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之夜，我站在蝴蝶穀入口，背包裏塞滿了芳芳硬塞給我的驅蟲噴霧和嬌嬌偷她爸的老白幹——據說能壯膽。月光把山穀照得如同白晝，每一片草葉都泛著銀光。我胸前的鱗片吊墜微微發燙，像是感應到了什麽。
    "白幻蝶？"我小聲呼喚，聲音在寂靜的山穀裏格外清晰。
    沒有回應。隻有幾隻普通的白蝴蝶在月光下翩翩起舞。我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剛好午夜十二點。突然，一陣異香飄來，不是花香，更像是陳年書卷混著雨林氣息的味道。
    "你來早了。"
    我猛地轉身，差點撞上一張皺得像核桃的老太太的臉。她矮得隻到我胸口，拄著根歪歪扭扭的藤杖，眼睛卻亮得嚇人，像是兩顆在夜裏發光的綠寶石。
    "您是...？"我後退半步，手不自覺地護住胸前的鱗片。
    老太太眯起眼睛，藤杖"咚"地戳在我胸口："人類小子，膽子不小啊，敢泡我們妖精家的姑娘！"
    我臉"唰"地紅了："不是，我們..."
    "紫藤婆婆！"一道白光閃過，白幻蝶出現在我肩頭——還是那隻巴掌大的小蝴蝶形態，翅膀上的紫紋在月光下流轉著奇異的光彩。
    老太太——紫藤婆婆冷哼一聲："小蝶兒，你越來越出息了，為了個人類動用本命鱗，現在連人形都維持不了！"
    白幻蝶的翅膀蔫蔫地垂下："婆婆，是我自己要幫他的..."
    "閉嘴！"紫藤婆婆的藤杖在地上重重一敲，周圍的草叢突然瘋長，像活物一樣纏住我的腳踝，"小子，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我深吸一口氣，直視那雙發光的綠眼睛："我要跟白幻蝶去妖精集市。"
    紫藤婆婆的表情變得古怪，她湊近我，鼻子幾乎貼到我臉上嗅了嗅："奇怪...你身上怎麽會有山主的氣息？"
    "什麽山主？"我一頭霧水。
    白幻蝶突然飛起來，繞著紫藤婆婆轉圈："婆婆，您看出來了？所以我才帶他來..."
    紫藤婆婆若有所思地捋了捋根本不存在的胡子她下巴上隻有幾根白毛），突然轉身："跟上，人類。掉隊了可沒人管你死活。"
    她邁著小短腿走向山穀深處，我趕緊跟上。白幻蝶落回我肩上，小聲說："別怕，婆婆就是嘴硬心軟。"
    "她也是蝴蝶精嗎？"
    "噓！"白幻蝶緊張地捂住我的嘴她的小手涼得像冰塊），"在妖精麵前別提"精"字，不禮貌。紫藤婆婆是千年藤妖，負責看守集市入口。"
    我乖乖閉嘴，跟著紫藤婆婆七拐八繞，最後停在一棵巨大的老槐樹前。這棵樹我認識，小時候經常來玩，但從沒覺得它有這麽高——現在看至少有十層樓那麽高，樹幹粗得五個人都抱不過來。
    紫藤婆婆從懷裏掏出個小瓶子，往樹皮上倒了滴發光的液體。樹皮立刻像水波紋一樣蕩漾開，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進去吧。"她側身讓開，"記住，在集市上別亂摸亂碰，別吃任何東西，最重要的是——"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別承認你是人類。"
    我咽了口唾沫，彎腰鑽進樹洞。裏麵比想象中寬敞，像條隧道，牆壁上長滿了會發光的蘑菇，照出一條蜿蜒向下的路。空氣越來越潮濕，帶著鹹腥味，像是海邊。
    走了約莫十分鍾，前方出現微光。我加快腳步，突然被眼前的景象震得說不出話來——
    一個巨大的地下洞穴，燈火通明。無數造型古怪的"店鋪"漂浮在半空，有的像倒扣的蓮花，有的像打開的貝殼，還有的直接就是一團會變形的雲霧。成千上萬形態各異的"人"在交易：長著鹿角的少女、渾身鱗片的壯漢、飄在半空的水母狀生物...而在洞穴中央，一棵通體透明的水晶樹直插穹頂，樹上結的不是果子，而是一個個發光的泡泡，每個泡泡裏似乎都有東西在動。
    "歡迎來到妖精集市。"白幻蝶輕聲說，"這裏是東南地區最大的非人物種交易中心，每月隻開放一次。"
    我張著嘴，像個第一次進城的土包子。紫藤婆婆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邊，用藤杖捅了捅我的腰："別傻站著，跟上。"
    我們沿著一條懸浮的透明小路走向集市中心。路邊的"店鋪"裏擺著各種匪夷所思的商品：會唱歌的石頭、裝在瓶子裏的小型龍卷風、長著眼睛的果實...一個攤位上，幾隻穿著衣服的鬆鼠正在叫賣"新鮮月光"，而隔壁的魚頭人則兜售"美人魚的眼淚"。
    "這些都是真的？"我小聲問白幻蝶。
    她點點頭："妖精集市隻交易真貨。假貨販子會被掛在入口那棵樹上風幹一百年。"
    我脖子一涼，趕緊把背包拉鏈拉好，生怕裏麵的驅蟲噴霧和白酒被當成什麽違禁品。
    紫藤婆婆帶我們來到水晶樹下，那裏聚集著一群穿黑袍的妖精，看起來像是集市的管理者。他們一見紫藤婆婆就恭敬地行禮，但當目光落在我身上時，氣氛立刻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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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一個長著鷹鉤鼻的男妖眯起眼睛。
    我心跳漏了一拍，白幻蝶立刻飛到我麵前："他是雲山山主的後裔，有印記為證！"
    紫藤婆婆適時地撩開我的衣領，露出鱗片吊墜。那些妖精湊近看，突然齊刷刷後退一步，表情變得敬畏。
    "確實是山主印記..."鷹鉤鼻低聲說，"但已經幾百年沒出現過了..."
    他們交頭接耳一番，最後鷹鉤鼻遞給我一塊木牌："戴著它，別惹事。"
    我接過木牌，發現上麵刻著奇怪的符號，和那天白幻蝶在空中畫的差不多。紫藤婆婆看起來鬆了口氣，催促我們快走。
    "怎麽回事？"一離開那些黑袍妖精我就迫不及待地問，"什麽山主後裔？"
    白幻蝶和紫藤婆婆交換了個眼神。紫藤婆婆壓低聲音："你祖上是不是住在雲山？"
    "對啊，我家世代都在雲山腳下。"
    "那就對了。"紫藤婆婆點頭，"雲山是有山靈的，而你們家族可能是山靈的守門人。那個鱗片..."她指了指我的吊墜，"不是普通的鱗片，是山主賜予的信物，能震懾大部分妖精。"
    我摸著胸前的鱗片，突然想起王嬸說過的話——"雲山的白蝴蝶是山神的使者"。難道這一切真有聯係？
    沒等我想明白，白幻蝶突然緊張地抓住我的耳朵："低頭！別看那邊！"
    我條件反射地低頭，但還是瞥見了——在遠處一個賣藥材的攤位前，站著穿卡其色風衣的林教授！他正在和一隻穿西裝的黃鼠狼討價還價，手裏拿著個玻璃瓶，裏麵泡著某種生物器官。
    "他怎麽進來的？"我咬牙切齒地問。
    紫藤婆婆臉色陰沉："每月集市都有幾個不要命的人類混進來，多半是那些捉妖人。他們用特殊手段掩蓋人氣，一般的妖精識別不出來。"
    "我們得趕緊離開。"白幻蝶的聲音發顫，"他手裏拿的是顯形水，專門用來破除妖精的偽裝！"
    我們正要轉身，最糟糕的事情發生了——林教授似乎感應到什麽，突然抬頭看向這邊。他的目光越過嘈雜的妖群，直直地鎖定了我。
    "跑！"紫藤婆婆一推我，自己卻站在原地不動，"我帶小蝶兒走另一條路，水晶樹下匯合！"
    我還沒來得及反對，白幻蝶就被紫藤婆婆一把抓走。與此同時，林教授已經撥開妖群朝我衝來。我轉身就跑，撞翻了好幾個攤位，身後傳來憤怒的咒罵聲。
    "歡喜！這邊！"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右側傳來。我扭頭看去，差點驚掉下巴——芳芳？她站在一個賣糖果的攤位旁，穿著...等等，那不是芳芳！雖然長得一模一樣，但這個"芳芳"背後有一對透明的蜻蜓翅膀！
    "幻形妖！別上當！"白幻蝶的聲音不知從哪裏傳來，但我已經刹不住車了。假芳芳露出詭異的笑容，伸手就要抓我——
    "砰！"
    一聲巨響，假芳芳被什麽東西擊中，瞬間變回原形——一隻巨大的綠色螳螂。它憤怒地嘶叫著，卻被第二發"炮彈"打中，這次我看清了，是一顆會爆炸的鬆果！
    "人類小子，這邊！"
    我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穿紅馬甲、戴護目鏡的鬆鼠站在高處，手裏拿著把迷你弩。它朝我瘋狂招手，我趕緊跑過去。
    "爬上來！"鬆鼠扔下一根繩子。我抓住繩子，被一股怪力直接拽上了屋頂如果那些漂浮的雲霧能叫屋頂的話）。
    "謝、謝謝..."我氣喘籲籲地說。
    鬆鼠收起弩，推了推護目鏡："別謝我，謝山主印記。我爺爺的爺爺受過山主恩惠。"它遞給我一個小袋子，"拿著，辣椒粉炸彈，專治那些不守規矩的。"
    我正要道謝，下方突然傳來騷動。低頭一看，林教授不知怎麽說服了那幾個黑袍妖精，正指著我的方向大喊："有人類混進來了！他偷了山主印記！"
    "糟了..."鬆鼠妖臉色大變，"你真是人類？"
    我猶豫了一下，想起紫藤婆婆的警告，但已經晚了——林教授舉起那個玻璃瓶，朝空中一潑。無色液體如雨點般灑落，所到之處，妖精們的偽裝紛紛脫落。更糟的是，我胸前的鱗片吊墜突然變得滾燙，燙得我不得不把它扯出來。
    一道紫光從吊墜射出，直衝水晶樹。樹上的光泡一個接一個炸開，整個集市頓時大亂。
    "抓住那個人類！"鷹鉤鼻妖怒吼。
    我轉身就跑，鬆鼠妖早沒影了。我在錯綜複雜的空中走廊間狂奔，身後追兵越來越多。就在我走投無路時，一根藤蔓突然從下方卷來，纏住我的腰猛地一拉——
    我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睜開眼，對上一雙紫色的眸子。是白幻蝶！而且她恢複了人形！雖然還是半透明的狀態，但至少是完整的人形了！
    "抱緊我！"她說著展開翅膀，帶著我騰空而起。下方的追兵怒吼著，但沒人敢飛起來追——集市有禁令，除了管理者，其他妖不準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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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幻蝶帶著我飛到水晶樹頂端，紫藤婆婆已經等在那裏。她臉色鐵青，二話不說就給了我一藤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類！"
    "婆婆，不全是他的錯。"白幻蝶護在我身前，"是那些捉妖人..."
    "閉嘴！"紫藤婆婆厲聲打斷，"現在整個集市都知道有人類混進來了，還帶著山主印記！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我和白幻蝶都不敢吭聲。紫藤婆婆深吸一口氣，突然從懷裏掏出個東西——是那個鬆鼠妖給的辣椒粉炸彈！
    "聽著，小子。"她把炸彈塞進我手裏，"等下我製造混亂，你帶著小蝶兒趕緊跑。順著樹幹滑下去，底部有個傳送陣，能送你們回雲山。"
    "那您呢？"我急問。
    紫藤婆婆露出猙獰的笑容："老婆子我幾百年沒打架了，今天正好活動筋骨！"她轉向白幻蝶，語氣突然柔和，"丫頭，記住，三天之內帶他去見山主，否則..."
    "否則怎樣？"我緊張地問。
    紫藤婆婆沒回答，隻是深深看了白幻蝶一眼，然後猛地推了我們一把。我和白幻蝶驚叫著滑下水晶樹，而上方已經傳來紫藤婆婆中氣十足的吼聲："哪個不長眼的敢欺負我紫藤的人！"
    滑落的過程像過了一個世紀。我們最終掉進一潭發光的液體裏，瞬間被傳送出了集市。等視線恢複，我發現自己躺在蝴蝶穀的草地上，白幻蝶趴在我胸口，又變回了小蝴蝶形態。
    "你還好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她虛弱地扇了扇翅膀，鱗粉在空中組成幾個字：「力量耗盡」
    我心疼地捧起她："我們回家。"
    白幻蝶卻搖搖頭，用盡最後的力氣寫道：「三天內...必須見山主...否則我會消失」
    我心頭一緊："什麽意思？什麽叫消失？"
    但白幻蝶已經昏睡過去，小小的身體隨著呼吸微微起伏。我輕輕把她放進胸前的口袋裏，那裏有鱗片吊墜的餘溫。
    回家的路上，我的思緒亂成一團。山主是誰？為什麽要見他？白幻蝶為什麽會消失？紫藤婆婆最後那個眼神是什麽意思？
    推開農家樂大門時，芳芳和嬌嬌正急得團團轉。一見我，芳芳就撲上來："歡喜哥！你總算回來了！有個怪老頭在等你！"
    我警覺地停下腳步："什麽老頭？"
    "說是你爺爺的故交。"嬌嬌撇撇嘴，"在廚房偷喝我們的米酒呢！"
    我護住胸前的口袋，小心翼翼地走向廚房。推開門，隻見一個穿蓑衣、戴鬥笠的老頭正蹲在灶台邊啃雞腿。聽到動靜，他慢悠悠地轉過身——
    一張布滿皺紋的臉，眼睛卻亮得像星星。最詭異的是，他的瞳孔是豎著的，像貓一樣。
    "喲，小守門人回來啦。"老頭咧嘴一笑，露出滿口尖牙，"準備好見山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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