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瀝淅瀝地下著，下大半宿了，新村昨天剛到的十五戶村民，六十三人，在昨天下午，在這房前房後，都搭了簡易的休息睡覺的棚子，睡到半夜，都被一陣雷陣雨澆的擁擠我們新蓋的兩間房子裏來。
    大家湧進來了，為了照顧好小孩子，我和家昌哥，還有曉琳，都趕快起來，把睡的床都讓給帶有小孩的婦女了。
    湧進來了，大家都不能睡覺了。這半宿，有的席地而坐，有的靠牆站著。他們隻有一個希望，天下雨，我能在這屋裏避雨，澆不著我就行了。
    避雨，我們用木頭克的房子還沒完工呢，兩邊大山牆上麵的山花還沒堵上，屋裏準備在大馱上麵壓個泥棚還沒來的及壓，房子前後還沒做窗戶和門呢。說是個房子，充其量也就是個大房筒子。
    天要亮了，大樹林裏被一股濃濃地潮氣彌漫著，隨著風不停地吹向屋裏，人們都凍得瑟縮著。裏屋裏有的小孩子哭了，還有的小孩吵吵著餓了。我聽到小孩的哭聲心裏很不是滋味。我知道這小孩子哭是冷凍得，或者是餓的。我在門口蹲著，抱個膀，身上也凍得有些發抖。曉琳走過來，用腿輕輕地碰我一下，貓下腰，小聲說，哥，咋辦呀？我說等著，看雨停不停，過一會，天大亮了，人也精神了，人都能站起來，都能動一動，靠靠邊了，我去拿幾塊木頭柈子，劈了生著熏熏寒氣，讓大家都烤烤火。
    一會，屋門口站滿 了人，有看外麵大樹的，有看雨景的，有看天上雲彩的，有說笑話的，有說埋怨老天爺下雨的。老張從那邊蹲著站起來了，他走過來了。我想和他商量一下，解決目前 困難。我向他擺擺手，老張過來了。“張叔，起來了？”
    “起來了？”
    “起來了，家軍，你也起來了？”
    “起來了，張叔，這一宿怎麽樣啊、這罪沒少遭吧？”
    “遭罪？這能算遭罪嗎？我們來了，你們還都蓋好這房子了，天下雨了，我們還能進這屋裏，是坐著，是蹲著，還是站著，管它天老爺怎麽下，還有這屋子避避雨。那你們是先來的，剛來的時候呢，一進這大樹子，那是屋子啥也沒有啊，那下雨都咋辦了，那不是硬挺著挨澆嗎？”
    “哎呀，張叔，老張叔，老黨員，還是老黨員看事情，說的明白呀？”
    “說明白，家軍，不是我說明白了，我在家就給他們說，建點，你來，你想來，你就得想到這，你來到這邊疆，第一步，就得想到吃苦。你來這，氣溫低，這裏淨是大樹林子，雨水就多，到這你得蓋房子，你的開地。這些活不都得幹嗎？幹你就不能怕吃苦，你不吃苦，那房子怎麽能來，你不吃苦，那地怎麽能開出來？別的人我不敢說，我帶來這四戶，我是都給他們說明白了，要想去，到那建點，就得有吃苦的準備，就得很幹活。”張叔一說，屋裏的人立刻振作起來。都過來圍著我和張叔看。有的點頭，有的稱讚。我說那麽的張叔，我 這樣想的，這不大家昨天剛到嗎？這昨晚上又趕上天不作美，不到半夜就下大雨了，弄得大家都沒地方待了。現在這麽冷，現在要解決這兩個問題，一個是先驅驅寒，驅寒好辦，我們來搭的那簡易棚子裏還有點劈好柈子，我去抱它一抱，回來劈劈點著，等著火著起來了，看大家誰冷，冷的都來烤烤。再一個就是解決今天吃飯的事。大家剛來，鍋可能都沒帶，沒帶，我這有這麽一個小鍋，大家可以輪換著做飯。大家要是有糧食呢，就用自己的糧食做。要是沒有糧食，我這還有點苞米麵子。張叔，我去抱柴火去，一會烤火的時候，你喊喊，因為咱這些父老鄉親都剛來，我還不完全認識，取暖時要注意安全。
    我說著，就去抱柈子，張叔就喊著：哎，我給大家說呀，大家冷，家軍去抱柴火去了，抱回來柴火，生火，讓大家烤烤火，外麵還下著雨，你們年輕人誰去幫著家軍抱抱柴火去。張叔一喊，迅速跑來幾個小夥子，有叫家軍叫哥的，有叫叔的，都說，你要幹活你吱聲就行，你咋能出來呢，你是領導。我說什麽領導，我就是張羅著給大家把點建上。咱幹活都得幹。
    柴火柈子抱回來了，幾個小夥子搶著劈柴，劈了柴，火點起來了。張叔喊著，老王家，老付家，你孩子哭，是不冷啊，來烤烤吧。一會，大家都圍著火堆烤起火來。家昌哥喊著注意安全，注意安全。曉琳也過來幫帶小孩的烤火。
    大家見了火，可親了，這個烤胸前，那個烤後背，有伸著手烤的，還有坐著木頭墩子烤腳丫子的。不一會，屋裏就有燒衣裳的味道。大家都喊著，誰的衣裳烤著了。大家都忙著看自己的，還是一個小孩看得準，是小田披著的衣裳袖子頭，烤著了。大家喊著告訴他，他趕快用手打，用手捏。幾個人幫著給他衣裳的火撲滅了。小李子說，小田你真不夠意思，大家烤火，火還不夠用呢，你怎麽還偷火呀？大家一陣哄笑。
    大家烤完火了，曉琳想做飯。我說你先別做。看咱們來的這幾夥人有沒有要做的，他們要做，先讓他們做。張叔一聽我這樣說，就喊著：“誰家要做飯？要做就趕快做去，家軍家的做飯鍋讓出來了。”家昌哥說，富士的，富山的，頭林的。你們都帶什麽糧食了。你們要做飯不？富山的小付說，我們三家帶了，都是帶的幾十斤大碴子，那要做能行嗎？
    “大碴子不行。你帶大碴子，烀大碴子，沒兩個三個小時，都烀不熟。你要想烀，你得在後麵，大家都做完飯了，不用鍋了，你再烀。”張叔說道。
    “我們帶的是小米子和苞米麵子。”你們是哪夥的。家昌問道。
    “家昌哥，我們是富士的。”
    “啊，那行。那你們先做吧。讓富山的在後麵做吧。”我說完，我問曉琳，咱家還有多少苞米麵子了。曉琳說，還夠吃幾頓的。我給富山的說，你們今天，不用烀大碴子了，一會我們做苞米麵粥，你們跟著我們吃吧。我一說，富山幾個人都說，家軍老弟，我們今天，吃你們的，等著我們烀了大碴子，你們再吃我們的。張叔說，嘿，今天吃飯，這不就解決了。大家說著，就做起飯來。
    雨漸漸小了，屋裏也暖和了許多。
    大家忙著做飯，幾個小孩子在屋裏玩耍，從屋裏跑來跑去。我把張叔叫到一邊，我說張叔，今天下雨，我看上午也幹不了啥活，一會，我想找幾個人先開個小會。叫富士的，富山的各出一個代表，還有兩個盲流子也叫他們出一個代表。商量一下分糧食和分房號的事。糧食是大事，我和家昌哥來到曙光這，有二十多天都沒糧食吃，先是來了，沒找到公社領導呢，就自己想法子給兩家幹活，當樵夫，給人家砍柴，劈柴，後來，找到公社領導了，建點的事談成了，又厚著臉皮，找公社領導給特批點糧食吃，那也沒吃上半個月，又找人家腰九七村侯二哥人家借。在大家來之前，我就怕大家來了，沒糧食吃，我多次找領導，才給咱批了一點返銷糧。我看昨天咱來的這些人，有帶一點糧食的，有沒帶的，還有原來就沒有的，咱們一會先開會調查一下，咱再研究一下，有糧食的，糧食多的，還有沒有糧食的，根據情況，看怎麽給。給大家說清楚，咱是來建點的，是為了今後過上好日子。不是為了分這點糧食來的。再一件事一下分房號，房號，我在公社給領導談的時候，村屯規劃是二十個房號，看看大家還有沒有特殊要求，房號是想抓鬮，還是咱們給安排。
    張叔點了點頭，“行，這事兒是得好好商量商量。”
    不一會兒，富士和富山的代表都來了，大家圍坐在一起。張叔說，剛才家軍，找我說了點事，要和大家說說，現在叫家軍給幾位說說。請家軍說吧。好，我說一下：“各位，咱們現在得定一下分糧食和房號的事兒。糧食方麵，大家都報一下自家帶的量，我想先統一管理，按需分配，保證大家都能吃飽。”眾人紛紛點頭表示讚同。張叔說，那就各自報一下吧？說著大家就開始報。我和張叔就記錄。一會各方麵的情況都報了上來。
    我說，糧食說完就說房號，看大家是咋麽個想法。我一說，富山的就喊著說抓鬮，這樣公平。富士的說我看應該根據家庭情況安排，比如有老人孩子的優先選好位置。盲流子代表小田說，咋分都行，我們盲流子，給個房號就中。這分個房號還給我們商量商量。我們在富錦富樓，富士，沙崗，給各家脫了六七年大坯，給誰家脫坯，都是人家說給你一分五就是一分五，給你二分就是二分。從來不和我們商量。小田一說，大家都笑了。我說你以前，人家不給你落戶口，是盲流子。以後你們和大家一樣，昨天下午，我聽誰說你還會點木工活，是半拉木匠，那你要發揮你的特長，咱現在建村，家家都得蓋房子，都是先用木頭克大框，等著大框起來了，做窗戶門，都需要木匠，大家誰用到你，你就給大家好好的幹，小付說那小田，可腰搖身一變成了田師傅了。張叔說，不能不能，我知道小田，謙虛。
    大家說著，張叔站了起來，說：“家軍，這麽的吧，我覺得可以兩者結合。先按家庭情況分一部分好位置的房號，剩下的再抓鬮。”大家聽了，覺得這個辦法不錯，紛紛表示認可。
    會開完了，雨停了，陽光透過雲層灑了下來，大家都開始從屋裏走出來曬太陽了。大家都期待著分個房號。好開始蓋房子。準備迎接在新村的新生活。我喊著張叔和剛才參加會議的幾個人，我說咱往東走走，看看露水大不大，能不能去扯線分房號，小李子跑在前麵，還沒走多遠呢，喊著，不行，不行啊，領導。樹林子裏，草甸子裏都是水呀。張叔說，家軍，樹林子裏的水大，咱就不去吧，去也放不了一兩個房號，天又快晌午了。我說好，讓大家休息吧，來時坐大船都坐累了。我說著也想找個地方坐一會。
    “哥。”曉琳看到我要坐那去，就喊我了。她喊我還擺著手。我趕緊跑過去，我走到她跟前，看周圍沒人，我說幹啥小妹。我一問她笑了。小聲說，幹啥，你媳婦想你了。說著，就說，這時候公家沒事，咱家那房場還能幹一會活，咱得抓緊幹呀，家昌哥有房子，好像也不著急了。咱那房子砍不了大馱，上不了大馱，蒙不上蓋，也不能算房子啊。
    “好，你進屋去那哪鑿子，斧子，锛子，墨鬥子，還有小摟鋸，順鋸也拿著，咱上房場砍大馱去。”“好，哥，你等著我呀。”曉琳說著就跑去進屋裏拿工具去了。
    我們往房場走去，老史看到了，趕快上外麵喊小田，說，我看家軍媳婦還是對象，進屋裏拿了那麽多木匠家夥事，出去和家軍一起走了。是不是上他家房產去了，咱快去吧。
    我們到了房場，放下木匠工具，就開始挑大馱。張叔，老史，小田，小李子，還有幾個叫不上名的，都跑來了。張叔還沒走到地方呢，就喊著說上了，家軍，你這家軍，你給大家辦事，你不在乎，你給大家辦完事了，你叫大家在那玩，你自己領著對象來幹活，也不告訴大家一聲。啊，你太不對勁了，來，家軍，你說，你這是 想幹啥？張叔說，老史大哥也說。我笑了。我說我看這個時候，有點時間，活也不大，我就沒給大家說，我就是找幾個木頭，砍幾個大馱。
    “砍大馱，活還不大，那蓋房子，啥活大呀？”大家說著，就幫我挑選起能做的木頭大馱來。大家挑選了兩個能做大馱木料，看剩下的幾棵木頭不好，大家就張羅著放了一個大樹。放完又扒皮。老史大哥張羅著叫小田給 砍大馱。小田問我怎麽砍，有大馱，搞不搞二馱。我告訴他在撫遠這裏砍大馱，簡單，不搞二馱，就一個大馱，大馱中間搞一個立人，立人兩邊搞大岔，再搞小岔即可。我說著給他比劃著。我家砍大馱的事，就交給小田了。叫他幫著砍了。
    下午了，我和張叔，領著大家開始放房號了。新村布局一共是四條街，一條街五家。在第三家和第四家中間留一個南北大道。放房號，樹林子裏樹多草多，放到那，有礙事的 地方，大家跟著清理。大家幹活積極性很高。我給大家說，咱們爭取兩天把房號放完。這樣大家都可以蓋自己大房子了。放房號的工作進行得並不輕鬆，不過大家齊心協力，進度也算可觀。
    到了傍晚，大家稍作歇息，圍坐在一起吃飯。飯菜雖簡單，但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滿足的笑容。正吃著飯，突然遠處傳來一陣喧鬧聲。大家警惕起來，放下碗筷，張叔站起身說：“我去看看咋回事。”不一會兒，張叔帶著一個村民匆匆回來，那村民氣喘籲籲地說：“不好啦，西邊樹林裏來了一群野豬，把咱們剛清理出的一塊地給拱了！”眾人一聽，都有些著急，這剛有點眉目，可不能被野豬毀了。我站起來說：“大家別慌，咱們一起去把野豬趕跑。”大家紛紛響應，抄起家夥就往西樹林趕去。到了那裏，隻見一群野豬正在地裏橫衝直撞。我大喊一聲：“大家一起上！”眾人呐喊著衝向野豬，野豬被這陣勢嚇到，開始四處逃竄。經過一番追趕，終於把野豬趕出了村子範圍。大家累得氣喘籲籲，但看到地沒被破壞太嚴重，都鬆了口氣。回到住處，大家又聚在一起商量著怎麽防止野豬再來，有人提議在村子周圍設置一些簡易的圍欄，大家一致讚同，決定明天就動手。今晚雖然出了個小插曲，但大家對建設新村的信心卻更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