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俺家吃上了暫供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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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家吃上了暫供應。1982年了,學校“五一”國際勞動節放假剛過,也就是剛上班的第二天,撫遠縣政府,縣長辦公會,召開了特別會議,會議專門研究幾戶吃糧問題。會議研究批準,聞立夫妻子,林英一家7口人),我媳婦,還有俺爹俺娘和弟弟,分別轉為供應糧,或暫供應。
我家吃供應糧了。縣政府辦,把電話打到了公社,聞立夫是公社的副主任,電話裏告訴聞立夫,讓他立刻通知我。聞立夫從公社出來,一溜小跑,來到學校。我正在給初三二班上課呢。他開門喊我,我說你有事等一會,就要下課了。他說不行,馬上馬上,消息好消息。
聞立夫我認識他,他媳婦姓馬,她的父親叫馬玉新,在58年,山東曹縣魏灣公社向黑龍江省富錦縣就是他去接的。我從教室急忙出來,我說什麽事,怎麽著急,他說,著急,縣裏來電話了,這回研究吃糧有你家,叫我馬上通知你。有你家你媳婦你父母還有打你弟弟都變成供應糧了,叫你今天馬上到縣糧食局供應股辦理糧本去 。我一聽,說,好啊。我高興地要跳起來了。聞立夫說,咋樣,這事,縣政府來電話,叫馬上,我敢慢了嗎?萬一出岔呢,去年,縣裏研究吃供應糧,不是有你父母嗎,會議結束後,叫曙光糧站那個老張壞一下子,給你壞掉了。“我說,對對對。”
老聞說:課程,你今天也別講了,快去吧。你去,你給學校領導請假,你也別告訴他是啥事。你就是太實。我家你姐都說你太實在。去年,縣教育局,叫你和老劉頭工作兌換,你往濃陽調,他往海陽調,住房也兌換,你不給那老劉頭交底,說你在海陽住的那房子冬天冷,屋子哪都透風,他能在濃陽這邊搶你的 房子嗎?
“是,是是是,我知道了,我請假不說實事,就說家裏有事,或者說撫遠通火車了行吧?姐夫?”
“草,你說月亮掉在撫遠了,我都不管呀。凡是縣裏叫我通知你,咱通知到了。咱回去了?”老聞說著就走。
“呀,哎,你看我咋去啊?”
“你咋去,客車你是別想坐了,早上從曙光返回來的客車,就那一趟,早上六點半就過去了。你借個自行車去唄,自行車你借不到 ,你就”去這生產隊,借匹馬,給隊長,給馬倌說一聲,你著急上縣裏,他指定能借給你呀,你都教他們 孩子啊。
“好,對,好辦法,我借馬騎馬去。哎,姐夫,這回轉供應糧,有你家我姐嗎?”
“有,我一會,我也去,我看怎麽去?。”
我趕緊回教室跟學生們簡單交代了幾句,讓他們自己自習,便火急火燎地往家趕。到家把這喜訊跟家裏人一說,爹娘笑得合不攏嘴,媳婦也激動得眼眶泛紅,弟弟更是高興得蹦蹦跳跳。我顧不上家裏的熱鬧,拿上相關證件我趕快往生產隊裏跑。
我到生產隊,隊長老曲和幾個趕車的老板子,在院子修馬車呢。老曲看我來生產隊覺得 新鮮事?說,呀,老師,這老師,來生產隊是有事啊。老周是車隊長,笑著說,這不用說,這老師是想用車吧。我說曲隊長,周隊長,兩位大哥,我有事,這是叫你們說對了。我想借匹馬,騎一下,去一趟縣,送個信,麻煩你們了,挑那個馬腿腳快的。
趕車 的老板子張二說:誒,挑那個四千一棗紅馬,那家夥的,腿腳利索快,那是相當地快了。
“不行,胡鬧,那匹馬,毛愣怔光的,你叫馬老師騎,就是胡鬧。馬老師,咱不聽他的。誒,老周”,咱給馬老師挑個好的,馬跑的快,還能穩當的。
“就那個大鼻梁子,也是棗紅色的。隊長,那匹馬就行?”
“行,行行行。就那匹馬。馬老師不經常求咱們。再說了,現在國家都重視教育了。咱也得跟上時代呀。”
“好,我去給牽出來。“
馬,老周從馬圈給牽出來,我接過韁繩,一竄高,騎上,用韁繩頭一打,馬很快上了路 ,我用腿一夾,駕駕駕駕,馬迅速地跑起來,飛馳在公路上。我騎著馬,我錨下腰,我的腹部緊貼在馬背上,唯獨我得臉微微地抬著,看著馬脖子上的馬鬃,再從馬鬃縫裏,看到前方。我隻聽到風在我耳畔呼呼作響。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五十多裏的路,被我甩到到後麵去了。我進縣城了,我勒住了馬韁繩,叫馬放慢了腳步。到糧食局了,我下馬了,我直接奔縣糧食局。到了供應股,辦事的工作人員看我來了,笑了,說來了,挺快呀,縣裏剛研究完,我們的領導,局長,副局長,供應股股長,剛回來,你就到了。
“呀,小馬到了。”
“呀,陳股長陳姐。忙壞了吧,為我家的吃糧,讓你操心了,老弟感謝了。”
“感謝什麽感謝?,早應當給你父母轉成供應糧。人家教育局,朱局長給縣裏打報告說明白了。你也是支邊來的。你父母跟著你,理所當然得隨著你吃供應糧了唄。有幾個人,偏偏顯擺能耐,說你考學是從撫遠這走的,不應該享受支邊待遇。人家教育局朱局長說,馬家軍考學是從這走的,可人家考上學走了,在師專畢業了,可以選擇去別處發展,可以不回來呀,可以選著南方啊。是咱撫遠這缺老師,我叫人家回來的,那怎麽回來還錯了呢?相反,外地來的,一個一個老頭,都沒啥文化,這個是民辦轉正的,那個是初小畢業的,來這啥不能幹,依名是老師來了,到這支邊來了,安排教學,教不了。來還帶來老伴和孩子,來了還都得給轉成城鎮戶口,轉成供應糧,政府還得給他老婆安排工作,給他孩子安排這,安排那。”
“哎,領導,我給你們說,我家鄰居就是那樣。他們支邊來了,到這,政府給他安排房子,老伴沒文化,一個大字都不認識,還安排自來水上班 ,到單位就是幹坐。”
“這就是研究政策的失誤。要不我去年要走呢。你這不安排,我走行了吧。民以食為天嗎?你糧食解決不了,我就另想辦法了,去南方,去山東,當老師,有的是要的。到那他不得給糧食吃啊?”
“哎,馬老師的糧本辦完了,領導你看吧,這戳咋卡吧?戳,在你那,我就不管了。”辦理糧本的女士說著就把糧本遞給陳股長。陳股長拿著糧本要回他辦公室,喊我,小馬,你過來,我跟著進了她辦公室,就看著他拉開抽屜。拿出公章,一個大圓形的公章,兩個小長方形的戳,給兩個糧本都蓋上了。
章蓋完了,陳股長把糧本給我了。我打開糧本看看,一個是我的,首頁有個大圓公章,第二頁,蓋的章城鎮供應;第二個糧本,首頁公章一樣,再看第二頁,小戳:暫供應。我看完了,我說謝謝領導了。
謝什麽領導啊,小馬?你要感謝共產黨,感謝國家。陳股長說著笑了。
“我說對,我要”感謝共產黨。”我說完,我看看陳股長,屋裏就她自己,我說陳姐,這蓋暫供應,像我弟弟,上學,影不影響呀?陳姐說,這影響啥呀?他一樣領吃糧,一樣起糧票。
陳姐說完,我給陳姐說,陳姐,來握一下手,陳姐說小馬呀,握啥手啊?你為了父母吃點糧食,跑了多少趟。我和陳姐說著握了一下手,話別。我小心翼翼地把糧本揣進懷裏,感覺這薄薄的本子比啥都珍貴。從糧食局出來,牽著馬,我順道去了趟供銷社,買了點糖果。向教育局去,我到了教育局,先到局長室。給朱局長抓的幾塊糖,我說局長,謝謝,吃喜糖。我說著又跑到幾個股長室,也發了幾塊糖,我是到哪屋都都扔幾塊糖。局長說,這小馬,是咋的了,瘋了怎麽的,掙那麽幾十塊錢,到哪都發糖。
中午了,我騎著大馬回到了家,左鄰右舍看到我騎大馬回來,覺得是新鮮事,就跑來問我,說,馬老師,這是怎麽了,我說,啊,我到縣給俺爹的糧食關係辦過來。大家聽了,都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還一個勁地誇我有本事。媳婦在屋裏聽到外麵大街上我和別人說話,腆著個大肚子走出來,笑著問回來了,咋樣?這回給辦了嗎?我說,辦了辦了。說著,我就把我自己這個糧本給她,我說拿回去吧,這回給我生孩子,不用犯愁了,有地方落戶口和糧食關係了。我去生產隊給隊裏送馬去。媳婦說,咱家我和你這個糧本公家給辦了,這個 我知道。我問的是咱爹和咱娘他們的糧本辦了嗎?
“辦了辦了。”我說著牽著馬就走。我又騎上大馬,幾分鍾就來到了,二隊。到了二隊,我找到馬官,我把馬交給了馬官。馬官問我去辦啥事去了,這麽著急,回來這麽快?我說我爹從海陽要搬過來,我去縣糧食局,把他們的糧食關係辦來。這馬倌一聽,說,呀,你爹行啊,還吃供應糧呢?我說我爹吃,我娘和我弟弟也都吃。我心思,你們不是老瞧不起老師嗎?這回,我給你們吹一吹。馬倌問我,你爹原來就是城市戶口啊?我說不是,以前是農民,是農村戶口。我上師專畢業後,我當老師,俺爹跟著我,後轉的。
馬倌說,呀,馬老師,照你這麽說,當老師比上供銷社好啊?我說你說呢?供銷社是工人,當老師是幹部。馬倌說,工人,幹部,哪個好 我也說不清楚,可我知道,在我上學的時候,工人是領導階級。馬倌說,我笑著,我送完馬。我趕快來俺娘住的地方。俺娘看我回來,兩手空空,說,家軍,你回來了,那事辦咋樣?我說你說呢,娘?俺爹看我不笑,挺嚴肅的,說,那事沒辦成,要是家軍辦成了,那一進屋就給你說了。俺爹說,家軍辦不成就辦不成吧?你再別為難了,以後啊,咱也不辦了,咱就想辦法找活幹,咱掙了 錢,就買那黑白麵吃吧 。我妹妹說,我聽二周媳婦說,他們去年托道班的周大掛,夏天給道班幹活,在公路兩旁割草,割一天草,道班就給他們一塊錢。俺娘說,那就行,給道班幹活,一天能掙一塊錢,就不少,咱在海陽買那黑麵粉一袋子是十六快錢,這邊撫遠糧庫,賣普粉是十八,閨女,你夏天,要是能在道班割草,一個月你能幹十八天活,就能掙十八塊錢,那就能買一袋子白麵。俺爹說,那就行,現在,國家政策放寬了,糧庫能賣麵了,有的麵粉廠也能賣麵了,要是咱有錢,買麵咱是不用犯愁了。
大家說著,我笑了。我說爹,娘,你看我這有個本,能幾塊錢買一袋子麵?我說著,就把糧本拿出來。
俺娘看到糧本,驚訝的說,呀,糧本?這孩子家軍,你進屋咋不拿出來呀。俺妹妹說,我哥就想給你個驚喜。我娘說,喜,喜喜喜。這回有糧本了,咋不喜啊?
我說著就把糧本遞給俺娘。俺妹妹趕緊湊過來,說:娘,叫我看,叫我看看。俺娘把糧本給俺妹妹看。俺爹說,這有糧本了,這回可妥了。俺妹妹看了,給俺爹看,說,有個戳,暫供應。俺爹說,咱供應就是供應。我在海陽就聽說了,有的家就是暫供應。其實,領糧食,啥也不耽擱,一個月都是八斤白麵,一斤大米,半斤豆油,剩下的糧食都是粗糧,小米子,苞米麵子大碴子。
我們正說著話呢,我媳婦哥家的孩子小三子來了,說他爹問我回來沒有,叫我去呢。我說晚上去吧,俺爹說家軍你快去吧。俺娘說,家軍,你媳婦她二姐的孩子,叫小紅的,上午都來一趟了,來,也是問你上撫遠辦事回來了嗎?“呀,他們怎麽知道,我上撫遠了?”
“啊,老姑夫,我二姑,是聽聞立夫媳婦說的,聞立夫媳婦上午去我二姑家了。”“哦,好,走,三子,上你家去。”
我妹妹說,他們怎麽這麽著急啊?俺娘說這話叫你說的,你嫂子,是人家老孫家的妹妹,你三哥和你嫂子瞅對象的時候,人家就問你家軍哥了,能不能給辦上供應糧。你家軍哥說差不多。這回聽聞立夫媳婦說縣政府批了,你家軍哥上縣了,人家能不惦記嗎?,
我到孫家了,孫家炒菜呢,他三嫂和她二姐,在那鍋上,又是炒,又是煎。他家還找幾個來陪酒的。一會,開席上菜了,魚,肉。魚,還是大 黃魚,肉還是野豬肉,擺了一大桌子。大家說著,喝著。都說我,老妹夫能啊,剛和老妹結婚,就給整上城鎮戶口,吃上供應糧了。他三哥說,老妹夫是恢複高考第一年考上大學的,在曙光,有那麽多人參加考試,有杭州下鄉青年,哈爾濱下鄉青年,佳木斯下鄉青年都沒考上。
我一聽,誇我,我覺得不好。我趕快張羅一杯,我說來,來來,喝酒喝酒,謝謝大家了。我跟你們說,這是國家政策好啊,這不是我能耐呀,應該感謝黨啊。
大家都說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