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界獸王是極界存續的核心，因此極界獸王擁有將周圍轉換成能讓自己生存的環境。
    這一點是重中之重。
    每一個極界，隻會誕生一個極界獸王，第四層的極界獸王早已隕落，都是極界之主創造出人工的極界獸王，第四層極界才免於毀滅的末路，逐漸迎來生機。
    由於極界獸王關係到極界的穩定，所以極獸與獸人雙方都將極界獸王的領地標記為灰色領域，避免將戰火引到極界獸王身上，破壞作為戰場的極界。
    無論哪一方，要的都是勝利，而非掀桌子的魚死網破。
    被惡作劇般拚湊而成的巨物，用她身軀上的無數雙眼睛，以及托著雕塑般頭顱的手背背部那隻眼睛注視著，風間?拚命維持住理智，在腦海中瘋狂搜刮回溯中積攢的，關於極界獸王的情報。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甚至情緒，語氣，都要細細斟酌。
    “……知道，我知道，從天上掉下來了，大地的殘骸，生命，還有一個……與我同規格的存在……”
    一隻鷹頭蛇軀尖尾巴的極獸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澤，激動地說道“[母親]！那是上層極界崩塌後掉下來的東西！那一層的極界獸王也掉下來了，但我們一直都沒找到！那隻極界獸王失去了自己的世界，肯定會盯上我們的家！”
    “是我，不中用，保護不了你們，保護不了我的孩子……我能感應到的區域隻有潮水覆蓋的區域，當我的潮水覆蓋整個世界，覆蓋我們的家，這裏才會真正複蘇……”
    “不對！”三米高的果凍狀極獸高聲呼喊將他誕生出來的極界獸王，就像一個包裹著死山羊的史萊姆，“[母親]還是幼體狀態！我們的世界才剛踏上正軌，隻是時間不夠充裕而已！您已經為我們做得夠多了，我們也想保護您！”
    拚湊出來的龐然大物，與龐然大物誕出發子嗣直接上演了一幕親情戲碼，如果不看它們駭人的外表，風間?或許還會生出些感觸。
    看來第四層的極獸能夠清楚認識到別的極界獸王帶來的威脅，[母親]隻有潮水覆蓋範圍的感知，雖然這片被潮水覆蓋的領地很大，但想要覆蓋整個第四層極界，恐怕要猴年馬月去了。
    再加上[虹龍]的沉睡地點就在據點下麵，極獸們應該也不會以身犯險，到獸人的領地裏尋找虹龍的蹤跡。
    ……這麽說來，為什麽虹龍在據點的地下，卻沒有任何獸發現？
    風間?想到兩種可能，一是在[虹龍]掉下來之後，山羊城主才在[虹龍]上方建立了據點。
    至於第二種可能，則是與在歸途號認識的高澮教授有關。
    之前的回溯中，風間?曾讀過高澮留下的報告，高澮在破元戰役時期，被分配到第三層極界分析[虹龍]的極虹。據敖青所說，第三層極界崩塌後，由於破元戰場是一到五層極界的上下結構，所以有很多東西掉到了第四層極界，但第三層極界的崩塌同樣引起了空間亂流，就像被強製卷進隨機地點的傳送門。
    [虹龍]可能是被空間亂流傳送到據點下方的，不過追究[虹龍]如何到第三層下方，對現在的幫助不大，於是風間?及時掐斷這方麵的思考。
    “掉下來的極界獸王，獸人取名叫[虹龍]，它身上散發的虹光能夠侵蝕周圍的環境，連空氣都不放過……獸人給[虹龍]的這份虹龍取名[極虹]，隻要被極虹照射到，甚至看一眼就會染上，一命嗚呼，你們……有抵抗極虹的辦法嗎？”
    [虹龍]的極虹是必須要處理掉的麻煩，否則向[虹龍]發起進攻，和自殺無異。
    “極虹嗎……你們獸人可真會取名字，[母親]！我們也該為您的力量命名！”
    說這話的是第一個跑到風間?麵前的虎目三尾極獸，他話一出，立刻就得到了周圍極獸的附和。
    現在是討論名稱的時候嗎？看著極獸們其樂融融，都在為[母親]著想的溫馨場麵，風間?沒敢把這句話說出來。
    風間?想了想，大聲說道“那就叫[濁潮]吧？”
    雙腳微動，腳部的皮膚與濁潮接觸，傳來溫暖而粘稠的感覺。
    極獸中傳來一片認可的聲音，[母親]那隻有中間留下呼吸空洞的雕塑般頭顱也在前後晃動。
    風間?基本上已經通過極獸們的對話，了解到了第四層極界獸王的能力。
    沒過腳背的淺層水潮，就是極界獸王[母親]改變生態環境的力量。
    關於濁潮的力量，風間?還是在安長行的回溯裏發現的，畢竟在風間?經曆的回溯中，[母親]一次都沒出手過。
    “這個濁潮，有促進你誕下的極獸快速成長的作用吧？就像母乳……還有羊水，把極獸幼體放在外圍，難道那些極獸幼體也像能跑能跳的極獸一樣，在濁潮中就不會死，遭到破壞會重組嗎？”
    在之前的回溯中，風間?沒少破壞過濁潮內的極獸，可惜他一次都沒來得及去觀察被他殺掉的極獸，不然這裏就是肯定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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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在安長行的回溯裏，安長行殺掉濁潮中的極獸，那些極獸也會在濁潮中複活，風間?也不敢認為這個推測百分之百正確。
    好在，極獸們的反應坐實了風間?的猜測。
    完全沒被謾罵或是驚訝的話語影響，風間?對比著[虹龍]與[母親]的力量。
    [虹龍]的極虹，傳播方式快又多，並且非常難以防範，觸之即死，是以侵蝕為主的力量。
    [母親]的濁潮，隻能等待潮水蔓延，從傳播的效率上看，完全比不上極虹，但在濁潮內的極獸不會死亡……是以保護為主的力量。
    問題在於，極界獸王那改變生態環境的力量，能否互相影響，甚至互相牽製？
    如果[母親]的濁潮，無法影響到[虹龍]的極虹，那就該直接放棄拉攏[母親]的談判，想辦法逃出生天。
    逃不出去的話……
    撫摸著身後背負的寒天劍，風間?卻下意識看向身後犬養的木刀。
    犬養縮回十四歲之後，佩戴的太刀都換成了木刀，這樣根本就……
    “——你想幹什麽？”
    夾著尾巴，緊張、畏懼、憤怒、悔恨，諸多情緒出現在犬養的臉上，他不明白自己心底為什麽會不受控製湧現出這些感情來，他隻是緊緊抱住木刀。
    “不會給你的，絕對不會！”
    “我也沒想要你的木刀，你拿好它防身。”
    不過是個小插曲，風間?重新把視線拉回到[母親]身上。
    與這種一千多米高的雜亂巨物對視，是需要勇氣的，風間?盡量不讓目光聚焦，分散視野，隻將[母親]的大體輪廓納入視線。
    “您的濁潮，能抵抗[虹龍]的極虹嗎？”
    “……這是，我的世界，我和孩子們共同的家，我才是這裏的極界獸王……你覺得[虹龍]比我強大？”
    [母親]的聲音就像許多人分毫不差同時開口，許許多多不同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是啊，我肯定，[虹龍]比你強大，[虹龍]光軀長就有兩千多米，兩千米的高山已經能重新劃分地貌環境了，[虹龍]還能繼續吞噬能量增加軀幹，增加長度……而您，再怎麽看，最多也就一千米出頭吧？”
    還沒完，風間?繼續說道“關鍵問題在於[虹龍]的極虹是以近似光的形式傳播，雖然並不是真正的光，並沒有光速和其他一些光的特質，那依然是能在距離[虹龍]一定範圍內變成光的侵染，比您的濁潮覆蓋率廣，殺傷性強，您的濁潮……太溫柔了。”
    風間?的雙腳就泡在濁潮中，既沒有任何不適，也沒看見身體受到什麽影響。
    一個是光，一個是水，極虹奪走生命，濁潮促進生命。
    “會有辦法的。”
    [母親]托著頭部的手，其背部裂開的嘴巴輕輕說著，她身軀上的無數張嘴同時發聲。
    “我還有，我的孩子們。我們會保護我們的家園。”
    這句話仿佛成了一句動員所有極獸準備戰爭的命令，有的極獸喜極而泣，有的極獸拉黑了臉，有的極獸默不作聲，天上飛的極獸全部圍繞著[母親]飛翔，地上走的極獸抬頭仰望，地下爬的極獸破土而出。
    極獸的數量遠比風間?和犬養看見的要更多！其中隻有一小部分與[母親]相似，由許多生命體的特征胡亂拚湊而成，更多的還是風間?也見過的尋常極獸。
    生命從[母親]身邊像火山爆發般湧現，那數量已經不能用鋪天蓋地來形容，極獸們甚至擋住天空，踏平大地，濁潮被極獸們的動靜激起浪花，水浪的聲音淹沒在所有極獸的躁動中。
    這場熱烈的盛會持續了很久，但在這期間，[母親]並沒有閑著。
    從那顆光滑的雕塑般頭顱處，伸出了手。
    纖細，蒼白，脆弱的手，一隻，兩隻……風間?已經數不下去了，他第一次看見這般瘋狂的造物，能撐到現在已經體現出了風間?精神的強韌。
    但，再強韌的精神，一旦遇上超出自身理解的異常，理智也會慢慢消磨殆盡。
    瘋狂造物的手伸向風間?，蠍尾為此露出一個頭顱的空隙，沒有皮毛，與人類無異的手指托住風間?的臉，輕柔撫摸著。
    更多的手，與風間?的左手觸碰，將風間?緊緊攥住的索命銃拿開，丟到濁潮中，撫摸風間?左手因用拿著索命銃時力過猛而凹陷的血印。
    [母親]的手觸碰到左手掌心的核心熀源。
    “……可憐的孩子，你也成了試驗品嗎？”
    即將歸零的理智踩住刹車，[母親]的手冰冷的像屍體，卻讓風間?冷靜下來。
    母親撫摸哭泣的嬰兒時，害怕傷到嬰兒，大概就會像這樣溫柔輕緩，彰顯母愛吧。
    順著[母親]的話，或許就沒有危機，但風間?說出了個不字。
    “不是，這是獸人為了救我，迫不得已才這樣做的。”
    [母親]的手依然在撫摸純白色的核心熀源。
    “我能感覺到……它與你的身體幾乎融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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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間?忽然渾身一震。
    一直以來，他受到的血氣壓製消失了。
    這股血氣壓製來源於第四層極界的特殊大氣，能夠天然壓製獸人體內的血氣，風間?也是在體內那絲血氣出現後，才感覺到壓力。
    來自極界的環境壓製消失，他還有一種奇特的感覺。
    風間?看向遠方，那裏是濁潮的邊界，他能感覺到，濁潮正在一點一點向外擴充。
    “我這是——”
    “這是給乖孩子的獎勵……一定很痛吧？我也很痛，每天每天都很痛，可我有了孩子後，就不痛了……我遇到了幫助我的好人，你也遇到了，我好開心……
    力量從風間?的雙腳開始向上傳遞，流遍風間?全身，風間?輕微低頭，張了張自己的手掌。
    他得到了濁潮的加持，身體機能全麵提升。
    “可是，為什麽？難道我也變成了極獸——”
    “你的生命形態沒有變化，隻是因為，你也是我的孩子。”
    風間?啞口無言，愣了半天，才指著躲到牢籠邊緣瑟瑟發抖的犬養問道“那他呢？”
    “他也是我的孩子……”
    [母親]的手伸向犬養。
    “不要！不要過來！”
    犬養嚎叫出淒厲的慘叫，[母親]伸向犬養的手在中途變化，纖細的手臂粗壯了幾分，毛發翻起，手掌也浮現出肉墊與尖爪。
    看到[母親]的手臂變化，風間?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極界之主創造[母親]時，一定使用了獸人的素材，既然犬養能被認作[母親]的孩子，那就是獸人都有可能被認作[母親]的孩子。
    這大大增加了與[母親]的合作可能，原本風間?還在擔心，如果擊敗了[虹龍]，[母親]就會率領極獸攻擊獸人的據點，或許有什麽辦法能夠避免出現這個狀況……
    犬養跟過來，竟然幫上了忙，這是風間?沒想到的。
    不過……為什麽撫摸風間?的手是人類的手，撫摸犬養的手就變成了獸人的手呢？
    不再關注鬼哭犬嚎的犬養，風間?的目光轉向[母親]那小山般的軀體。
    [母親]是極界之主創造的合成獸，隻有極界之主知道，[母親]體內有多少種素材。
    既然風間?也能被認成孩子，難道裏麵……有來自藍星的屍體？
    風間?打了個冷顫，連忙甩掉這個想法。
    比起這個天馬行空的想法，還有一種更合理的推測。
    風間?的生理構成本就和獸人高度相似，伸向犬養的手掌變成了很像犬獸人的手掌，或許這手掌會隨著對象改變而變成符合對象形體的形態。
    伸向自己的是人類手掌，也可以解釋成皮毛褪去後的長靈族獸人手掌。
    不對不對，別跑題了。
    風間?快步走到犬養麵前，關切注視著被三四條犬獸人的手臂撫摸後冷靜下來的犬養。
    “犬養，你感覺怎麽樣？”
    “我感覺……好極了？”
    接下來，就是測試的時候了。
    風間?拔出背上的寒天劍，正打算在自己身上切下傷口，一隻蒼白的手瞬間扣住風間?拿著寒天劍的手，阻撓寒天劍下落。
    那隻手的手背，忽然翻出來一隻幽怨與憤怒的眼睛，與一張布滿尖牙的嘴巴。
    “不許傷害自己！”
    “對！沒錯！絕對不可以傷害自己！”
    犬養變得不再害怕[母親]的手，甚至還重複著[母親]的怒吼。
    “好，好！我不會傷害自己！”
    風間?苦笑著把另一隻手也舉了起來，扣住風間?的手才緩緩離開。
    風間?注意到[母親]的手在自己手腕上留下的血印，全神貫注觀察著，那血手印在十幾秒之後，才恢複了正常。
    在這期間，犬養的嘴巴一直沒停，滔滔不絕講述著自殘行為有多麽不可原諒，傷害自己又傷害別人，要不是周圍到處都是極獸的聲音，風間?還以為回到十泉湯了。
    “啊！[母親]！您做了什麽啊！”
    “怎麽可以把獸人納入我們的弟妹中？獸人可是極界之主的敵人，您的創造者的敵人啊！”
    “殺了他們，快殺了他們！他們已經知道了濁潮的秘密，不可以留活口！”
    處死風間?和犬養的聲音一邊倒，[母親]看著孩子們展現出自己的意誌，一陣歡喜，並沒有加以製止。
    “得了吧！你們都叫起來濁潮了，都用別人的創意了，還好意思叫囂！”
    說話的是披著厚重甲殼的虎目三尾極獸。
    風間?皺起眉頭，這個虎目三尾獸人的智慧，在這群極獸當中相當高。
    “極界之主從來沒有說過獸人是他的敵人！隻說了獸人是我們極獸的敵人！既然大家都能說話，那就坐下來好好溝通，別什麽事都想著用蠻力解決！”
    嗬斥著身邊喊打喊殺的極獸，虎目三尾極獸走到風間?麵前。
    “你說這麽多，無非就是想借助[母親]的力量，殺掉[虹龍]吧！”
    “……和聰明人講話就是方便，沒錯，我想和你們合作。”
    “那你們的誠意呢？”
    “誠意……不如先說說看你們想要什麽？開出你們的價碼吧。”
    “好說好說。”
    虎目三尾極獸的眼中閃過一絲精明。
    “我們要安全保障！”
    “安全保障……？隻要你們不出領地，應該沒人會攻擊你們才對……”
    “並不是說外敵！而是天空上那些金色的玩意兒，還有貫通天地的光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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