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赫莉婭非常好奇，但到底是個惜命的人，她作死也是在能力範圍之內作，輕易不會真去尋死。
    這兩個半神都談之色變的海域，可不是如今的她能窺探踏足的。
    嗯……如果哪天活膩歪了想找死了，倒是可以去看看……
    “這個眼珠子怎麽換，摳出來塞進去就可以了嗎？”
    她搓了搓手，似乎有些蠢蠢欲動。
    卡斯珀雖然看不見，但聽見赫莉婭那跟過家家一樣的玩笑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把自己當玩偶呢，當即繃不住自己的高冷謎語人的人設，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不不不不！”
    “我來吧，姐姐你笨手笨腳的。”尤若斯被逗笑了，眯著眼看向赫莉婭，如願換來了她的嗔視，又馬上改口：“是我不想讓姐姐髒了手了，姐姐手最是巧的了。”
    “以前衣服破了都是姐姐一針一線給我補好的，還會給我編各種各樣好玩的東西，誰都不會比我更清楚姐姐的手巧不巧了。”
    祂邊說著邊朝卡斯珀走去，可上一秒麵向赫莉婭還笑盈盈的麵容，在對上卡斯珀時一下子冷下來。
    祂動作不算輕柔地扯下了卡斯珀纏在眼睛上的布條，嫌棄地皺了皺眉，丟到了一邊去。
    尤若斯一手托著裝有神瞳的瓶子，一手覆在卡斯珀那緊閉著難以撩起的眼皮上，本麻木無感的眼睛在祂掌心的溫熱之下，像是觸發了什麽，開始隱隱作痛。
    隻見祂不知道念了什麽咒語，那瓶子中的神瞳化作兩枚金色的光點，順著祂手臂搭建起來的通道，遊走鑽進了卡斯珀眼眶之中。
    他先是感覺到溫暖，可很快這份暖意就愈發滾燙，到了最後幾乎是要將他全身焚盡一樣，燒得骨血都要融化了，燒得他都感受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了，隻剩下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無處不在的極致的疼痛。
    看著卡斯珀抽搐地摔倒在地上，一副快死的樣子，赫莉婭有些擔心地看向尤若斯，問道：“他該不會要死吧？”
    尤若斯垂眸盯著狼狽不已的卡斯珀，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可聽到赫莉婭的聲音，祂又立馬笑意滿滿地看過去，解釋道：“姐姐，那好歹是神瞳，即便這家夥曾多次得到神明的青睞與注視，但那也不是現在的他能輕易承受得住的。”
    “熬過去就是新生，熬不過去……那就死。”
    赫莉婭開始有點後悔提出這個換眼這個建議了。
    一開始她是想著卡斯珀應該跟她差不多，一個神之容器，一個頗受神明關注的寵兒，而且卡斯珀還是塔納莎家族的少家主，又是九階大魔法使，比她強多得多了。
    那她都能承受神明之力，沒道理他不行吧？
    但她顯然是忘了自己之所以能浪到現在都沒死全靠背後那位老父親死保，在如今的處境下，卡斯珀能靠的隻有自己。
    “總不能真讓他死了。”赫莉婭說著就蹲下身去，抓住卡斯珀的手腕，緩緩往他體內注入魔力，幫他對抗神瞳之中殘餘的神性。
    沉沒在一片滾燙的熔岩之中，卡斯珀感覺自己的身體一點點在融化，並伴隨著滾燙的岩漿朝著不同的方向分散流去，他的意識也隨著身體的崩解而一點點模糊扭曲。
    我是誰……我在哪……這裏是地獄嗎……我死了嗎……
    就在他馬上要跟這片熔岩融為一體，意識徹底消散之際，一隻手猛地拽住了沉陷的他，將他從岩漿海裏拽了出來，喚回了他的神智。
    等他再次睜開眼時，天光已然大亮，僅憑天色無法判斷過去了多久。
    他躺在床上，發散模糊的視線在層層虛影之中緩緩聚焦，最終他清晰地看見了那片陌生的天花板。
    我能看見了？
    卡斯珀震驚地瞪大眼睛，隨即飛快眨著眼睛，確認眼前的景象並沒有發生變化後，他又想捏一把自己看看是不是產生了幻覺。
    可他剛一抬手，就感受到了阻力，他腦袋一偏，就看見了握著他手腕趴在床邊睡覺的赫莉婭。
    對方似乎累壞了，睡得很沉，他剛剛那一下並沒有驚醒她，平緩有力的呼吸聲回響在屋內，與他略微急促的呼吸交織在一起，莫名讓他產生了奇怪的感覺。
    他嚐試著想把自己的手從赫莉婭那抽回來，可他儼然忘了赫莉婭的力氣有多大，壓根掰不開那五根如鐵銬一般的手指。
    可他也不敢有大動作，生怕吵醒了赫莉婭，他暫時還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她。
    他感覺到體內多了一股不屬於自己的魔力，很顯然，是赫莉婭的。
    自己昏迷期間，她估計是一直在給自己傳輸魔力，最後撐不住才累得睡著了。
    想到這裏，他抬起另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他還記得赫莉婭當時跟那兩個男人說的話，如今自己眼眶裏的眼睛，曾經屬於一位神明。
    也就是說，現在自己擁有了一對神瞳？
    這合理嗎？
    若按結果來評判，他得了一對世間絕無僅有的神瞳，那絕對是賺大了。
    而且赫莉婭似乎並沒有要殺他的意思，甚至一直在力保他，他的生命安全並沒有受到威脅，隻是人身自由被限製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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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點點代價換來了一對神瞳，再值不過。
    而且，赫莉婭本可以做一個惡人，但她沒有，反而是一直在好好對待他們，為他付出了很多，他本該心懷感恩的。
    但，卡斯珀可沒忘記，自己這雙眼睛之所以會瞎，全都是因為赫莉婭。
    即便赫莉婭承諾會給他換眼睛，甚至還拿出了一對神瞳，可那神瞳差點害死他！
    赫莉婭壓根就沒考慮過他的感受！完全就是憑著她自己的心意在隨便擺弄他！
    自己剛剛竟然還對她升起了感激之情？還心疼她？還覺得她人真好？簡直是瘋了！
    這不就是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嗎，這一切的根源都在於赫莉婭，要不是她綁架自己，他也不需要經曆這些痛苦！
    是……就是這樣！我才是受害者，哪有受害者感激施害者的，太奇怪了！
    不等卡斯珀將腦中繁雜混亂的思緒整理完，一陣敲門聲將他拉回了現實，隻見門緩緩打開，一顆熟悉的腦袋探了進來。
    瞧見醒來的卡斯珀，以及他那雙金色的眸子，對方先是震驚，可隨後便高興地大聲道：“卡斯珀閣下，您眼睛治好了！”
    “噓！”卡斯珀下意識地豎起食指抵在嘴邊，示意阿芙拉小點聲，然後看向了趴在床邊還在睡的赫莉婭。
    可等他做完這個動作，他才後知後覺有些奇怪，自己這麽關心赫莉婭幹什麽，她被吵醒就吵醒唄，最好是睡不夠然後外出行動被人幹掉，這樣他就能順利離開了。
    可……下意識的動作又不是作假的，在他的潛意識裏，他竟然是想關心赫莉婭的？？？
    阿芙拉沒搭理陷在思緒中的卡斯珀，而是走到床邊撿起從赫莉婭肩膀上滑落的毯子丟到床上，而後握著赫莉婭的肩膀晃了晃。
    “赫莉婭，飯已經做好了，我們先去吃了飯再休息吧？”
    這麽大的動靜，赫莉婭自然是再睡不下去了，她強迫眼皮抬起，迷迷瞪瞪地直起身子，並順勢抬手擦了擦嘴角流出來的口水。
    她花費了十秒的時間重新開機，想到睡前正在做的事，她猛地抬頭看向坐在床上同樣在看著她的卡斯珀，並通過對方金色的瞳孔裏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誒嘿！你醒啦！眼睛看得見了？”她伸手到卡斯珀眼前晃了晃。
    卡斯珀表情有些複雜，正如他煩亂的思緒一般，他不知道該怎麽麵對赫莉婭，也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麽。
    人生少有的啞口無言的時候。
    赫莉婭也不管他搭不搭理自己，她撐著床沿打算站起來，可保持了太久一個姿勢，兩條腿麻得她站不穩，搖搖晃晃地就要倒。
    “哎喲，腳麻了！”
    好在阿芙拉在一旁扶住了她，“我扶著你，你慢慢來。”
    看見阿芙拉，赫莉婭明顯心情要好一點，臉上都不自覺浮現出笑意來。
    這個時候她才聞到飯菜的香氣，她故作誇張地聳了聳鼻子，“哇，這什麽味道，也太香了！今天都有什麽菜啊？”
    “我新學的一道菜！你一定得嚐嚐！”提到這個，阿芙拉也明顯興奮起來，她扶著赫莉婭就要帶著她往外走，“快快，涼了就不好吃了。”
    卡斯珀昏迷了整整一周的時間，赫莉婭晚上出去搞破壞，回來後就接班給他傳輸魔力，以免他被神性吞噬而變異成怪物。
    她不在的時候一般是沃特西塞幫忙盯著卡斯珀，偶爾尤若斯或伊恩希爾閑下來也會幫忙盯著。
    當然，尤若斯是很不情願的，祂對赫莉婭身邊的其他男人向來是敵意滿滿，半分好臉色都不願給的。
    安塞爾也在四天前趕到了這裏，隻不過他來這似乎也有別的事情要忙，跟赫莉婭匆匆見了一麵後就沒再見了。
    而這期間，阿芙拉則跟著照顧她們的女傭們學習做飯，她意外在這上麵有天賦，沒幾天就能做出像模像樣的菜來了，倒是把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的。
    她最近儼然是愛上了做飯，已經將其作為愛好在發展了，每每做好了菜，她都會請赫莉婭來品嚐一番。
    赫莉婭一向熱衷於捧場，也不擔心阿芙拉給自己下毒啥的，對方給啥她就吃啥，而且每次吃完都會給予對方高度肯定，小嘴甜得跟抹了蜜一樣，回回都要把阿芙拉誇得麵紅耳赤。
    看著兩人黏糊著往外走，完全被無視掉的卡斯珀忽的很想大聲喊一句：我還在這呢，為啥不叫我吃飯！
    可他的理性將這個念頭按了下去，他隻能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掀開被子緩緩起身下床。
    因為躺了太久，且長時間的痛苦讓他有些麻木了，腿都有點不聽使喚。
    他晃悠悠地走到窗戶旁，拉開窗簾推開窗向外看去，七彩的世界就這麽映入眼簾之中。
    他也借著玻璃窗的倒影看見了不屬於自己的那雙金色的眼睛。
    他抬起手來，從頭到腳把自己摸了個遍，確認自己的身體並沒有其他變化，也沒有任何其他不適後，才勉強放下心來。
    “噗嗤——”一聲沒憋住的笑音自身後傳來，卡斯珀轉頭去看，就見赫莉婭倚著門框看著自己在笑，笑得肩膀都抖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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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斯珀隻覺得莫名其妙，赫莉婭笑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我來叫你吃飯，沒打擾你……嗯……欣賞自己的身體吧……？”
    她剛過來就看見卡斯珀對著窗玻璃在看自己，然後又見他上上下下對著自己身體摸來摸去，以為他是在自戀呢，就沒有立馬出聲打擾。
    但最後實在是越看越搞笑，沒憋住，笑出聲了。
    卡斯珀寧可赫莉婭隻是在笑自己，也不想從她嘴裏聽到類似於關心的話，因為這隻會讓他的內心更加矛盾糾結。
    他盯著赫莉婭久久不語，正當赫莉婭以為他是不是又哪裏出問題，要上前來看時，就聽見他問道：
    “你，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他詢問的語氣極為認真，好像是真的非常在意這個問題的回答一樣，可問出來的問題卻是讓人覺得幼稚。
    赫莉婭哈了一聲 有些摸不著頭腦地扣了扣頭，本想問他是不是睡昏了頭，可對上他那勢要得到個答案的眼神，又閉上了嘴。
    琢磨片刻，她才回話道：“你非要這麽問，那我隻能說，我不是好人，也不是壞人。”
    “世界上哪有絕對的好與壞，更沒有絕對的好人與壞人，我不想做好人，也不想做壞人，可這並不影響我做好事壞事。”
    “如果你隻是因為我對你做的那些事而想不明白的話，那大可不必。我綁走你有我的目的，治好你的眼睛也隻是達成我目的的一環，我謀的是你身上的價值。”
    “你若是真想報答我，那就老老實實給我待在這裏，別給我找事就好。”
    “可！”卡斯珀剛想說點什麽，阿芙拉的聲音就從客廳傳了過來：
    “你們怎麽回事啊！飯都要涼了！有什麽事吃完飯再說啊！”
    赫莉婭暼了他一眼，沒有再多說什麽，轉身去吃飯了。
    卡斯珀跟了上去，隻是吃飯時一直心不在焉，在思考赫莉婭究竟想圖他什麽，想要他做什麽。
    她要他老老實實待在這裏不找事，說明近期她並不需要他的幫助，也就是說，赫莉婭並不需要用他來對付世家。
    可想明白這一點後他心裏更加不安了，因為赫莉婭很有可能是要讓他幫著幹比爆破世家還要大的事。
    果然還是得想辦法逃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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