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像被狂風卷動的沙礫，抽打著執失紹宗的明光鎧，發出“劈啪”的脆響。他勒住胯下的河西駿馬，三尖兩刃刀的刀尖在凍土上劃出半尺深的溝，將最後一個掙紮的部落貴族釘在雪地裏。溫熱的血順著刀身蜿蜒而下，在雪地上洇開大片暗紅，與遠處天際的鉛雲交融成一片令人心悸的顏色。
    漠北的寒冬把草原凍成了一塊巨大的鐵板，枯黃的草莖被冰雪封在地下，隻有偶爾露出的石礫，在慘白的日光下閃著冷光。
    大唐的軍隊正以一種扇形的姿態鋪展開來——前鋒分作左翼、右翼兩支騎兵，像兩把鋒利的彎刀，沿著草原的褶皺向西北推進；中軍則分為左、中、右三路，如同三道厚重的鐵犁，有條不紊地犁過薛延陀的外圍領地。
    薛玖親率的府兵是中軍的核心，他們踏著整齊的步伐，甲胄在風雪中反射出森然的光。這支由中原府兵組成的部隊，每個人都穿著雙層棉衣，外麵罩著鐵鎧，靴底釘著防滑的鐵掌，即便在冰麵上行走，也如履平地。他們的任務不是衝鋒陷陣，而是坐鎮中樞，接收各路傳來的消息，確保整個扇形攻勢不會出現絲毫紊亂。
    “都督，左翼執失紹宗部已拿下烏洛部，斬殺貴族三十七人，俘虜男女老幼一千二百餘口。”傳令兵跪在雪地裏，聲音被風吹得發顫，手裏捧著的竹簡上還沾著血跡。
    薛玖接過竹簡，借著風雪間隙透下的微光瀏覽。執失紹宗的字跡帶著一股狠勁，筆畫如同刀刻：“烏洛部貴族私藏薛延陀旗號，意圖反抗，已盡數斬決。俘虜中查出隱姓埋名的葉護三人，一並處置。牛羊馬匹清點完畢，正由後勤隊宰殺醃製。”
    “知道了。”薛玖將竹簡遞給身後的參軍，語氣平淡，“告訴執失紹宗，按計劃推進，不必急於求成。俘虜交給後勤——我不希望來年春天，這裏再長出任何屬於薛延陀的痕跡。”
    傳令兵領命而去，靴底踩在積雪上發出“咯吱”的聲響。薛玖望著遠處隱約可見的炊煙，那是右翼騎兵正在處理剛征服的部落。
    他之所以定下“斬盡貴族”的鐵律，不是出於嗜殺，而是深知漠北的部族習性——這些世代傳承的貴族就像草原上的毒草，隻要留下根須，用不了幾年就會再次滋生叛亂。至於說讓他們去挖礦？薛玖冷笑一聲，這些養尊處優的家夥，怕是連鋤頭都握不穩，留著隻會浪費糧食。
    烏洛部的營地已經變得一片狼藉。執失紹宗勒馬站在營地中央，看著那些曾經象征著部落權力的帳篷在烈焰中坍塌，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
    他的三尖兩刃刀斜拖在雪地裏，刀身上的血漬已經凍結成暗紅色的冰碴——這把由薛玖親自贈送的合金武器，削鐵如泥的鋒利，讓他在剛才的衝殺中就沒有遇到像樣的抵抗。
    “都給我看好了！”執失紹宗猛地抬高馬鞭，指向營地邊緣那排被砍下的頭顱，聲音如同在冰水裏泡過的石頭，“這些就是投靠薛延陀的下場！大唐給過你們機會，是你們自己不要！”
    被俘的牧民們蜷縮在雪地裏，瑟瑟發抖。他們大多是普通的牧人，平日裏隻知道放牛羊、擠奶子，哪裏見過這般血腥的場麵？尤其是那些部落貴族的無頭屍體，就橫陳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鮮血染紅的雪地在寒風中散發著濃重的腥氣，讓不少人忍不住幹嘔起來。
    執失紹宗很滿意這種效果。他知道一個道理，想要馴服烈馬——就得先用雷霆手段鎮壓，再給一把帶著甜頭牧草。
    他策馬在俘虜麵前踱了一圈，目光像鷹隼一樣掃過每一張臉：“從今天起，你們都是大唐的百姓，是天可汗的子民。誰敢心懷不軌，全家處死，一個不留！”
    說到“處死”二字時，他特意加重了語氣，馬鞭在空中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啪”地抽在旁邊一個試圖抬頭的牧民麵前的雪地上，驚得那人“撲通”一聲撲倒在地。
    “這是給你們的活路。”執失紹宗話鋒一轉，聲音稍微緩和了些，“現在，誰能指認出你們中間還隱藏著的貴族、惡霸，不僅可以免罪，還能去賀蘭州分到土地和房屋——那裏有暖烘烘的屋子，有吃不完的糧食，冬天不用再在草原上挨凍！”
    沉默在人群中蔓延。不少人偷偷交換著眼神，臉上寫滿了掙紮。這些牧民世代受貴族壓迫，心裏積怨已久，隻是礙於部族規矩不敢發作。如今有了翻身的機會，又有血淋淋的前車之鑒擺在眼前，終於有人動搖了。
    “我知道！”一個瘦骨嶙峋的牧人突然喊道，他指著人群中一個穿著相對厚實的中年漢子，“他是部落長老的侄子，去年搶了我的羊群！”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很快，十幾個隱藏在普通牧民中的小貴族、惡霸被一一指認出來。他們剛想辯解，就被如狼似虎的士兵拖了出去，慘叫聲在風雪中此起彼伏，聽得剩下的俘虜頭皮發麻。
    “把這些人押去賀蘭州，交給屯田校尉。”執失紹宗收起馬鞭，對著親兵吩咐道，“告訴押解的人，路上給他們吃的——誰敢逃跑，格殺勿論。”
    “諾！”
    俘虜被押走後，執失紹宗開始處理戰利品。部落的帳篷、皮毛被分門別類地堆放在一起，這些東西將由後續趕來的商隊處理。
    這些商隊都是薛玖提前安排好的，來自幾個盟友家族——他們在戰前提供了大量的糧草和資金支持，如今便用這種方式獲得回報。按照約定，每個家族負責接收一個部落的物資，一路輪著來，誰也不會吃虧。
    當然，作為領兵將領，這些收入也有他的一成利益。
    “將軍，牛羊已經開始宰殺了。”一個校尉前來匯報，“肉都切成塊了，正用鹽醃製，打算做成肉幹。馬匹清點出三百多匹，都是能跑的好馬，已經交給騎兵營補充損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