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太陽光照入樹林,驚動了叢中甘露,使其滑落,落入我的衣襟,將我推醒.
    “呦.良,睡得怎麽樣?正打算叫你呢,正好,咱倆一起去叫一下孩子們,好趕路."舌頭正招呼我起床.
    昨夜,我帶小崽子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睡了,把她放下後,繩子也沒綁看著火堆,差不多兩時辰了,便叫醒了舌頭,換崗,坐下後,我也眼皮一沉,睡了過去
    “舌頭,"我起身招呼他,“不急等，把火滅了,再叫也來得及,”
    "昨天,咱不是定的中午和黃昏發糧嗎?我昨天想了想,要不,早起也發一次,早上吃飽了也有精力趕路.”
    舌頭倒驚訝,不過很快笑了笑"良啊,你對這幫孩子可真好,算了,反正咱糧夠,也能裝,你說的也在理,發吧.小問題.
    行,那我去叫她們.我拿了四塊幹糧,去叫她們起床
    “瓊華,小崽子,起來了,吃早飯了."我撥了撥她倆,又把紅兒翠兒叫了起來,把糧給了她們
    “良...良爺,"瓊華叫了我"昨天興爺說中午才發糧,那這是.
    剛改了規矩,怕你們吃不飽,一天發三次糧,早中晚,你們慢慢吃,我去找舌頭問問方位.我起身,回到舌頭那,發現他已經把火滅了,蓋上了層土,這樣,就不會有煙了.
    "孩子們醒了?
    "嗯.舌頭,還有多久到水溝村?”
    “大概...三五天日程.”
    “三五天啊,行,不過這村子也不在我們路線內,幹嘛第一站來這兒?”
    "尹三說他有個接頭的夥計,就在水溝村,我們可以先找他,拿些補給,再吃頓好的,改善下夥食.
    “行吧,”不過...我仍心存顧慮,畢竟尹三那家夥不可信,滿口胡話,甚至不如昨晚要殺我的滿穗可信,具體是否確有此事,還有待考量;不過就算確有此人,如今的大旱,幾次顆粒無收,小農村的餘糧怕是不足堅持的,所以大多村民選擇向東逃荒,恐怕水溝村也不例外,不過既然走了,就走到頭吧."沒什麽,等小羊吃完,我們就動身.
    走在路上,我和舌頭在車前牽馬探路.她們則在旁走,突然.."等等."舌頭抬手示意我們停下,他招乎我,小聲道"良,有人."
    哪?"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真的有個人倚在樹杆上."看見了,舌頭我去看看,你先待在這,看住孩子和車.
    良,我知你身手好,但...小心為上."
    行."我把手搭在刀柄上,便於我格擋,漸漸靠近,拔開草叢後,卻不是人,而是一具屍體,爛了一半的屍體,蒼蠅作響,分外吵鬧.遭賦了?大概是被批搶了,因為他身上什麽東西都沒有了,又或許是同夥分贓不均鬧別扭了,誰知道呢?而且值得高興的事便是此地沒有野獸.
    還有意外收獲,屍體周圍躺著一個箱子,沒沾太多土,打開一看,裏邊是一塊白布,幾棍子,以及幾個驢皮做的小人,一盒幹了的染料,這是影子戲的東西,小時候..父親領我看過幾次,所以我認識,這人,莫非是個戲子?
    沒想那麽多,我便決定將其帶走.整理了一下,發現箱底還壓著幾本書,寓言,童話一類的.便一起拿了回去.
    “良，嗯?怎麽抱了個箱子?"舌頭見了我,便問起來,我把所見都說了出來,當然隻和舌頭說了有關屍體的字眼.
    這樣啊,不過.良,你當真要帶上這東西?占地大不說,盜匪都不要,咱拿也沒啥用,舌頭見我要把箱子放車上,勸道.
    帶著吧 我倒不反對,拿著吧那就舌頭表示無所謂,便放上了車,繼續
    前進路上,我注意到小崽子走路有些不對,總是一腳深一腳淺,還
    時不時把手搭在脖子上,或是捶捶胳膊,壞了,不會是..被我按的吧.想著昨晚壓住她的時候那副場景,哎..
    晚上升好火.也是舌頭先睡,見他睡著,我去叫了叫小崽子,一撥就醒了.
    唔..怎麽了良爺?"滿穗揉著眼問我.
    來,"我拉著她到堆另一邊,坐了下來"看你今天走路跌跌撞撞的,老實交代,是不是昨晚我把你壓疼了?
    誒?"她大概不曾想過我會這麽問"良..良爺看出來了啊,不礙事的不全影響行程的,而且,是我先犯錯的,受點懲罰也是應該的."
    "你有理由,而且誤會解開,我也罰了你,你本不該再受這些皮肉之苦了,來,坐下,我幫你按按.
    "按...按!這..這麽使得啊,良爺,不，不行,她嚐試後退,卻被我拉住
    "小崽子，你也不想"欺負小孩"這事烙我身上吧,我這心可輩子也過不去,你就當幫我一把."此話不假,我想後因起把壓小好路這段經曆若不彌補,這事跟我一輩子,紮我一輩子.
    "這…好..好叭那麻煩良爺了"她小心翼翼來到我身前,盤腿坐下,我把手搭在她肩上,開始按揉.
    嗯..啊..呼放鬆,這力道還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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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很很舒服.她小聲應著.快速按好肩,肘腿,大功告成."好了,還疼嗎?"
    不..不疼了，良爺按得超好,謝謝良爺,不過...良爺還差個地方沒按.她低著頭,手指指繞著發絲.
    差個地方,不能啊,哪?"我倒奇怪了,沒記錯啊.
    就...昨天良爺打的那個地方,現在還疼呢,嘿,良爺要不也幫我按按?看著她露出了陰謀得逞的笑,我一時語塞,這小崽子,給點甜頭就得意忘形.
    不,我拒絕,這是懲罰,要揉你自己揉.
    哎呀,良爺別生氣嘛,開個玩笑嘛."她並未起身,而是一臉期待地看著我,我注意到後,感到奇怪,她想幹嘛?
    良...良爺,你今天不是揀了個箱子嘛,裏麵是影子戲的東西吧,我..這小崽子,咋和我想一塊去了,本想著自己看看的,多一個人倒也無妨.想看?那咱倆換個地,你會嗎?"我輕手輕腳取出箱子,從火堆中拉出一條帶火星的木頭
    嗯,誒?良爺不會嗎?"她跟著我不會,隻是小時候見過幾次,不會上手.
    嘿,良爺想學的話,我教你,正好昨天惹良爺生氣,今天良爺又幫我按肩解乏,我也想為你做點什麽,就影子戲吧,嘿.
    哈,行."拾好了柴,架起了火,她也翻出了幕布,開始架布,隨後又開始穿小人,我閑得無趣,便翻出了之前箱子裏的書,看了起來
    "良爺看什麽書呢?這上麵寫得什麽啊?"她的小腦袋探了過來看樣子寫的是童話,你看呢?說完她便歪頭看著我，“良爺?你忘了?我不識字.”
    對啊,尹三也說她不識字,我還以為這是假話"啊,忘了這茬了,那..你想學嗎?"
    她的眼中閃過欣喜"真噠?良爺願意教,我一定學.那等弄完影子戲,我就先給你讀一讀,教教你,"
    好!溢於言表的歡喜."要演影子戲的話,還差了副鑼,小人也不全,隻有三英戰呂布的小人.
    行,那等到了集市,把東西都買齊.我將書翻開,招呼她來,她便乖巧地盤坐在我前麵,我把書端在她麵前,迎著火光,讀了起來.
    那是一個森林中的做事,講了一個孩子,他被拋在森林中,本來必死無疑,但他被一位老先生救下,老先生看不見,卻耍了一手好過法,他傳孩子劍法,授他俠心,成年之日,老先生對他說,林中凶獸出沒,讓他去解決,完成後,便可出林子,去外麵.
    但人與獸的差距並非劍技能彌補的,它們更加野蠻,所以,我們也應拿出智慧,他生起了火,沒有野獸不懼怕火焰,以此,他一路向前,誅惡熊殺猛虎,斬蒼鷹,繅群犬,最終,森林歸於安寧,師也為他欣慰.他可以去外麵了,不過他很好奇,為麽師父這麽強,那傷了他眼睛的家夥得多迅猛,多凶悍啊.
    臨行前,他問了師父,師父笑了笑,告訴他,斬滅其野的並非林中之物,他從林外來,見過太多不公,太多苦難,漸漸地,便不願再看,眼睛就閉上了,而少年並不能理解師父話中的含義,師父笑了,說無妨,你踏上這條路,你會明白的,隨即,師父用手在少年胸前劃了幾下,便又回到林中,而少年,則走向了林外.
    果真,少年也遇到了那名為"苦難"與"不公"之物,他拔劍,欲斬欲繁,他敗了,他首次覺得那麽無力,他也明白了師父的話,他蒙上眼,決心與這世間疚苦奮戰到底,拋棄所有,專於此,十年、二十年,直至他倒下他伸出手,回想著師父當初的動作,在空中筆劃了一下,才明白師父當時寫的是"俠".
    我合上書"好了,這就是《俠》真懷念,上次讀還是小時候,沒想到在這看見了。
    "哇,好好聽的故事,"小崽子也站了起來 到還能讀到."確實,這書是我小時候看的,當時最喜歡的一本.
    時候不早了,待會舌頭該醒了,走吧,明兒再學."那.良爺每晚都會講嗎?行,我教你識字,你教我戲.
    拉鉤.她伸出小手指,我也搭了上去"拉鉤."小崽子也笑了事後,我拾起柴,準備滅火,手一滑,柴又掉了進去,火苗竄了出來,在我眼中,火苗化作衝天的光,我怕極了,跌坐在地上,滿穗過來拉我沒事吧,小心點,良爺.
    沒事,走吧.抓緊時間滅了火,不過...我仍怕火,從來未變,沒有野獸不懼怕火焰.嗬,或許是真的吧,我一直都是獸,在這亂世..討生活的獸..而非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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