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聲聲辭舊歲，沒有鞭炮也過年。
    麵磨完了，我們往回走，走了大半宿，又走了大半天到家了。到家了，大家迎接上來了，鄰居家的小二跑上來，扯著我手問，說，叔叔，麵磨回來嗎？
    “麵磨回來了，白麵磨回來了。”
    “磨回來了，磨回來了。我家軍叔磨麵回來了。”小二蹦著高高喊著白麵磨回來了。小二喊，老王家的大小子也跑來了，王家的大小子，問李二，叔叔麵磨回來了嗎？小二說，磨回來了，你看那邊大馬車拉的都是。老王家的大小子說，我就知道叔叔指定能磨回來的。
    大家一聽麵磨回來了，都圍了過來，臉上滿是欣喜。老李頭問，村長，這車往哪趕？
    “往前趕，往前趕趕，我看誰來了，老張叔，老高，家昌誰來，我叫他們接過去，咱幾個就回去休息。”
    老張叔在家聽到外麵的喊聲，急忙跑來，老遠就喊上了：“哎，回來了，村長，家軍磨麵回來了？哎，小小子，你去喊你爺爺去。家軍你們回來了？”
    “回來了，張叔。”
    “回來了，從這到那向陽得走多少個小時啊？”
    “多少個小時沒準？去的時候，從家走是五點多吧，等著到那了，那就是晚上十點了，那不是走十七八個小時嗎？這回來呢，是昨晚上十點多鍾往回走的，那到現在才到家呀？”
    “啊，那十點從那走，到今天十點，現在是三點多了，也得十五六個小時了。好，家軍，你把這差事交給我吧？你和張張殿貴，老李大哥都回去休息吧。”
    “好，張叔，你就和老高，還有家昌幾個給大家分麵吧。你們給分兩輪，頭一輪，照著一百二十斤分，分完，看剩下多少，再第二輪。千萬別分冒了。”
    我到家了。曉琳從屋裏跑出來了。母親從屋裏也走出來，眼眶微微泛紅，說：家軍，“可算把麵磨回來了，大家都盼著白麵磨回來呢？。”
    這時，家昌哥過來了，說，“去向陽一趟，這一趟，又是五六天，麵磨回來了唄？也夠辛苦了、”
    “辛苦不辛苦，麵磨回來了，不管怎麽的，大家過年是有麵吃的了。”“對呀，這，都等著你們磨麵回來呢。有的想烙餅饃麵，有的想擀麵條子。”
    “”家昌，那老哈家，哈二，今早上還來問嘞，說，村，村長回來了嗎？我媽說，包，包 包餃子，沒麵呢？
    “哎，分麵了，分麵了。村長磨麵回來了。” 外麵來通知地喊上了。“家昌哥，你快去幫著老張，老高分麵去吧。”“分麵，去唄。我心思，你回來了，一會寫個對聯呢？這過年，今年頭就是大年三十了，明天就是初一了，俺家還沒有對聯呢，你不在家，也沒人會寫呀？沒寫就沒貼嘞。”
    “貼，按著過去的傳統，今天上午，就得貼上。俺家，家軍沒在家，也沒人寫，就沒貼。”俺娘說道。
    “待會寫，待會寫。別急，一會就寫，娘，家昌哥，今年寫對聯，貼對聯，咱今年就不能咱按照規矩了。什麽上午，下午啊。咱不是沒時間嗎？一會寫了，貼上就行啊？家昌哥，你先去看看，分麵吧。你一會分完了麵，回來，我就給你寫完。
    “好，我去分麵去了。二嬸，你們沒去人領麵去嗎？家昌哥風風火火地跑去幫忙分麵了，
    一會，家昌哥分麵回來了，老張叔，老高也來了。老高一進屋就喊著，家軍，這村長大功搞成，現在就差貼對聯了。
    我笑著說：“來，來來，貼對聯好說，咱們好好琢磨琢磨對聯內容。”這時，小李子，小付，領著幾個人，從外麵跑過來喊著說，“村長，今年咱也創新創新，對聯不光寫吉祥話，也把咱這一年磨麵的事兒寫進去。”大家一聽，紛紛點頭稱好。我聽了也來了興致，心想這主意不錯，既應景又有意義。
    我休息一會兒了，我得精氣神也上來了，大家給我研墨，我開始構思對聯。腦海裏浮現出這次磨麵的點點滴滴，路途的艱辛、大家的期盼都湧上心頭。不一會兒，我便寫好了一副對聯。上聯是“日夜兼程磨麵歸，艱辛不負眾望”，下聯是“寒來暑往盼糧足，歲月終迎豐年”，橫批“福滿人間”。大家圍過來一看，都讚不絕口，直誇寫得好。
    老高說，你再給我編一副對聯，你這麽的，你看，咱新村今年開了地，又有 了東方紅拖拉機，我們還是拖拉機手了，家軍，你圍繞著，咱們開地，我們開拖拉機，給我家寫了一副對聯。我說好吧，我想了想，有了，“開地拓荒興村落，鐵牛耕地富鄉村”，橫批“鄉村新貌“。老高說不錯不錯。
    正說著呢，張殿貴跑來了，說，我這回跟著你去磨麵了，你看咱到那向陽了，人家答應給咱磨麵了，咱那天那個高興勁，還有我是個莊稼人，以後，我還得和大家在一塊種地，你把這事給他搞在一起，琢磨一副對聯。我說好吧，我給你先先磨麵的，再寫明年種地的：“磨麵歸來千家喜，種地迎來五穀豐。”橫批“瑞年吉兆”。大家看了，都喊好。
    家昌哥聽大家夥喊好，眼睛亮晶晶地看，說我就寫這個了。莊稼人寫的這對聯，太應景了，”
    我笑著說：“這都是咱村子的真實寫照，大家一起努力，才有了現在的好光景。
    對聯寫完了，開始貼對聯了。貼對聯得打糨子，我叫小六弟弟去打，人家到西屋白麵袋子裏，就搲了半碗白麵，俺娘看到了，立刻要過去，說我 得乖乖呀，這打糨子，你還能舍得用白麵？你搲這些白麵，擀麵條子快夠一個人吃了，俺娘說著給碗要過去，給半碗白麵倒回去，換成了麥麩子篩出的黑麵。曉琳看到了，說，咱娘真仔細。我說仔細，你忘了，咱春天剛來的時候，我上腰九七借糧了。曉琳說對。咱以後可得像咱娘那樣。
    對聯貼好了。小弟弟看了蹦著喊著過年了。俺爹說，看貼了對聯，給則會小孩子高興的。俺娘說，這一貼對聯，就是過年了。不貼對子，就不像過年似的。
    貼完對聯，天色漸晚。大家聚在一起，熱熱鬧鬧地準備年夜飯。母親和曉琳在廚房裏忙活著，煮餃子、炸凍菜，，陣陣香氣飄滿了屋子。
    我和老張叔、老高他們坐在屋裏聊天，回憶著這一年村子裏的變化，從缺糧少麵到如今磨回了麵，還開了地有了拖拉機，大家的日子是越過越好了。一會，老高叔家來人喊回去吃飯。老張叔也跟著走了。他們告訴我一會去他家打撲克。
    人家走了，俺娘說，趕快放吃飯桌子吃飯吧，人家在這怕人家笑話，今年咱家過年準備的不好啊。俺爹說不好，這是今年建點頭一年，地開完，種菜種的晚，菜滅長好，冬天就買菜，再一個，是采伐，說是采伐完就給采伐費，結果是咱們采伐完了，人家林業的頭年忙，沒時間裏來檢尺，沒檢尺，拉不出去，人家就不給錢，他們要是給錢了，那就好辦了。
    年夜飯上桌了。餃子熱氣騰騰，我看到餃子，我很驚訝，我說呀，餃子，是什麽餡的呀？曉琳喊著“狗魚餡的。”我說，娘，怎麽擱哪弄得狗魚啊，俺娘說，那不是你們擋魚亮子，最後 了，天冷了，沒人去那亮子了，你爹去了，擱那撈的小狗魚拿回來，叫我凍上沒舍得吃啊？
    大家圍坐在一起，吃上餃子，小孩子們吃得滿臉都是，大人們則一邊吃一邊嘮著家常，歡聲笑語回蕩在屋子裏。
    吃完年夜飯，遠處傳來了鞭炮聲，小六弟弟給俺說要放鞭炮，俺娘說，你要放鞭炮，孩子，咱沒買呀。在距離過年還挺遠的 時候，我說買了，後來，你家軍哥，出去個磨麵，回來又忙著采伐。就這樣光顧得想著采伐了，就沒人上曙光供銷社了，就沒買成。
    小六子聽俺娘說沒買鞭炮，心裏咯噔一下，心想，好不容易盼著過年，這過年了，連一個鞭炮都沒有，很是不高興。俺爹看到他六兒子不高興的樣子，說，別不高興了，你三哥來建點，又給你們幾個辦來轉學，夠難的了。你們上學在學校吃飯，還都要糧票。你家軍哥，這學期成天想著給你們整糧票，你們一天沒糧票，都吃不上飯。這回 好了，你家軍哥給你們學校說好了，等著過完年，你們再上學去，你家軍哥，準備給你們學校打兩三個柈子，用馬車裝上拉著送去，用柈子當糧票。你們在學校再吃飯，學校就不給你們要糧票了。
    小六子一聽高興了。說，娘，我在學校上學，我兜裏糧票少 時候，在學校打飯，我都不敢打，每次我都打一兩二兩。俺娘說，是啊，你也知道沒糧票的難處啊。我給你說吧，過年不買鞭炮不放鞭炮是小事。這上學沒糧票是大事。咱這張殿貴孩子不上學了你知道吧？
    “知道。他家沒糧票。他爹也不想法子給他上哪整去。”
    “這不得了，老五。這是知道了。”
    “娘，那我這幾天不玩了，我在家和我五哥截柴火，打柈子。我和我五哥，早點把柈子打出來，在3月1號，在我們開學時，叫我家軍哥早點趕馬車 給學校送去。”
    “孩子，你說這是正事。你們要是自己能打柈子更好，你們能打柈子，這樣，也能叫你三哥歇歇。你三哥歇歇，也玩幾天。你打柈子，也不用老打，一天打一陣子就行。一個柈子，不就是把木頭骨碌，截一尺八長，劈開，碼上摞，碼上一米高，四米長啊？”
    “對，哎呀，我娘都知道一個柈子是多少了？”
    “咿，你娘知道，你娘也來這撫遠五六個月了，人家老說一個柈子，打一個柈子，那還能不知道啊？我給你們說吧，你們打柈子，一天也不用老打，一天打一會，剩下的時間，你可以學習一會，你再有時間，可以在咱家，堆個雪人，用喂大籮凍個燈啥的。
    “好，俺娘說的辦法好，這叫勞逸結合。”
    鞭炮聲漸漸少了，我帶著家人出門去給村裏的長輩拜年。大家相互拱手作揖，道著新年的祝福，村子裏處處洋溢著喜慶的氛圍。回到家後，我又和老張叔、老高他們聚在一起打撲克，歡聲笑語不斷。
    夜深了，我躺著，曉琳爬耳朵上小聲說，家軍哥，你寫對聯，你咋沒給咱這小屋貼個對聯呢？我笑了笑，輕聲說：“這不是忙著給大家寫嗎？把咱這事兒給忘了。要不，現在我給咱想一幅？”曉琳眼睛亮晶晶的，點頭說：“好呀好呀。”我思索片刻，腦海中靈感閃現，說道：“上聯就‘夫妻相伴度歲月’，下聯‘攜手同建幸福村’，橫批‘甜蜜小家’，咋樣？”曉琳臉頰緋紅，輕輕捶了我一下，“就會哄我開心。”我一把摟住她，“這可都是真心話。”我倆正說著，突然聽到外麵有動靜。我警惕地起身查看，原來是小六弟弟他們幾個小孩，偷偷在咱小屋門口掛了個條幅，上麵寫著“曉琳和家軍過年了，偷著恩恩愛愛”。孩子們看到我出來，都嘻嘻哈哈跑開了。曉琳又羞又惱，拉著我回屋。我笑著關上門，和曉琳在這溫馨的小屋裏，繼續著屬於我們的甜蜜新年。
    第二天了，家民回來了，家民是從知青點回來的，他是第一次回來。家民說，早就想回來，看看父母，看看家，因為剛當知青，在知青點，工作多。俺娘給家民說你家軍有對象了。家民說是嗎？從富錦來這，在這建了點還處了對象。家民回來給家增添了很多樂趣。
    我和曉琳出去玩撲克去了。往回來，剛走到院子，俺娘就來告訴我，家民回來了。我說好啊，知識青年回來了。家民聽到我的聲音，趕快跑了出來。老遠就喊家軍哥。說著就來握手，說，家軍哥，我快有一年沒見到你了。我怕曉琳尷尬，我說，這是咱四弟弟家民。曉琳說家民。家民說，家軍哥，我怎麽稱呼啊？我說，這是你嫂子啊。家民，趕快說，嫂子好。我說，家民，咱家搬來了，咱娘掛念你，我和你嫂子上撫遠看你去了。去，家裏沒錢，我們還是走著去的呢？我們是給你送糧票去了，到那一問，你當知青了。
    “哎呀，我哥我嫂子真好。嫂子，沒有我家軍哥來建點，我就當不了知青。”
    “是嗎？家民，我和你家軍哥到哪了，一問，那個肖老師說你當知青了，當時，你哥可高興了。”
    中午了，大哥來了，大家吃了個團圓飯，俺爹說，家軍來建點，組織二十戶，公社就叫家軍當村長。隨後，家民要來上學，家軍給家民辦轉學過來了。在這上完高中，還當了知青了。這做夢都想不到。秋天，你大哥來了，還打漁了。今年建點是第一年，能累點，日子能苦點，明年就能好一些了。
    小六子，聽到四哥當知青，說，家民哥，知青掙錢嗎？家民說，有工資，一個月二十四塊錢。小六子，聽說哥哥一個月就掙二十四塊錢。哎呦一聲，誰掙那麽多錢呀？問，能換一套人民幣嗎？俺爹說能，一套人民幣是十八塊八毛八。
    俺娘說那麽說，那，家民一個月掙二十四塊，換一套人民幣還剩幾塊呢。
    下午了，小李子，小付，來找我吹口琴，俺爹說，你們找家軍吹口琴。俺爹說，你們吹口琴，就在這吹吧。大哥說你們吹，我給拉二胡。家民說，你們拉，你們吹，我們給你們唱歌。家民說，家軍哥，過年了，咱唱歌吧。我說太行了。說著我們就唱起來。“打靶歸來，真是樂死人，來到了南泥灣。大家你一首我一首，歌聲、口琴聲、二胡聲交織在一起，小院裏充滿了歡樂。一曲唱罷，家民突然提議：“家軍歌，咱們來個創作歌曲比賽咋樣，就以咱村子這一年的變化為主題。”大家一聽都來了興致，紛紛點頭讚同。我想了想，腦海中浮現出磨麵的艱辛、開地的不易、豐收的喜悅。不一會兒，我有了靈感，開始哼唱起來：“小小村落故事多，磨麵開地苦也樂。拖拉機響希望播，來年日子更紅火。”大家聽了，都拍手叫好。接著，小李子也不甘示弱，唱出了他的創作：“建點一年變化大，糧食滿倉笑哈哈。攜手齊心向前跨，幸福生活美如畫。”大家輪流展示自己的作品，小院裏歌聲不斷，笑聲不斷。不知不覺天色漸晚，大家卻依舊意猶未盡。最後，大家評選出了最佳歌曲，雖然獎品隻是一些自家種的小零食，但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滿足的笑容，在這充滿希望的歌聲中，我們共同期待著村子更加美好的明天。 ”
    俺爹最後說，今年新村建設的不錯，過年買的鞭炮少點，貼上對聯，唱幾首歌，就是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