漂亮姑娘呢?"
    "回家了。"我遞過錢,接過醬油瓶。
    "哎喲,我就說嘛!"王嬸一拍大腿,"那麽俊的姑娘,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我心頭一跳:"您這話什麽意思?"
    王嬸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我活了六十多年,還沒見過皮膚那麽透亮的姑娘。那天她來買針線,我仔細瞧了,陽光下能看見她手腕裏的血管,藍瑩瑩的,跟水晶似的!"
    我握醬油瓶的手緊了緊。白幻蝶確實不像人類,但被王嬸這麽直白地說出來,還是讓我心裏發慌。
    "您老眼花了。"我幹笑兩聲,趕緊告辭。
    回程路上,我鬼使神差地繞道去了蝴蝶穀。這一個月來,這裏成了我的秘密基地。穀中的白蝴蝶似乎認識我,每次來都會有幾隻停在我肩上。但那隻翅膀帶紫紋的——我認定是白幻蝶的——再沒出現過。
    "你到底在哪..."我摩挲著胸前的鱗片吊墜。自從那天在雨中分別,這枚鱗片就成了我的護身符。它不再發燙,但始終保持著微弱的溫度,像一顆小心髒。
    正當我出神時,一陣陌生的腳步聲從穀口傳來。我警覺地轉身,看到一個穿卡其色風衣的男人站在不遠處。他約莫四十歲上下,戴著金絲眼鏡,手裏拿著本子和相機,看起來像個學者。
    "抱歉,打擾了。"男人微笑著走近,"您是本地人嗎?"
    我點點頭,不著痕跡地把鱗片塞回衣領裏。
    "太好了!"男人眼睛一亮,"我在做雲山地區民俗文化調查,聽說這裏有個關於白蝴蝶的傳說?"
    我的神經瞬間繃緊:"什麽傳說?"
    "就是"蝶仙報恩"的故事啊。"男人翻開筆記本,"據說幾十年前,有獵人在雲山救了一隻受傷的白蝴蝶,當晚就夢見一位白衣女子,告訴他山洪要來了。獵人連夜通知全村人避難,果然第二天山洪暴發,但因為預警及時,無人傷亡。"
    我鬆了口氣。這個故事我從小聽到大,村裏老人常說雲山的白蝴蝶是山神的使者。
    "您知道更多細節嗎?"男人熱切地問,"比如那隻白蝴蝶有什麽特征?後來還有人見過它嗎?"
    "就是個傳說而已。"我聳聳肩,"山裏白蝴蝶多了去了。"
    男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突然指著我的脖子:"那個吊墜很特別,是本地工藝品嗎?"
    我這才發現鱗片不知何時滑出了衣領。陽光下,它泛著珍珠般的光澤,邊緣有一圈幾乎不可見的紫色細紋。
    "朋友送的。"我迅速把它塞回去,"不早了,我得回去做飯。"
    男人沒有挽留,隻是意味深長地說:"我住在您家的農家樂,晚上再聊。"
    我愣住了:"你怎麽知道——"
    "招財農家樂,不是嗎?"男人笑著晃了晃手機,"網上評價說您家的山野菜是一絕,特別是...蝴蝶環繞的時候。"
    回到農家樂,我立刻把嬌嬌和芳芳叫到後院。
    "那個新客人有問題!"我壓低聲音,"他在打聽白蝴蝶的事!"
    嬌嬌不以為意:"不就是個搞研究的嗎?這一個月來問蝴蝶的人還少?"
    "不一樣!"我急得直冒汗,"他注意到我的鱗片了!而且..."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最讓我不安的發現,"他身上有股檀香味,和當初那個道士一樣!"
    芳芳倒吸一口冷氣:"你是說..."
    "我什麽也沒說。"我煩躁地抓抓頭發,"總之小心點,別跟他提白幻蝶的事。"
    當晚,風衣男人——他自稱林教授——果然在飯桌上大談特談雲山的蝴蝶傳說。他知識淵博,講得繪聲繪色,連一向警惕的嬌嬌都聽得入迷。
    "最神奇的是,"林教授推了推眼鏡,"有些地方的蝴蝶能活很久,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科學家在雲南就發現過一隻活了至少六十年的絹蝶。"
    "怎麽可能!"芳芳驚呼,"蝴蝶不都隻能活幾周嗎?"
    林教授神秘地笑了:"普通蝴蝶是這樣,但有些特殊的...比如雲山的白蝴蝶,可能不一樣。"
    我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林教授的目光立刻掃過來,鏡片後的眼睛閃著探究的光。
    "歡喜先生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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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覺得扯淡。"我強作鎮定,"蝴蝶能活幾十年?那不成精了!"
    林教授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成精倒不至於,但自然界確實有很多科學無法解釋的現象。比如..."他意有所指地看著我,"某些生物能改變自身形態。"
    我後背一涼,借口添飯逃進了廚房。嬌嬌跟進來,臉色凝重:"歡喜,他是不是..."
    "噓!"我示意她小聲,"今晚我去他房間看看。"
    夜深人靜時,我躡手躡腳地來到林教授房門外。門縫裏透出微弱的燈光,還有低沉的說話聲。我屏息貼上門板,聽到林教授在打電話:
    "...確認了,鱗片在他身上...對,就是師弟描述的那種...明天我會跟著他去蝴蝶穀...不,這次一定要抓到活的..."
    我的心沉到穀底。果然是個陷阱!我正想離開,突然聽到屋裏傳來"哢嚓"一聲——是相機快門聲!
    透過門縫,我看到林教授正對著桌上的一張照片出神。照片上赫然是我今天在蝴蝶穀的背影,而在我頭頂盤旋的蝴蝶群中,隱約可見一隻翅膀帶紫紋的!
    白幻蝶!她回來過!
    我激動得差點撞開門,但理智及時拉住了我。深吸一口氣,我悄悄退回自己房間,從床底下翻出白幻蝶留下的鱗粉——上次她生病時掉落的,我一直小心收藏著。
    "希望這玩意有用..."我回憶著白幻蝶曾經的做法,將鱗粉撒在門框和窗台上。據說這能形成一道屏障,讓心懷不軌的人產生幻覺。
    第二天一早,林教授就敲響了我的門。
    "歡喜先生,能請您當向導嗎?我想去蝴蝶穀拍些照片。"
    我假裝猶豫了一下:"今天要準備食材..."
    "我可以付向導費。"林教授爽快地從錢包抽出幾張百元大鈔。
    我"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出門前,我悄悄囑咐芳芳:"如果我中午沒回來,立刻報警,就說我在蝴蝶穀遇到危險。"
    芳芳緊張地抓住我的手:"歡喜哥,別去!"
    "必須去。"我握緊胸前的鱗片,"他在找白幻蝶,我不能讓他得逞。"
    蝴蝶穀在晨霧中顯得格外神秘。林教授一路上不斷拍照,還采集了幾片奇怪的草藥。我注意到他的背包鼓鼓囊囊的,隱約露出銅鈴的一角。
    "就是這裏了。"我停在穀口,"最近蝴蝶不多,您可能要失望了。"
    林教授卻顯得異常興奮:"不,這裏的氣息...太棒了!"他深吸一口氣,從包裏取出一個羅盤似的東西,指針瘋狂轉動,最後直指穀底。
    "歡喜先生,"他突然變了語氣,"您知道妖精最怕什麽嗎?"
    我渾身繃緊:"什麽妖精?"
    "別裝了。"林教授冷笑,"那個白衣女子,根本不是人類。"他猛地掀開風衣,腰間赫然掛著一串銅鈴——和當初那個道士的一模一樣!
    "你也是捉妖人!"我後退兩步。
    "正確的說法是"民俗文化保護者"。"林教授慢條斯理地取下銅鈴,"我們這一派專門研究並收容那些危險的超自然生物。師弟太莽撞了,居然想直接消滅那隻蝶妖...多麽珍貴的樣本啊!"
    我轉身就跑,但林教授早有準備,一甩手擲出幾張符紙。那些黃紙像有生命一般貼在我背上,頓時重若千鈞,壓得我跪倒在地。
    "別擔心,我不會傷害你。"林教授走近,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你身上有她的鱗片,這是最好的誘餌。隻要你在,她一定會現身。"
    說著,他搖響了銅鈴。刺耳的音波在穀中回蕩,驚起無數飛鳥。我痛苦地捂住耳朵,感覺五髒六腑都在震動。
    "出來吧,蝶妖!"林教授厲聲喝道,"否則我就讓這小子嚐嚐三清鈴的厲害!"
    銅鈴再次響起,這次更加劇烈。我痛得蜷縮成一團,眼前發黑。就在意識模糊的邊緣,一陣熟悉的花香飄來。
    "住手。"
    輕柔的女聲在穀中回蕩。林教授立刻停止搖鈴,興奮地四處張望:"在哪裏?快現身!"
    一陣微風拂過,無數白蝴蝶從四麵八方飛來,在陽光下形成一片耀眼的光幕。林教授手忙腳亂地舉起相機,卻見蝴蝶群突然散開,一道白色身影翩然落下。
    是白幻蝶!但和上次不同,她現在隻有常人一半大小,背後的蝶翼也小了一圈,像是沒完全發育。她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紫眼睛卻亮得驚人。
    "放開他。"她冷冷地說,聲音裏帶著我從未聽過的威嚴。
    林教授激動得手都在抖:"太完美了...半人半蝶的過渡形態...你是怎麽做到的?"
    白幻蝶沒有回答,而是看向我。那一瞬間,我仿佛聽到她直接在我腦海裏說話:"歡喜,閉上眼睛。"
    我立刻照做。耳邊傳來林教授的驚呼,接著是一陣刺眼的白光。我感覺身體一輕,背上的符紙被掀飛了。一雙冰涼的小手拉住我:"跑!"
    我睜開眼,看到白幻蝶拽著我往穀底跑。她飛不高,隻能貼著地麵滑行。身後,林教授氣急敗壞地搖著銅鈴,但奇怪的是,鈴聲變得斷斷續續,像是受到了幹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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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鱗粉起作用了!"白幻蝶喘著氣說,"但他很快會掙脫幻覺!"
    我們鑽進一片茂密的灌木叢。白幻蝶示意我蹲下,自己則停在我肩上。近距離看,她的狀態比想象的更糟——翅膀邊緣已經開始變得透明,身形也比剛才更小了。
    "你怎麽..."我心疼地想摸她,又怕傷到她。
    "別說話。"她緊張地望向來路,"他來了。"
    林教授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伴隨著憤怒的咒罵:"該死的妖精!別以為這點小把戲能騙過我!"
    白幻蝶突然飛到我耳邊:"歡喜,信我嗎?"
    "當然!"
    "那就吻我。"
    我傻了:"什麽?"
    "沒時間解釋!"她急得直跺腳,"吻我,現在!"
    我顧不得多想,輕輕捧住她小小的身體,在她唇上落下一吻。那一瞬間,一股電流般的觸感從唇間傳來,白幻蝶的身體突然迸發出耀眼的光芒!
    "抓住他們!"林教授衝出灌木叢,卻愣住了。
    光芒散去後,原地隻剩下我一人,和一隻停在我鼻尖上的白蝴蝶——它的翅膀上,有一圈淡淡的紫紋。
    "怎麽回事..."林教授狐疑地環顧四周,"那妖精呢?"
    我強忍笑意:"什麽妖精?您是不是中暑了?"
    林教授臉色陰晴不定,最後狠狠瞪了我一眼:"別得意,小子。我知道她還在附近。"他晃了晃銅鈴,"下次,可沒這麽容易逃脫了。"
    說完,他憤然離去。直到腳步聲完全消失,我鼻尖上的白蝴蝶才飛起來,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然後停在我攤開的手掌上。
    "白幻蝶?"我小聲問。
    蝴蝶的翅膀輕輕扇動,灑下幾點鱗粉。鱗粉在空中組成幾個字:「力量不足,暫時隻能這樣」
    我鼻子一酸:"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鱗粉又變化:「不怪你,是我自己回來的」
    "為什麽冒險回來?"
    「想見你」
    這三個字讓我心頭滾燙。我小心翼翼地捧著她,生怕一陣風就把她吹走。
    "那個林教授...還會回來嗎?"
    「會,而且會有更多捉妖人」
    "那我們怎麽辦?"
    白蝴蝶飛起來,在空中劃出一個奇怪的符號,看起來像個月亮和蝴蝶的組合。
    「月圓之夜,妖精集市」
    我瞪大眼睛:"真的有妖精集市?"
    「跟我去嗎?危險,但能找到保護我們的方法」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去!"
    白蝴蝶似乎笑了,輕輕落在我唇上,像是一個吻。然後她飛向遠處,鱗粉在空中留下最後一行字:
    「三天後,月圓時,蝴蝶穀見」
    望著她消失的方向,我摸了摸胸前的鱗片。它正微微發燙,像是在回應我的決心。
    妖精集市...我既緊張又期待。但更讓我開心的是,白幻蝶終於回來了,雖然是以這種形式。不管前方有什麽危險,這一次,我絕不會再讓她獨自麵對。
    回到農家樂,芳芳和嬌嬌圍上來問東問西。我簡單說了經過,當然省略了吻的那部分。
    "所以她現在是一隻小蝴蝶?"芳芳眼睛亮晶晶的,"能帶回來養嗎?"
    嬌嬌給了她一個爆栗:"養你個頭!那是歡喜的媳婦兒!"
    我紅著臉岔開話題:"這幾天幫我照看農家樂,我要準備些東西。"
    "準備什麽?"兩人異口同聲地問。
    我望向窗外的雲山,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去見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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