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養！”
    “什麽事？”
    “是我啦，你知道達鑼城發生的事了吧？”
    “獅虎族的主城，達鑼城被極獸襲擊的事件？”
    “犬養，你聽我說呀，聖月島已經開始招兵買馬，準備反攻回去了，咱們闇冕當然不能落於人後，再說那極獸實在是可惡，我估計呀，咱們闇冕也要組建軍隊，加入聖月島一起出征極界了！”
    “闇冕加入聖月島？不可能吧師兄。”
    “嗷，講錯了，是合作！達鑼城遇襲後，聖月島就一直在凝聚狛納大陸上所有的戰力，連星耀大人今天都受到了組建聖月聯軍的邀約！真痛快呀，高高在上的貴族大人竟然向我們山民低頭了！”
    “我第一次聽說聖月島和闇冕有聯手的可能……”
    “所以哦，犬養，你要去嗎？”
    “唉？我去哪啊？”
    “出征極界呀！咱們師傅可是伯恩山叫得上名號的劍客，肯定會參加，咱們一群師兄弟肯定要追隨師傅的腳步呀！武者不就是一把等待出鞘的劍嘛！”
    不對外開放的道場裏，一大一小兩名犬獸人互相交流著，身型較小的赤色柴犬獸人握著掃帚，陷入沉思。
    ……
    我該怎麽回答？不，我是怎麽回答的？
    我隻是師傅的外門弟子，並未學到師傅的劍術精髓，和眼前在眾弟子中已小有名氣的師兄不同，我的劍，能上戰場嗎？
    ……
    怎麽回事？
    我，應該拒絕了啊？我會說“師兄，我並不是怕死，隻是我的劍還不成熟，隻會成為師傅和你們的負擔”然後拒絕才對。
    “好，師兄！你說得對，武者就是一把準備出鞘的利刃，哪裏需要我們，我們就會戰鬥！”
    不，不是，武者難道不是行俠仗義的俠客嗎？
    但我的嘴停不下來。
    “好！說起來犬養還沒參加過闇冕遴選吧？雖然隻是不完整的獸印，但通過後天的修行，是能夠把通過闇冕遴選獲得的殘缺獸印修複完整的哦！出征前先去參加闇冕遴選吧！”
    [闇冕遴選]，我知道，那是山民自發組建，站在聖月島對立麵的大型組織每年都會舉辦的選拔，通過的人會被賦予[殘缺獸印]。
    殘缺獸印雖然隻是獸印的殘次品，但它勝在安全以及可以提早獲得，如果想正常開啟獸印，不僅需要極其強韌的肉體與精神，還需要我難以想象的大量熀晶。
    但我不會去，武者需要的隻有手上的武器，參加闇冕也有其他的方法。
    “好啊！”
    我丟下掃帚，與師兄一起離開道場，幸好現在就有闇冕遴選的報名。
    ……這不對，我不會放著還沒清掃幹淨的道場不管。
    然後，‘我’和師兄一起參與闇冕遴選，我們兩人都沒有通過，戰爭在即，我告別了家人，加入聖月聯軍，踏上前往極界的征途。
    那年，我十四歲。
    在天才輩出的聖月聯軍裏，並沒有我活躍的機會，我被分配到了破元戰場的第四層極界，離戰線較遠，除了平日的巡邏工作外，我還會抽空尋找年幼時有幸見過一麵的主君。
    在很久以前，從伯恩山和狼山附近出土了許多石板，經過研究後，上麵記載著狼族與犬族曾有一個共同的祖先，那就是狛納星球的創造神，天之父神狛——唯一的眷屬，換言之，便是將狛奉為主君的臣子。
    家中長輩……應該說山民犬族的大家都將之視作血脈中侍奉強者的本能的根源，狼族從未表過態，我之前也不相信，直到遇見那位。
    ……哪位？
    第一麵就讓我仿佛直麵命運，聆聽到神之啟示的主君，是誰？
    不對，這不對，這不是我。
    那我是誰？
    ——我回到了十四歲那年的道場。
    “唉，我就知道犬養你會這麽說！不過極獸非常凶險，自保都成問題的話，不去才是對的……那你要不要加入伯恩山的留守部隊？這也算保衛家園了嘛！”
    “嗯，我會加入留守部隊的。”
    對了，對了，這才是我的記憶，這才是我的經曆，這才是我的過去……？
    師兄離開了道場，隻剩下我一個人打掃道場。
    “犬養，你想起來了？”
    我單方麵認同的主君出現在我的麵前，我笑著回答道“風間?，我想起來了。”
    我——犬養從記憶中脫離出來，他與風間?並排像靈魂一樣飄在空中，看著下麵認真清掃道場的十四歲赤色柴犬獸人。
    以及，在場的第三個生命體，盤踞在陰影中的黑暗。
    “犬養，那你還記得在監獄裏發生的事嗎？”
    “我記得，直到你身上忽然冒出了青色的光……之後發生什麽事了？”
    “就像你現在看到的這樣哦。”風間?指著十四歲的犬養，對他麵前體型已經恢複到十八歲的犬養說道“那青色的光，能讓距離最近的人的心靈、記憶和精神都交融在一起，現在我們都在你的記憶裏哦，你的迷惘，你的謙卑，我都好好的體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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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那我的心情也……！”
    “……嗯，犬養，我們是同等的，比起主君和臣子，我還是更喜歡朋友之間的關係呢！”
    “這樣嗎……”
    連失落的感情都傳達過來了……風間?決定這時候什麽都不說。
    “——謔，這就是期望落空的感情嗎。風間?，連你關照他人的溫柔我也能感受到——真有趣。”
    在場的第三位，極獸空域，從道場的陰影裏伸出。
    “你剛才怎麽說的來著——哦，要理解我是嗎？”
    感覺鏈接在一起，犬養和風間?體會著空域表現出來的躍躍欲試。
    “’不妙啊，犬養，我好像又下了一步壞棋。”
    人的內心複雜多變，即使同為人類，或者同為獸人，姑且不談能否理解，願意去理解他人也是一種難能可貴的品質。
    如果是不同物種的生命體呢？
    在嚐試去理解的途中，就會發現，為何他她它是與你完全不同的生命體？因為雙方的差異太大了，大到不可能磨合，不可能接受，不可能……理解。
    認知差異，思維框架，社會價值，感情表達，地位，家室，環境，性別——推翻這一切，從根本上就不存在互相理解的可能。
    從空域那邊傳來的，隻有空洞。
    就像從身體中心開了一個堵不上的孔，血液與內髒，感情與靈魂都從孔中慢慢流逝。
    就算有其他的東西，風間?和犬養也理解不了。
    無法理解？那就隻能從頭開始了吧？完完全全，從空域誕生的那一刻起，用同樣的經曆去理解。
    “犬養，之後恐怕不會輕鬆，你一定要守住自我，別被我或者空域影響到哦——啊，要不你先去我的記憶裏避難吧。”
    若是一開始就不理解，反而不會受到他她它人影響，即使他們與空域的精神鏈在一起，認知的差異也會阻礙感情。
    恐怕自己的異界來客身份會暴露，但現在已經顧不上那麽多了。
    “怎麽，還不來？”
    圓形的空洞邀請著風間?，風間?在背後打開一扇通向自己記憶的門之後，毫不猶豫地衝進空域的門。
    犬養對忽然出現在背後的門感到驚訝，他沒見過的高樓大廈在陽光裏閃閃發光，他想知道他的主君生活在什麽樣的地方，犬養懷著忐忑的心情飄進風間?的記憶中。
    黑暗從陰影中上升，空域凝聚出風間?初次見他時的人形輪廓，在通向風間?記憶的門消失之前，黑暗瞬間蔓延到那扇門的地下。
    “我沒感覺錯……之前抓你的時候就應該察覺到才對……風間?，你和我有相似的地方存在，你究竟……”
    留下話語，空域形成的人形輪廓鑽了進去。
    十四歲的犬養清理完了道場，收拾好後走出去關上了門，道場變得空無一人。
    黑暗蔓延，空間被染成漆黑一片，直至無光，無聲，如天體全部隱去的宇宙空間。
    ——風間?找不到自己在哪。
    準確的說，應該是處於無法認知的狀態，人類用於收集信息的五官，在黑暗中沒有半點作用。
    就連這黑暗，也不是用視覺收集到的，是風間?的思維框架認定此處乃一無所有的空間，因此將[黑暗]判定成了黑暗。
    ……但不孤獨。
    過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什麽都沒有的此處也沒讓風間?感到孤獨。
    有一種回家的鬆弛感……有一種被擁抱的舒心感，無論過了多久，風間?的自我都沒有消失，他對一無所有的黑暗適應過頭了。
    “xx哦哦），xxxxxxxxxxx這裏原來還有一個極界呢！）。”
    聽不懂，本應無法理解的話語，風間?卻聽懂了那些話。
    “xx走吧），x獡），xxxxxxx這裏什麽都沒有），xxxxxxxxx隻是個被廢棄的世界）。”
    風間?理解到，是現在的空域聽不懂，但他能聽懂，對方兩人使用的語言，是狛納獸人的語言。
    “xxx真的嗎）？xxx小仟呀），xxxxxx你再仔細看看）。”
    獡？小仟？
    在空域記憶中的這兩人是誰呢？
    “xxxxxx我已經看過了），xxxxxxx如果真的有什麽），xxxxxxxxxxxxxxxxxxx那就是隻有身為神的獡能察覺到的東西吧）。”
    “xxx我是神）？”
    “xxx你是神），xxxxxxxxxxxxxx你是與聖月島的神同等級別的存在），xxxxxxxx別再讓我說第三次）。”
    “xxxx我是神呀），xxxxxxxxxxxxxxxx但我該怎麽處理這個極界內的存在呢）？”
    “xxxxxxxxx我先問你第一個問題），xxxxxxx你察覺到的存在），xxxx是生物嗎）？”
    “……xxxx有靈魂哦），xxxxxxxxxx有靈魂的話應該是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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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xxxxxxxxxxx那就先改變它們的存在方式），xxxxxxxxxxxxxxxxxxxxx，讓它們擁有與你我五官相同的信息表達和接受方式），xxxxxxxx你是狛納原生的神），xxxxx讓它們[適應]），xxxxx輕而易舉吧）？”
    “xxxxxxxxx但我具體該怎麽做呀）？”
    “xxxxxxx先模擬出聲音吧），xxxxxxxxxx聲音的原理是聲帶震動），xxxxxxxxxxxxxx隻要有震動的媒介就能發出聲音）。
    xxxxxxxx然後是視覺和聽覺），x獡），xxxxxx你變成太陽吧），xxxxxxxxxxxxxxxx然後再模擬出有規律的聲波由弱到強），xxxxxx先這樣試試吧）。”
    “xx好咧）！xxxxxxxxxxx小仟的腦子就是轉得快呀）！”
    ——而後世界開始震動。
    “嗡——嗡——”嗡聲此起彼伏，極界進入了開天辟地的新生階段，因為此處生命體發聲，是使用了它們本身的空間性質。
    嗡聲重疊在一起，空間不斷震動，不同於地震，而是其內的所有，如果有天空，那麽風間?會看見在天上飛翔的鳥兒與白雲，也在同時震動。
    “嗡——”
    能看見……即使很小，但是能看見！
    變成太陽的獡，以及獡身邊的——
    “哎喲！要是讓別人看見極界之主在流淚，你的顏麵就全掃地啦！”
    “……難道你不感慨嗎？獡？你我看的應該是同一幅畫麵吧？生命的誕生，世界上還有比這更美妙的事物嗎？”
    “感覺確實很不錯！那它們該叫什麽名字？”
    “我已經想好了，空域，它們就是空域一族，我回去之後就會宣布，這裏是空域一族的極界，而非無人的廢棄極界。”
    “啊～小仟很看中這些家夥呢，那我就在這裏留個光源好了，空域會慢慢演化出接收光源的功能，你再在光源裏麵留個信，等它們演化出行動能力，就會來找你啦。”
    “嗯，謝謝你，獡，作為回報，我會查清楚你的過去，幫你登上聖月島。”
    “對哦，小仟和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過去，為什麽小天認定我是狛納的原生神呢？”
    “因為你的氣息，和聖月島神明身上的氣息很像，聖月島神明絕對知道你的由來。”
    “好哦！那在這裏的事也做完了，我們去接著尋找你說的適合作戰場的極界吧！話說哦，和獸人的戰爭……不會死很多人吧？”
    “……不會，我會盡可能降低不必要的傷亡，獡，不發動戰爭的話，方才我們遊曆過的很多極界，都沒辦法繼續存在下去了，而且不這樣做的話，聖月島的神明也不會出麵，你我的心願都無法達成。”
    “好吧，我相信你！”
    聲音遠去，但宛如新生兒啼哭的嗡聲依舊不斷，在衝擊中恍然失神的風間?艱難醒悟過來。
    身為神的獡，與極界之主——小仟？
    呃，極界之主叫啥名來著……是仟什麽什麽的吧，獡和極界之主創造……創造也不準確呢，嚴格來說是催生，他們催生出了極獸空域，催生出具有傳送門性質的空間體極獸。
    雖然熬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最後風間?還是得到了想要的東西。
    空域的弱點，風間?掌握了。
    “不可能——”
    嗡嗡聲響起，風間?已理解到，那是空域在利用自身空間特性來震動發聲。
    “你的自我怎麽可能沒有消失？風間?，我不相信你的精神強韌到數千數萬年都不會消失！”
    風間?利用與空域連在一起的感受，用空域的感官分析著它們震動時的頻率。
    “數千數萬年？哪有那麽久，而且我現在就在和你說話，這不就是證據嗎？”
    “……既然如此，那就隻有一種解釋了，風間?，你的記憶沒問題的話，你和我，和我們——”
    “先等一下，我已經知道該怎麽對付你了哦？”
    “——啊啊，是震動的頻率吧？你已經理解了我們空域的存在，然後想用震動來影響我們接收信息的感官吧？”
    “沒錯！我們的心靈果然連接在一起呢，唉，我現在理解諾一說的[破壞空間的穩定性]了。”
    “……風間?，我有一個提案，要不要聽聽？”
    “是打算求饒嗎？那我可以接受。”
    “不，是提案，如果你都能變成現在這樣，那我，那我們一族沒理由不可能。風間?，你是異星來客，不是獸人，我和你沒有無法調節的矛盾，那麽……我們合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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