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覺，視覺，嗅覺，味覺， 觸覺，是隻屬於擁有確切肉體生物的感官。
    空域一族，隻有知覺，在神明的手中，從遙遠古老的黑暗中分離，並通過自身[震動]產生的[聲波]傳遞觀察世界。
    風間?第一個想到的是蝙蝠，而後是雷達。
    波長的傳遞成為了空域的眼睛，耳朵，讓它們得以摸索身處的世界，但波長並沒有辦法讓它們體驗嗅覺，觸覺與味覺。
    ——直到那青光降臨。
    沒有身體，沒有器官，卻真正的看見了，聽見了，聞到了，吃到了。
    獨一無二的體驗衝刷著空域的知覺，作為第一個品嚐到冰淇淋的冰甜可口以及花香的空域，它不會因為這些從未有過的新奇體驗倒戈。
    原因在於風間?的記憶。
    “事先聲明，我並沒有與獸人合作，也不可能為獸人做什麽事，我中意的隻有你，風間?。”
    在一片嗡聲鳴動的黑暗裏，風間?借著唯一的光源，目視著聚集成人形輪廓的空域。
    “我稍微有點受寵若驚，能告訴我為什麽嘛？”
    “我們的心靈此刻都連接在一起，你不理解為什麽嗎？”
    “……你想變成人？不對，這……不行，太複雜了，我……”
    “——我們極獸空域所在的極界，無法發展出文明。風間?，這裏，沒有物質的存在。
    我們一直存在，直到神明大人的光照耀了我們，我們才得以產生知覺，從黑暗中分離，但……也就到此為止了。
    這個極界，我們極獸空域存在的極界，再過百年千年，也隻會是一片黑暗，然後我們會在時間的消磨中逐漸喪失知覺，重歸黑暗的懷抱，直到下一個能夠催生我們的誰出現。”
    “啊，我懂了，那份心情——你想要[天地]。”
    “每個極界都有各種各樣的殘缺，隻有獸人的狛納是完整的世界，我學習了獸人與狛納的知識，[天與地]，隻是開創世界的第一步。”
    “如果你能成功，那就是這個極界的創世神話了呢……那我能給你什麽？你想要的好像隻有神才能給你啊，神或許都不一定能給你吧！”
    “……你沒有自覺嗎？”
    “好像最近老是被人這麽說，到底是什麽自覺我沒有啊？”
    “嗬，風間?，你不正常。啊啊，說起來，你沒有忘記還有一個獸人與我們連接在一起吧？感覺他如果精神就此消亡，你我的關係就會出現裂縫，所以我才好心來提醒你哦？”
    “——嘖！這種事早點說啊！”
    風間?剛說完，空域便從人形輪廓變成一個空洞，空洞瞬間移動起來，將風間?被動傳送進了他的記憶裏。
    散不開的烏雲，天空下著小雨，水泥建成的道路邊緣還有些裂縫。
    赤色柴犬獸人虛幻的身體平躺在半空，風間?不由得著急大喊道“犬養！”
    “你以為他跑進你的記憶裏，就能不受影響了嗎？我們三人的心靈是連在一起的，事到如今不需要我反複提醒了吧？試圖理解非人之物，試圖理解種群不同，連身體都沒有的空洞隻會是精神消亡的下場，就算有著認知差異之類的因素弱化心靈間的連接……那才是正常情況，風間?，你完整體驗了空域催生的過程，你卻還保持著正常，你的正常才是不正常的情況。”
    “……明明說著什麽非人之物，你卻說我們三人呢，你的心靈也被我們影響到了。”
    風間?轉身麵對重新變為人形輪廓的空域，神色肅穆地說道“你要合作是吧？合作就要互惠互利，喚醒他，我就答應你，在不傷害獸人以及危害狛納的情況下幫你。”
    “你要我這個極獸去救身為敵人的獸人？”
    “如果我和你要聯手達成什麽目標，那他，那獸人就不是你的敵人，也就意味著你要背叛極界，你要加入到我這邊來，加入到獸人這邊來。”
    “——我拒絕，極界之主對我等有恩，何況在你們的世界裏，背信棄義之徒不會被任何人相信吧？”
    “那你有什麽用？”
    “……這就是妥協嗎？真是難受的滋味……風間?，你朋友的精神接近消亡，你能做的事情隻有一件，用你的精神去反哺他吧，我來的話，隻會加速他的精神消逝。”
    “還算有點用，但是要怎麽反哺？”
    “你的精神自然由你自己決定。”
    風間?心意一動，就感覺到他與犬養之間多了一層聯係，往日的回憶不斷在眼前的精神空間內重演，早已忘卻的感情反複重燃心底，接著流向透明到快要消失的犬養心裏。
    “對哦，可不能忘了這個。”
    世界變動，回到在第四層極界獸王麵前，用犬養的太刀自刎的場景，風間?伸手，那把太刀便飛到他手中。
    “拿好，犬養。”
    太刀也是風間?的記憶，這把記憶流入犬養與另外兩個同步的空洞內心。
    犬養透明的身軀慢慢凝實，雖然犬養還沒有醒過來，風間?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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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就隻能等他自己醒了。”
    “……以後你隻會為了我，而不是為獸人做些什麽嗎？”
    “嗯。”
    “……唉，好吧。”
    如果不在這裏答應空域，風間?連牢房都出不去。
    風間?的確掌握了空域的弱點，那就是空域用來接受外界信息的震動，隻要能釋放出同頻率的波長，就能消除空域的知覺。
    但，空域失去了知覺後，並不會死去，它們隻會變成過去那樣的空洞，屆時空域就變成了隨機傳送的門，如果出了什麽意外，可能就會被傳送時的空間亂流撕碎，所以風間?並不想做到這一步。
    管他呢，既然是為了我，那要怎麽用還不是看我自己。風間?的這個想法明確傳到了空域的精神內，空域隻是用輪廓做出了個棱模兩可的笑容，然後風間?就感受到從空域那邊傳來的輕笑，就像在說“那你試試看吧。”
    三人融合的精神空間似乎時間到了，開始分離為個體。
    “風間?，你真是……不可思議。”
    “什麽意思？”
    “你果然一點點的自覺都沒有呢，你在你原來的世界裏，是不是也經常被人這樣說？”
    “那倒沒有，隻是會被質疑‘你到底是不是人啊？’，那是很誇張的稱讚哦。”
    “因為沒有人知道你的真麵目，知道你的內心究竟是怎樣一副景象。”
    空域說著，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場景變成背著書包獨自一人去學校的幼童。
    “就算在你的世界，你也不屬於正常的那類人。”
    “正常不正常什麽的也得看正常的標準是什麽吧……”
    “你的朋友犬養，他就是個正常的獸人。還有你在你的世界裏唯一的朋友，他才是正常人。”
    “——閉嘴吧。”
    忽然冷漠的話語帶著寒意，從空域心底升起。
    無論是何種生命，從擁有著對死亡的恐懼，空域第一次品味到死亡的威脅。
    沒錯，空域確定，風間?剛剛動了摧毀三人融合的精神，讓三人全都死亡的想法。
    “喂！?！你怎麽又不等我！”
    在一條過道裏，穿著同一款式製服的另一個幼童正在狂奔，追趕著走在前麵的風間?。
    “我沒有說過要等你吧？隻是你單方麵立下的約定罷了。”
    冷漠，感覺不到一絲溫暖的話語從年幼的風間?口中說出來，他的臉上也沒有幼童應有的表情。
    從年幼的風間?身上感受不到感情。
    “別這樣嘛，我和大家說我們是青梅竹馬大家都不信唉！”
    “青梅竹馬是形容男女的吧？你我都是男孩子，應該叫死黨，而且隻是家住得近父母相識就能叫死黨嗎？”
    “當然！”
    “……隨便你吧。”
    畫麵定格在笑的天真爛漫的男孩終於追上與他同齡的風間?，風間?卻麵無表情這一幕上。
    水流包裹著全身，風間?抱著昏迷的犬養，重新回到了洪水泛濫的監獄。
    青鸞王的星辰落下，伴隨星星的青鸞渾身透露出疲憊的氛圍，進入為期七天的冷卻期，夙龍族老人給予的精神不受影響的星辰又升了起來。
    與年幼時如出一轍的無情僅持續了一瞬，之後風間?露出緊張的神色，輕聲問道“空域？”
    嗡嗡聲響了起來，空域回答道“我在，我先把你們送回去吧。”
    嗡嗡聲加速，風間?抱著犬養，順著水流被衝進黑暗中。
    隨著‘嘩啦’一聲，灰蒙蒙的天空出現在風間?麵前。
    腳下是已經燒焦的土地，風間?一眼就看出來，這裏是之前與空域戰鬥的地方。
    嗡嗡聲又來了。
    空域的動作不再悄無聲息，理解了它們的風間?現在聽得懂空域在移動或是說話時發出的震動聲。
    “風間?，之後，你打算怎麽辦？”
    “唉？你不回去嗎？”
    “時間緊迫，這一次的回溯是你最有希望衝破輪回的機會，不是嗎？”
    “……不用交流情況真是省時省力……沒錯，你知道龍族少主和熊族的女孩在哪嗎？”
    “他們從我手裏逃掉了，龍族少主的力量很怪異……”
    “唔……”
    這時，犬養幽幽轉醒，他的眼神染上一層不屬於他的色彩。
    風間?年幼時的冷漠，空域非人的思想而誕生的扭曲，皆出現在他眼中。
    “犬養，你……還好嗎？”
    “……”
    犬養沒有說話，隻是神情淡漠，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風間?看。
    “……那我就當你恢複正常咯？空域，你接著說。”
    “龍族少主和熊族少年，他們兩個現在應該在突襲極獸在附近的簡易營地吧。”
    “那就是沒事？你快帶我去找他們！”
    嗡——空域直接在風間?腳下開了門，風間?猝不及防的踩空，重心不穩，一下就摔倒在地。
    “風間?？還有犬養？！你們是怎麽——”
    兩米高的青年才俊，白玉般的龍角與綠色毛發覆蓋脊椎和黑色皮膚身軀的龍族少主敖青驚訝出聲，在他旁邊，毛發顏色淡一些的青色毛發熊族少女風間玥同樣一臉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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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別說話，敖青，犬養就拜托你照顧一下了，還有這個給你！”
    風間?迅速爬起來，頂開坐在他身上的犬養，留下從監獄裏拿出來後還剩下一張沒有使用的符籙後，風間?幹脆地拿下挎包，套在敖青身上。
    “極獸空域，已經被我收服了！我還有別的事要先走一步，城主交代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不是，收服？風間?你把話說清楚——”
    “空域！送我回據點！”
    同樣的嗡聲，空洞再次在風間?腳底展開。
    已經有一次教訓的風間?這次平穩落地，他看著出現在眼前，被一根粗壯的泥土柱子頂起來的城堡，滿心都是佩服。
    “這也太便捷了吧！話說你的本體呢？你存在於任何地方嗎？”
    “……黑暗就是我的本體，我現在就在你的腿上，你的腿不是還有幾塊完好的布料嗎？那些布料遮擋了光，形成了黑暗，我就在這黑暗裏，所以傳送你的時候我才會直接在地上打開傳送門。”
    “多小的陰影區域都行？”
    “按照我的體量，至少得有你的腳掌大小才行。”
    “那要是在沒有黑暗的地方呢？”
    “那時候我就會回到我誕生的極界，然後可以再傳送到有陰影區域的地方。”
    “天啊，無視距離……”
    “但有一些例外，比如說——”從風間?的影子裏升起黑色輪廓，黑色輪廓生出黑暗凝聚的手指，指向據點，“那裏我就去不了，我也不知道他們獸人用了什麽手段，隻要是獸人設立的承柱範圍內，我都無法靠近，能把你送到這裏，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已經超級有用了！我都有些愧疚了！如果我幫不了你，你的極界依然沒有未來發展，我該怎麽辦啊！”
    “……我不擔心這一點，我在你的記憶裏看見了許多知識，即使發展不出文明，也能延後我們空域退化的時間，異世界的知識也算是報酬，所以你不需要愧疚。”
    像開掛，不對，就是開掛，有空域在，絕大部分距離都直接抹除了。
    “你能帶我去第一層極界嗎？”
    “原本是可以的，但現在不行，第一層極界還有別的空域在，如果貿然傳送，與別的空域發生碰撞的話，在我們空域誕生的極界，什麽都不會發生，但在別的地方，體量小的那一方就會泯滅，也就是死亡。”
    “那第四層還有別的極獸空域嗎？”
    “有，但除了一些特定場所，每個空域的傳送區域都被極界之主嚴格限製了，當我們要集合或者去某些特定場所時，需要事先聯係再一個個過去。”
    空域現在產生知覺的個體有三十多名，這是風間?在空域的記憶中得知的。
    “那你們什麽地方都能傳送嗎？比如我隨便說個地方……”
    “坐標，風間?，你需要提供坐標，或者——”
    “……或者……？”
    “……或者，讓我附身，這樣的話，你曾去過的地方，你看見過的地方，我都能進行傳送。”
    “也就是……奪舍？”
    “如果我不把身體還給你，那就叫奪舍。”
    “好！那就來試試吧！”
    “……你真是……”
    “趕緊的！”
    黑暗，從風間?的腿部蔓延，風間?全身很快就被黑暗包裹。
    “……嗯？”風間?動了動手腳，“你怎麽還不附身？”
    “我，附身不了！有一股力量在阻擋我——唔！好強大的力量！”
    啊……是夙龍族老人的星辰，風間?眨眨眼，他全身的黑暗瞬間全部凝聚進他的雙眼，把雙眼染得漆黑一片。
    “現在呢？這下你有我的視覺了吧？”
    “……寄人籬下……不甘心……”
    “你說啥？”
    “有你的視野了！”
    “那就……先試試看能不能帶我回到藍星吧！你看過我在藍星的記憶吧？”
    “我試試。”
    什麽都沒發生。
    “那，海洋呢？就是夙龍族老人給我的坐標，能直接傳送出去嗎？”
    “嗯……不行，都不行，我找不到這兩個地方的存在。”
    “看來這種困境，你是沒辦法突破了呢……我再確認一下，你看完了我的記憶對吧？”
    黑暗從風間?眼中脫離，融入他的影子裏。
    “我看完了。”
    “那麽，下一站！”風間?感覺破開回溯的希望從沒這麽大過，他興致衝衝地說道“去魔炎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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