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最偏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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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人能在陸恂的威懾下挺住,包括嘉元自己。她已經做好道歉的準備,一旁的棲月開口道:
    “哥哥,嬌娘今日梳的望仙髻,我感覺不是很襯她,你覺得呢?”
    她又叫陸恂哥哥。
    且問的話與方才嘉元所說相差無幾。
    說不上鬆口氣還是其他,嘉元瞬間跳腳,轉過頭就叱責道,“陸恂哥哥平日忙的是朝廷大事,哪管這些瑣事?”
    棲月幽幽道,“我當你不知呢~”
    嘉元一楞。
    不等嘉元說什麽,陸嬌接話,十分好奇的模樣,“縣主既知這個道理,為何拉著大哥問個不住。”
    棲月主動答疑,“大約是因為縣主,嚴於待人,寬於律己。”
    陸恂勾起唇角,他身量高,輕易越過嘉元,偏頭看過去。
    棲月一身茜色衣裙,身段玲瓏纖細,皮膚細白,脖頸修長,櫻桃嘴唇紅潤,柳葉眉彎彎,眼波流轉間實有一股難以形容的清麗媚態。
    尤其是奚落嘉元時,神采飛揚,眼角眉梢都蘊藉著靈氣。
    “真是個難得的品質,”陸嬌笑道,“回頭等我有了孩兒,也教他們這麽做。”
    棲月好熱心,“不如取名小嘉小元,一兒一女,湊個好字。”
    嘉元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可身邊這兩個小賤人嘴快得很,話又密,她一句話也插不進!
    “陸恂哥哥~”
    嘉元不依,跺著腳撒嬌,“她們欺負我!”
    棲月便道:“縣主又‘嚴於待人,寬於律己’,嬌娘快學著點。”
    陸嬌笑著應了。
    幾人是往花廳的方向去,嘉元這一跺腳一撒嬌,步伐便慢了。
    陸恂是不可能為她停留,她這一慢,前麵三個便越出她一截。
    嘉元無法,隻得自己提著裙擺又追上去,重新將人擠開。
    棲月好脾氣得很。
    根本不敢與她正麵為敵。
    可不等嘉元得意,陸恂已經往男賓那邊,臨行前對棲月道,“今日事少,散席後一同歸家。”
    棲月應好。
    陸恂哥哥真會紮心。
    時時刻刻提醒,他們才是一家人,散席後可以一起回家。
    隻有她不是。
    嘉元白著一張臉停在原地。
    等人都走了,陸嬌又扭捏起來,“別以為我是幫你,我隻是看不慣苗雲雲和嘉元而已。我還是不喜歡你。”
    棲月見她神情硬邦邦的,眼睛卻不肯看自己,不由露出淺笑,梨渦隱現,柔聲道:
    “我知道,不過我很喜歡你呢。”
    陸嬌更不自在了,“你……你放尊重一點,你這女子,怎半點矜持沒有?”
    棲月笑意加深。其實她是個愛恨隨心的人,從對長公主毫不掩飾的崇敬便知,她情緒並不內斂,反而很願意表達。
    “那下次你若還討厭誰,便帶上我好不好?我替你罵她!”
    陸嬌想笑,又將嘴角往下壓了壓,有些傲嬌,“做什麽?你怎麽不去找別人?”
    “因為你可愛啊,”棲月生了雙極漂亮傳神的眼睛,笑起來尤其甜,“而我也沒有朋友。”
    有時候,真誠是一把最鋒利的武器,尤其是對付陸嬌這種嘴硬心軟的人,能劈開外頭堅硬的殼,直達內心。
    比如現在,陸嬌便覺得棲月其實也沒有那麽討厭。
    不過是長得白了點,眼睛大了點,嘴唇紅了點,身段婀娜了點……而已。
    就是很普通的漂亮啊。
    誰說她狐媚啦!
    陸嬌不耐煩道,“再說吧。”
    如果她不是走得那般急切,耳朵尖還有點紅的話,會顯得更酷一些。
    棲月輕輕笑起來。
    ……
    長公主殿下和蘭先生要合奏一曲的消息,已經迅速蔓延開來。
    棲月不知,可京中之人,哪個不知這一曲的含金量。
    聽聞蘭先生四歲學琴,一手古琴出神入化,即便是好逸荒淫的煬帝,也曾誇讚道,“引商刻羽,雜以流徵,卿之琴技,曲高和寡。”
    自容朝滅亡,新朝建立,蘭先生再未撫過琴。
    都隻當他祭奠亡君,今生不會再碰琴。
    今日卻有幸,能得一向深居簡出的蘭先生奏曲。
    “這位世子夫人,真是好大的麵子。”有人半真半假,酸溜溜道。
    若隻單單奏曲倒還罷了,眾人自當洗耳恭聽,卻是為獻舞伴樂。
    割雞焉用牛刀?
    舞藝一門,實在難稱高雅。
    不過是伎子們諂媚往上的手段,常常見於教坊,扭腰擺臀,水蛇媚態,不過取悅男子的玩意兒。
    “輕聲些,你忘了韶大人夫妻因何離席?別得罪了長公主。”
    “得罪長公主還是輕的,世子也來了,可別叫那活閻王聽到!”
    有人便道,“夫人這般拋頭露麵,他都不在意,咱們隻當看個樂子罷了。”
    引起一片議論竊笑。
    陸恂自然也聽聞棲月要獻舞的事。
    怎麽說呢?
    一個人若對另一個人印象足夠壞,低到不能再低,沒有任何一點期盼轉圜,那他對她身上發生的任何事,便都不會很難以接受。
    比起眾人的議論,陸恂倒更好奇她又在耍什麽花招。
    相處過後,陸恂知道薑氏很有些小聰明,平日做事也慣會看眼色。
    她不會做這等於自己來說無意義之事。
    能招來長公主和蘭先生為她伴樂,足見她的能耐。
    明明是對棲月最有偏見的一個人,此時卻帶著最沒有偏見的眼光,等著接下來的那首《十麵埋伏》。
    花廳前有一大片空地,此時已經騰挪出來。
    一旁放置古琴,一旁放置琵琶。
    時下風氣開放,並不過分講究男女大防,不過飲宴,也都男女分席,女賓在花廳,男賓隔著帷幕在水榭。隻是為棲月獻舞,才搞出這樣大的陣仗。
    賀長風與人寒暄一陣,不知何時來到陸恂身邊,也不刻意看他,隻說,“弟妹在南邊長大,大約與咱們習俗不同,何況還有長公主和蘭先生為她伴樂。”
    其實也是種變相安慰。
    至少在賀長風心中,跳舞乃微末伎倆,即便有兩位貴人作伴,依舊是賤事。
    陸恂扭頭看他一眼,沒說話。
    因為他當真不這麽覺得。
    且隱隱有種預感,或許今日之後,舞藝便不再是一門下流微末之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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