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那句話，太後怎麽也說不出口。

    但文景帝怎麽可能冷靜下來。

    任誰昏迷後醒來得知自己馬上就要死了，還能冷靜，何況文景帝是一國之君，是自負天命在身的帝王。

    鳳老頭兒見文景帝情緒激動，漲紅的臉色近乎充血，太陽穴青筋暴起，二話不說，迅速抽出銀針，精準地紮下一針。

    “皇上，您若太過激動，隻會加速毒素侵蝕。”

    文景帝渾身一僵，像是被定住一般。

    也不知是鳳老頭兒這一針的神奇功效，還是那句警告，讓他稍微冷靜了些。

    原本失控的情緒慢慢平穩，臉色也漸漸恢複了些許正常。

    文景帝緩緩閉了閉眼，再度睜眼時，眼中已恢複了幾分冷靜。

    目光直直地看向皇後、太後幾人，一字一頓地問道：“朕為何會中毒？”

    “這毒從何而來？朕平日裏飲食起居，皆有專人嚴密把控，層層篩查，怎會如此輕易就中了毒？”

    蘇皇後眼眶微紅，“陛下，您中毒已久，那‘鳩影怨’之毒極為隱匿，這些年一直潛伏在您體內，悄無聲息，未曾發作。直到近日，您接觸了藥引，這才引發了毒性。”

    “藥引？”文景帝的聲音愈發沙啞，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何物？”

    “安神香。”蘇皇後側眸，看向原本放置香爐的地方，此刻那裏空空如也，“那香本身並無毒性，可陛下體內早有‘鳩影怨’，二者相遇，便成了致命毒物……”

    “安神香。”蘇皇後側眸看了眼原本放著香爐的地方，此刻那處已經空了。

    “那香本身無毒，但陛下體內有‘鳩影怨’之毒，便成了毒物……”

    文景帝聽著蘇皇後艱難的說完這番話，沉默了許久，搭在被褥上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他問：“誰給朕下的毒？”

    蘇皇後猶豫了一下，和太後對視一眼，才艱澀地吐出：“……是貴妃。”

    得到這個回答，文景帝並不意外。

    他醒來第一眼，便未見到周貴妃的身影，再加上皇後提及中毒之事，那時，一個可怕的猜測便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竟當真是她。

    “朕還有多少時日？”

    問出這句話時，文景帝詭異的平靜。

    鳳老頭兒插了句嘴，“最多一個月……而且大多數時候，陛下都會陷入昏迷。”

    便是先前已經從鳳老頭兒口中得知此事，可太後此刻再聽到這話，依舊忍不住悲從中來，放聲哀哭。

    心裏對周貴妃怨恨至極，罵道：“皇帝你待周氏如此疼寵，她卻對你……哀家絕對不會輕饒了她！”

    不想文景帝一聽此言，情緒瞬間激動起來，劇烈地咳嗽著：“咳咳——母後！”

    他撐著手臂，想要起身，可身體卻虛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剛一動彈，便搖搖欲墜。

    皇後眼疾手快，連忙上前扶住他。

    這番折騰，讓文景帝氣息瞬間紊亂，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好一會兒，才啞聲道：“母後，此事朕想自己解決。”

    這是不願意讓她們處置了周貴妃。

    太後皺著眉，滿臉的不悅與不甘，但看著文景帝蒼白如紙的臉色到了嘴邊的反駁之詞，終究還是被她咽了回去。

    不能再刺激他。

    皇後眸光微閃，應聲道：“是，臣妾隻吩咐宮人守著朝華宮，不許貴妃隨意出入。”

    她早知道皇帝待周氏有幾分真心，所以在得知是周貴妃下毒後才什麽都沒做，隻禁了她的足。

    果然，文景帝抬眸看了眼蘇皇後，眼底閃過一抹感激。

    瞧見這一抹感激，蘇皇後隻覺得有些諷刺。

    分明她才是正宮皇後，但與文景帝之間卻沒有半分情誼。

    蘇皇後壓下心裏的這些念頭，柔聲道：“陛下，皇子公主們都在外頭候著，陛下可要見見他們？”

    文景帝的身子已經如風中殘燭，不過是說了這一會兒話他便又有昏睡過去的跡象。

    “不……”他竭力睜開眼，看向鳳老頭兒，“神醫可有法子讓朕恢複些氣力？”

    鳳老頭兒點頭，“老夫可以為皇上施針。”

    “好。”文景帝聲音極輕，“皇後，即刻宣謝實甫、六部尚書等朝中重臣入宮。”

    “是，臣妾這就去。”

    蘇皇後領命，匆匆安排太監去宣召大臣，又吩咐宮女悉心照料文景帝。

    宸王等人都候在長生殿外，見皇後出來，紛紛圍攏上前。

    晉王率先開口，滿臉關切：“母後，父皇龍體如何？兒臣等能否進去看看父皇？”

    蘇皇後抬頭看了他一眼，輕輕搖頭，歎了口氣：“陛下醒了，但情況不容樂觀……陛下這會兒不會見你們，宣了謝丞相和六部尚書等官員入宮。”

    “你們都先各自回去吧，莫要在此久留，陛下需要安靜調養。”

    幾個皇子公主都愣了愣。

    這時候宣召謝實甫等人入宮，難道是為了商議立儲之事？

    眾人心裏閃過這個念頭，神色都變了變。

    晉王還想開口，“母後……”

    然而方才出聲，便被皇後打斷，“什麽都不必問，你們先回去吧。”

    晉王隻能閉上了嘴，低聲應道：“是。”

    幾個皇子公主相繼離開。

    宸王離開前，與一旁的雲觴對視了一眼，隨即才緩步離開。

    蘇皇後轉頭看向雲觴，“雲大人，你先隨本宮進去吧。”

    雲觴如今是戶部尚書，又得文景帝器重，蘇皇後對他態度十分和善。

    雲觴垂首應聲，“是。”

    長生殿內，鳳老頭手法嫻熟，銀針在他手中快速而精準地紮入穴位，文景帝原本蒼白如紙的臉色漸漸有了一絲血色，氣息也平穩了些許。

    待施針完畢，鳳老頭兒叮囑道：“陛下，這針法隻能暫時提氣，維持不了太久，您務必長話短說。”

    文景帝虛弱地點點頭。

    不多時，謝實甫和十幾個朝中要員便到了，一群人見皇帝病容憔悴，皆神色凝重。

    不是說皇帝隻是操勞過度嗎？為何臉色如此難看？

    走在最前頭的謝實甫更是臉色大變，“皇上，您……”

    文景帝靠著軟枕，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沉聲道：“朕此前一直覺得不必如此著急立儲，但齊王謀逆一事讓朕改了想法。”

    此言一出，大殿內頓時一片寂靜，眾人麵麵相覷，都在等待皇帝的下一句話。

    文景帝道：“朕想冊立儲君，依諸位愛卿之見，各皇子中，誰最適合繼承大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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