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我睡在了馬車上，再次醒來的時候，我不知道自己是被叫起來的，還是自然醒的，反正，我醒來的時候，夜已經不在了。
    韁繩被抓在我手裏，馬車停在半路上，我起身觀望，不知何時駛入了森林，不過好在前麵不遠就是出口，透著光，能看見遠處的開封城。
    看來，是夜臨走時叫了我，把我叫醒了之後就走了，我扒著車頂，周圍都是樹，稍稍往裏走些就會看不見，他應該是離開了。
    我也不想去追他，也追不上他，他和我倒是有個差不多的習慣，把人稱為動物，他自稱為孤狼，失去一切，奮不顧身的狼。
    可那是他眼中的自己，在我看來，他更像是飛鳥，渴求高度，追逐理想的飛鳥。
    我握緊了手中韁繩，將稍有睡意的馬趕醒，馬車的輪子再度轉了起來，我們的旅途再度繼續，駛向開封城。
    不過...要不要在開封停留呢？我們並不怎麽需要補給，可以趕著馬車一路走到揚州，當鋪老板的人已經死了，也就是說沒人會來回收這馬車，但我不能確定開封城是不是有接應的人。
    按理來說，這種打算殺人越貨的活，應該不會有接應的人，畢竟半路就能完成的買賣，怎麽會耗費人手去兜底。
    可我就怕這老板心思縝密，留有後手啊......
    可他那樣子，真的像心思縝密的人嗎，明知道告訴夜的消息是假的，夜會回來報複，竟然沒有準備，還是說夜已經把麻煩處理掉了，是老板沒想到夜身手不凡.....
    不過...就算有接應的，應該還不至於在開封城動手吧......
    “良~爺~”滿穗似乎聽到動靜，緩緩推開車門，揉著眼睛，把頭探了過來，手還揉著眼睛，可能是馬車裏的窗子沒打開，沒有通風的地方，滿穗的小臉上還透著一絲微紅，嘴邊還不斷喘著氣，悶得。
    “欸？他走了呀，良爺問到什麽了嗎？”她關上門，邁步坐在我昨天坐著的地方，挨著我，馬車走，帶著一些清風吹來，滿穗還是很困，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她緊了緊衣服，半合著眼，微微靠著我，嘴裏向我發問。
    “嗯，他應該剛走，我沒看見，”把韁繩都握在左手，動作也輕了一些，畢竟滿穗還靠著我呢，別震到她，“至於問到了什麽...我應該是問到了所有，但還是什麽也不知道....”
    “嗯？”她的眼睛疑惑地看著我，“良爺怎得說起了糊塗話，跟謎語似的？”
    “哈哈，可這就是我問到的，他還真像是什麽都沒和我說，又什麽都說了的樣子。”
    “嘟~~”
    “好了好了，不說他了，反正以後肯定會再見的，我有預感。”
    “嗯。”
    滿穗重新閉上眼睛，扭過頭，靠在我肩上閉目養神。
    “話說，我們還進這開封城嗎？”
    “嗯？怎麽了良爺，怎麽這麽問，當然進啊。”
    “主要是怕城裏有鄭州當鋪老板的人手，注意到我們的話，我擔心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良爺擔心的是，那個老板明明懂放長線釣大魚，先沒有壓價地把珠寶當掉，這樣我們就會信任他，從而上他的車，再被收掉；不過夜這事他就辦得不好，他應該也是留了後手，畢竟他的言語中就能知道，他自以為把夜解決了。”
    “所以，你是想說那老板雖然懂一些，但太心高氣傲，一定會以為那幫人直接解決了我們，所以必然不會在開封留人手？”
    “嗯，答得很對呢，良爺，而且，我想進城的原因也有，我有點想買的東西。”
    滿穗睜開眼，看著我，“而且，良爺也該準備給瓊華紅兒翠兒的禮物了吧。”
    “啊，對對對，這站之後，我們就要快馬加鞭趕往揚州了，那還是進城吧。”
    “嗯嗯。”
    我趕著車，一點點靠近開封，到了門前，馬車我自然是不想趕進城裏的，就暫時留在門衛那裏了。
    帶著行李，拉著滿穗，進了城。
    “良爺，我要去買東西，你也去吧，給她們三個買禮物，要好好挑選哦。”
    滿穗撒開了我的手，擺手和我說道。
    “欸？”我聽到這話一愣，這話什麽意思，我們不一起嗎？“你......一個人能行嗎，我陪你吧。”
    “唔唔，不行哦良爺，我一個人可以的，”她捂著嘴偷笑道，“良爺應該還不至於是一個沒我就不行的笨蛋吧，不然怎麽過來的。”
    這......確實，我雖然說是她沒了我不行，但其實是我想她陪著我去，畢竟給女孩子挑禮物什麽的，簡直就是要我命啊，四年前還好，都是孩子，好糊弄，現在不行了，翠兒十歲，紅兒都十三了，瓊華更是十四，再過幾年就快嫁人了，更不好挑禮物了。
    滿穗在的話，我還可以問她，沒了她，我還真不知道怎麽辦了。
    “咳咳，”被看破小心思的我淡淡一咳，“不能，你去吧，一個人當心些。”
    “嗯嗯，我想良爺也不是那樣的人，那我就先去了，我們等會還在這集合，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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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去吧。”我看著滿穗離開的身影，我也轉身去買一些禮物。
    十三....十歲...十四歲，嘶......
    我默念著她們的年齡，想著要送什麽好，要不......還送那些玩具？
    嗯...不行，太沒新意了，而且，送一樣的話，她們怕是會覺得良爺糊弄她們吧，哈哈.....
    要新，要心，真是的，女孩子還真麻煩，要不還是問問老板？畢竟上一次我買禮物就是問的老板。
    “額，老板啊，我要給幾個女孩子挑禮物，你覺得送什麽好？”
    “哦？客官，我想想......嗯？”老板抬起頭，一臉不敢相信地看著我。
    “怎...怎麽了嗎？”他這個反應，我都認為是有人偷襲我了，但沒有。
    “嘖，客官呐，您別怪我多嘴，隻是...咱還是要專一啊....”
    “啊？”
    “咱要真心交女孩子，隻能有一個啊，怎麽能是幾個呢......”
    “這....”看了是我沒表達好，他怕是把我剛剛說的女孩子，當作了我的情人，“不是，我說的女孩子，是三個女娃，比我小太多了，不是你說的那種...”
    “啊....啊哈哈，抱歉抱歉客官，是我沒理解對，這樣，那您說一下女娃的年齡，我幫您看看。”
    老板一臉尷尬地笑著，開口問了我瓊華她們的年紀，“大的十四，小的十歲，不要玩具什麽的，陶響球，撥浪鼓，風車，這三個不要，你看看還有什麽其他的嗎？”
    “這....客官，你莫不是在消遣我？這個年紀的小孩子，不都喜歡這些嗎，你倒好，把這些裏裏外外都去了個遍，這叫我怎麽弄啊？”
    “這...沒辦法，我想送些不一樣的，你看看還有什麽嗎？”
    “嘶，我想想啊，這些....這個，七巧板，孔明鎖，這孔明鎖可厲害了，據說啊，當年諸葛亮出謀劃策，張飛死活不同意，諸葛亮就把這個給了張飛，然後啊......”
    老板拿出了一個木板，上麵放著各式各樣的木頭片，另一隻手端著由一堆木楔子組裝的玩具，這就是孔明鎖，我也知道這玩意。
    不過老板這解說......還是太離譜了些。
    “老板，你還是少看些野史吧，多多了解正史。”
    “啊咳咳，拿這個，竹馬，小娃子坐在這上麵，一晃一晃的，肯定可開心了。”
    “這個，風箏，誰不想飛上天空呢，滿足孩子們的願望。”
    “彈弓....估計女娃子不喜歡，我換一個。”
    “還有這個....”
    “額，行了行了老板，我決定好了，我還趕時間，就這三個吧，幫我包起來。”
    “哦？好啊，不過客官風塵仆仆，買個禮物都如此急，是要幹什麽去啊？”
    “嗬，”我笑了笑，從他手中接過包裹，“我還有一份禮物要買。”
    “嗯？什麽禮物不能在我這買啊，難道說，其他的您都看不上？”
    “哈哈哈，不是不是，老板真幽默，我這次要買的，是給一個十八歲的女子買的，自然不能在這挑。”
    “哦~我懂我懂，要不要我也給您提點建議？”
    “不了，我還是...自己挑吧，而且我也知道要買什麽了，再見老板。”我心裏想著給滿穗的禮物，雖然她叫我給瓊華她們買禮物，但，我還是連她的份也準備好吧。
    四年前，我送她的鞋，那就是我自己挑的，所以今天，我也得自己給她挑一份禮物，畢竟，等了我四年，也是辛苦她了。
    之前那個老板說，滿穗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應該知道打扮自己了，應該送一些頭飾衣料之類的，可現在做衣服的話，一是來不及，而是我不知道她的尺碼，三的話，裁縫也不好找，所以還是先不送衣服了。
    買好了禮物，我小心把盒子放在包裏，也花了不少的時間去找，好在找到了。是時候回去和滿穗匯合了希望別讓她等太久。
    “良！”
    嗯？走到一半，突然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誰啊....
    “誰？”我駐足張望，卻從背後伸過來一隻手，扶在了我肩膀上。
    “！”我猛地回身，剛要拔刀，卻看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嗨。”
    “額，良，你好。”
    “螢？雨？你們倆...怎麽在開封啊？”
    不錯，一抹墨綠色頭發映入眼簾，還有那標誌的隨身工具，這不就是闖軍的鐵匠螢，和之前被我救的那位富家小姐，雨嗎？她們怎麽會在這...
    “大哥叫我來開封，拿一批存在這裏的貨，就是打兵器要的鐵，金屬之類的，額，至於雨嘛。”
    “她來幫你的，你們兩個人也不夠啊。”
    “不，本來我是一個人來的，可.....雨聽說你去揚州要途經開封，說什麽都要跟過來見你一麵，我是攔也攔.....啊！”
    “哎呀，螢姐，你就別亂說了...”準備添油加醋的螢被雨雙手拉開，雨接著麵向我，緩緩拉起我的一隻手，“我....你救了我，我還沒好好和你說聲謝謝，你就走了，我就想當麵感謝你，就...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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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沒什麽，不用謝。”這姑娘大老遠地來就為了和我說這一句啊，還真是....有點軸啊，不過也還好。
    “良爺.....”不等她鬆手，我身後便響起一聲幽怨的聲音。
    “嗯？穗穗....穗兒？你怎麽過來了，不是說要在原地會合的嘛。”
    “是是是，良爺這是說我打擾良爺了嗎....”滿穗上前來，雨也鬆開了我的手，慢慢退到了螢的身邊，“我來的不巧，剛好撞見良爺在和一位美麗小姐握手。”
    “謝....謝謝...”
    嗯？這孩子，竟然沒聽出來滿穗話裏的陰陽怪氣嗎？接話接的這麽自然....有點天然呆啊....
    “啊哈哈，和你介紹介紹，這位是螢，我在軍隊時的戰友，也是軍隊裏的鐵匠，這位是雨，我跟你說過的。”
    “螢，雨，這位就是穗。”
    “哦，我知道你，”螢開口道，“你應該就是良在軍中待了四年，念叨了一千四百六十一次的人啊，我....”
    “咳咳！螢，不該說的別說，別造謠....”
    “哈哈哈，你這家夥，怎麽還怯場了呢，好了好了，我和雨的事都完事了，不打擾二位了，我們要回洛陽了。”
    “對了，李自成那小子忙什麽呢？”
    “大哥啊，大哥最近在往京城趕，你也聽說了，高迎祥被擒了，大哥想試著救一下，雖然他自己都覺得沒戲。”
    “.....對了，我那把刀，還在你手上呢嗎？”
    “你那把刀都碎成什麽樣了，我是鐵匠，不是神匠，我修複不了。”
    “這....好吧。”
    “行，走了啊。”
    “嗯。”螢和雨走了。
    “我們也....走？”
    “哼~走。”我伸出手，試著去牽，但她啪的一下甩開了，自顧自走了，我急忙追上去。
    滿穗似乎在和我賭氣，罷了罷了，把禮物拿出來吧，早送晚送都一樣。
    “穗兒，看看這個，”我小心從包裏掏出那個盒子。
    “哼，不看~”滿穗把頭撇到一邊，不過說是不看，但我拿出盒子的時候，她還是把目光移了過來。
    我緩緩打開盒子，裏麵是兩個鐲子，一個藍玉的，一個純銀的。
    “哦？”滿穗看見禮物之後，手放了下來，頭也轉了過來，似乎怨氣也消了大半。
    “我們再次相遇的時候，你一襲藍衣，我牢牢刻在了心裏，藍色和你很搭，我就買了個藍色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至於這個銀鐲子，我記得老一輩人總說，銀鐲子能保平安，驅散百鬼，我也是這麽希望的，便買了這個，希望...你今後都能平平安安的。”
    “........”
    滿穗沒有動作，也沒說什麽，就是那樣盯著我看。
    “額......果然，挑錯了啊，你不喜歡啊.....”
    我心涼了半截，我這可是用盡畢生所學了，但還是沒有用啊.....
    “......喏。”滿穗把右手伸到我麵前，我抬頭看著她，不明白她要幹什麽。
    “笨蛋良爺，還不.....給我戴上，然後拉我的手，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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