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紅袖坊的人，那她也是紅袖坊的人，都是沒什麽根基的舞姬，為何方才你不敢上告衙門？”

    虞晚手指輕輕叩擊桌麵，目光緊盯著孫三娘。

    方才在縣衙她看的很清楚，孫三娘原本是想上告的，但似乎想到了什麽，眼中閃過懼色，硬生生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聽到虞晚的質問，坐在對麵的孫三娘，臉色白了幾分。

    她手指下意識地揪緊衣角，微微顫抖著。

    沉默片刻後，她道：“林月娘恩客之中，有位貴人，對她十分喜愛。”

    虞晚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好奇，追問道：“此人是誰？”

    孫三娘頓了頓，深吸一口氣，聲音不自覺壓低：“是……晉王。”

    晉王？

    虞晚眼底不由驚訝。

    沒想到晉王還愛去紅袖坊啊。

    “我隻是紅袖坊的一個尋常舞姬，若貿然上告林月娘，以晉王對林月娘的偏袒，定會護著她，到時候，倒黴的隻能是我。”

    “說不定，我還會被安上誣告的罪名，丟了性命不說，還會連累家人。”

    “你還有家人？”

    孫三娘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我還有個弟弟，十四歲了，在育德堂讀書。”

    虞晚知道育德堂。

    育德堂就在雲曦所在的女學旁邊，收的學生都是十六歲以下的少年。

    孫三娘突然站起身，“撲通”一聲對著虞晚跪下，聲音帶著哭腔，苦苦懇求道

    “夫人，我雖拿不出證據，但我敢肯定，害我的人一定是林月娘。”

    “早就聽聞夫人心善，求夫人為我做主啊！”

    虞晚示意惜竹去扶她。

    “你先起來，別動不動就跪。”

    孫三娘緩緩起身，眼中滿是期待，小心翼翼地問道：“夫人，您這是願意幫我了嗎？”

    虞晚沒有正麵回答她，隻說：“我自會派人去查這件事。但眼下，你還是先把自己的臉治好。”

    “今日那位神醫，平日裏在回春堂坐診，你若想治好臉上的傷，往後就勤快點去那兒。”

    孫三娘忙不迭地點頭，她緩緩抬起手，指尖輕輕觸碰臉上的麵巾。

    聲音裏帶著一絲複雜的情緒：“如今我這副模樣，任誰看了都會害怕。紅袖坊的鴇母已經不準我露麵接客了。”

    “不過這樣也好，我倒落得清閑，有大把時間去尋醫問藥。”

    孫三娘這話乍一聽，滿是不甘和遺憾，虞晚卻聽出，其中還夾雜著一股解脫與慶幸。

    也是。

    如果有的選，哪個女子又願意被困在花樓，以賣笑為生呢？

    虞晚讓惜竹送孫三娘離開。

    沒多久，惜竹送了人回來。

    見虞晚還坐在原處，忍不住道：“主子，孫三娘差點還春水閣關門，您為何還答應幫她啊？”

    虞晚抬眸，眼底閃過一抹暗色，“我先前趁機問了鳳老頭兒，那蝕膚粉可不是尋常能買到的東西，更何況是一個被困在花樓、毫無自由的女子。”

    聞言，惜竹一下子便想到了關鍵之處，“主子的意思是，背後之人的目標其實是咱們春水閣？”

    背後之人或許就是利用了林月娘和孫三娘之間的恩怨。

    孫三娘全靠這張臉和這副好皮囊掙錢生活，如今毀了容，就如同斷了生計。

    她若孤身一人，或許還不會如此執著地討公道，可她偏偏有個正在讀書、急需用錢的弟弟。

    臉已毀了，孫三娘必定想盡辦法討好處。

    虞晚眯了眯眼睛，突然問道：“惜竹，若是換做你，你會選擇報官，還是私了？”

    惜竹琢磨了好一會兒，才猶豫著說道：“能在盛京城內開大鋪子的，定然都有些背景，與官府多少有些關係。”

    “若是我，應該會先找上春水閣私了。”

    “頂著這張被毀容的臉去，就算春水閣不承認，也會為了不讓事情鬧大，花些銀子堵住我的嘴。”

    “畢竟，若是我急需用錢，那自然是拿到錢才最為重要。”

    “是啊。”虞晚笑了笑，“隻有拿到錢是最重要的，但孫三娘卻選擇報官討公道。”

    惜竹瞬間明白了其中的蹊蹺，說道：“她肯定是被人煽動蠱惑了，可她方才為何不直說呢？”

    虞晚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那人怕是給了她不少好處。”

    “那她方才還哭哭啼啼的求主子幫忙！”惜竹氣呼呼地道，“主子好心幫她，她卻連話都不說明白。”

    “她說的其他話，該不會也都是假的吧？”惜竹一臉懷疑。

    “沒事。”虞晚擺了擺手，神色淡定從容，“是真是假，咱們自己去查一查，自然就清楚了。”

    這麽迂回的耍心機手段，背後那人想必是忌憚她背後的雲觴。

    會忌憚雲觴，便足以證明背後之人的身份地位定然在雲觴之下。

    這種人，一般隻敢在暗處使些小絆子，就像惹人厭煩的蒼蠅一樣，時不時地出來騷擾一番。

    不過，蒼蠅嗡嗡亂飛時有多擾人，經曆過的人都深有體會。

    虞晚可絕不會放任這隻“蒼蠅”來壞了春水閣的名聲和生意。

    ……

    虞晚並未主動跟雲觴提及此事。

    這麽小的事她自己能解決。

    不過她不提，雲觴也知道了。

    雲觴並未直接插手此事，隻是在得知虞晚派人查紅袖坊的林月娘時，暗中給了她的人一些關鍵線索。

    因此，虞晚派出去查林月娘的人很快查到了一些東西。

    這兩個月，紅袖坊的林月娘在坊內聲名大噪，她生得花容月貌，又有一副柔若無骨的纖纖細腰，仿若春日裏隨風搖曳的柳枝，引得不少達官顯貴為之傾心。

    這其中便有晉王。

    自從與林月娘相識後，晉王便將她包下，雖不會每日都前往紅袖坊，但卻每日都會派人給她送去各種東西。

    有時是首飾布匹，有時是珍稀新鮮的果蔬，還有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兒。

    晉王對林月娘如此上心，紅袖坊裏的人都在紛紛傳言，說林月娘很快就要被晉王贖身，風風光光地進王府做妾室了。

    也正因如此，孫三娘根本不敢與林月娘在明麵上作對。

    畢竟，一旦林月娘真成了晉王的妾室，想要對付她，簡直易如反掌，隨便動動手指，就能將她碾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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