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分體驗過飛行的副作用，所有人決定原地休整片刻而後啟程。
    不遠處隱約可以聽見溪水聲，沈天歡想去梳洗一番。林七夜見狀，立即想要跟上。然而，沈天歡卻徑直走向了克洛伊。
    她望著這位眼神天真的紅發少女，輕聲問道：“你就是克洛伊吧，不如我們一起？”
    克洛伊下意識看了林七夜一眼，沈天歡微微挑眉。見她點頭同意，沈天歡在白紗後露出一抹淺笑，與她一起朝著林間走去。
    二人一路行至溪邊都沒再說話，但這種沉默並未令克洛伊感到不適，相反，許久未與同齡女子單獨相處的她感覺到了一種獨特的輕鬆。
    沈天歡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情緒，眼神微動，快她幾步走到了溪水旁蹲下。她將手指伸進水中試了試溫度，才掏出一方帕子浸濕。她抬起手想要擦臉，卻被鬥笠落下的長長白紗阻隔，一時間顯得有些笨拙。
    克洛伊見狀立即善意地替她撩起了白紗——
    她呼吸一窒。
    一雙沉靜而純粹的黑眸就這樣直直地與她對上，配上那如白玉般無瑕的肌膚，讓她有片刻的恍惚。
    自她來到東方，遇到過許多的長得頗具東方特色的人。好看的、不好看的、普通的......作為聖教的使者，美醜在她眼中已經沒有了特定的界限，長相也隻是皮囊而已。
    可直到今日見到了沈天歡，她才發現，原來東方特有的美麗並非是小眾的，而是值得珍藏、細細品味的美麗。就像這裏特有的瓷器，溫潤含蓄，卻有著那沉澱在骨子裏的風華。
    一塊方帕柔軟地擦過她的額角，克洛伊一怔，方才回過神。她看見沈天歡湊近的臉，感受到她那順著帕子落在她臉上的目光，不由地偷偷捏緊了手指。
    ——她真善良啊。
    她在心裏感歎，還有一些莫名的害羞，自己奔波了一路，渾身都是汗，甚至還嘔吐過，一定很狼狽吧？
    “謝......謝謝。”克洛伊對上沈天歡的眼睛，又匆匆垂下來，隻是盯著她眼睛以下的部位。
    沈天歡笑了一聲，“不用這麽客氣，我們都是女孩子，應該互相幫助不是嗎？”
    “嗯嗯。”克洛伊有些高興。她有種預感，她交到了一個朋友，一個......有些特殊的朋友。
    再回來的時候，兩人之間便全然沒了最初的陌生。克洛伊主動挽著沈天歡的手，兩人說說笑笑地從林中走來，讓在馬車旁的幾人有些詫異。
    林七夜與霍去病想到沈天歡平日裏沒什麽朋友，見她難得與人聊得來，自是為她高興。
    休息過後，眾人一致決定駕車前行。剛才短短兩刻鍾，馬車已經飛越了三座城邦，省去了將近兩天的路程。前方駕車再行進不過三日，就能到達敦煌郡。
    霍去病朝著馬車走去，他眉頭輕蹙，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侯爺。”
    身後傳來烏泉的聲音，他回過頭，望向這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何事？”
    烏泉上前兩步，跪在他身前。
    “請侯爺收我為徒。【支配皇帝】天生有缺，壽命極短......”霍去病聽他這麽說，手指一顫，下意識去看沈天歡的表情。但她此時戴著鬥笠，根本無法看清神情。
    他心中有些慌，沒想到一直隱瞞的事情會從其他人的口中讓她知道，他甚至還沒考慮好何時坦白。烏泉的聲音繼續傳來，霍去病穩了穩心神。
    “......但侯爺對於支配之力的理解遠在我之上，我......也想成為像侯爺一樣的人，請侯爺教我！”
    “......你先起來。”
    烏泉站起身，懇切地看向霍去病。
    “本侯給這個能力取名為支配皇帝，有兩層寓意。
    其一，希望它能成為諸多能力中的皇者，鎮壓動亂；其二，用它來時刻提醒自己，要以庇護天下為己任，以黎民蒼生為先。”
    他強忍著不去看沈天歡的方向，對烏泉一字一句問道：
    “我且問你，你這一生所追求的......為何物？”
    烏泉沉默片刻，不想欺騙霍去病，如實回答：“先護一人，若有餘力，再護天下。”
    如果是一年前，霍去病聽到這個回答一定會感到失望。但現在，他看著烏泉堅定的神色，心中竟升起了不易察覺的......羨慕。
    是的，羨慕。同為支配皇帝，他無法放下長輩的諄諄教誨，忘卻心中道義，將一人置於蒼生之前。因此即便還剩下幾個月的壽命，他仍然會為了天下百姓踏上尋神之路。
    可這個來自兩千年後的少年，卻敢於坦言自己的內心。
    “從今日起，你與......那道士換一輛馬車，雖然時日不多，但本侯會盡量教你。”
    烏泉一喜，趕忙道：“多謝師尊！”
    “不必喊我師尊，和之前一樣稱呼本侯即可。”
    “是，多謝侯爺。”
    霍去病掀開簾子進入馬車內，他指尖在膝蓋上輕點，這是他思考時慣有的動作。他如今答應教烏泉，除了是不想看到支配皇帝在兩千年後斷絕，更重要的，是為了幾日後天歡的安全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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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番他與林七夜前去昆侖，是因為幾日前各地傳來了柳條怪物肆虐的消息。這讓他們意識到，他們消滅的並不是柳條怪庫蘇恩的本體，而隻是它的一具分身。
    根據林七夜的推測，它的本體很可能被混沌派去禍亂天庭。這也就解釋得通，為何人間禍亂，天庭卻並未派出神明來平定了。
    這一趟尋神之行必定凶險萬分，而為了能幫到大夏神，他與林七夜必然都得前往。可如此一來，他們當中任何一人都無法陪天歡回沈家祖地。
    雖然沈家如今已不剩下什麽人，但若讓她自己一人回去，他們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放心的。因此在路上，三人就對此事做了討論。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沈天歡像是對公羊婉很感興趣。
    她當時是這樣說的：“她的能力比詹將軍和顏大人都強，而且又是女子，陪我回去路上也可以多些照料。”
    霍去病當即表達了反對，公羊婉手段狠辣，死在她手上的人不在少數，他如何能放心讓她們獨處。
    林七夜也是此意。雖然他清楚公羊婉在後世是站在正義一方的，但現在是現在，以後是以後，僅憑這些，還不足以讓她涉險。
    “不若等從天庭回來......”
    “侯爺不是說她還有回心蠱嗎？”
    霍去病一噎，他壽命無幾，萬一在昆侖遇到不測，對回心蠱的控製就......但這也不能直說，可不等他想出其他理由，就聽沈天歡繼續說道：“若是侯爺不放心，不如讓另一個有支配之力的人也與我同行吧。若是公羊婉有動作，他也可以控製蠱蟲保護我。”
    “你是說，烏泉？”
    “嗯，他是你們信賴之人，而且能力也不弱。若有侯爺從旁指點，想必也能獨當一麵。”
    ......
    簾子晃動，霍去病收起思緒看去，見烏泉走進車內，便衝他點了點頭。
    “坐。”
    烏泉餘光瞥見了角落裏蜷縮著的兩人，有些局促地在一旁坐下。
    霍去病看出他的緊張，衝他安撫一笑，“別擔心，讓我先看看你的能力。”
    “在這裏嗎？”
    “不錯。”
    “這......”馬車裏沒什麽東西，隻有疊放在角落的行李與幾個軟枕。
    “不是那些。”霍去病糾正道，隨後伸手朝角落裏的兩人一指。
    烏泉眸中閃過詫異，就見兩道紅芒從眼前飛過，射入了二人因驚恐而張大的嘴中。沒被束縛的道士立即捂住喉嚨想要咳出來，卻發現那入嘴藥丸入口即化，根本找不到一點蹤跡。
    “咳咳咳咳......”
    在二人劇烈的咳嗽中，霍去病淡淡開口道：
    “今日，便從學習支配體內的蠱蟲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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