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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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時候來,父皇可是答應了我的請求?”
    陸恂與他相對而立,麵上看不出半分情緒,沉聲道,“打開城門,放過百姓,饒你不死。”
    蕭廷猷一雙眼睛寒下來,笑容凝滯。他生得高大俊逸,品貌非凡,不論文武藝,在幾個皇子中最是龍章鳳姿,格外出彩。然而生在皇家,太過出色,卻也非幸事。
    一句“他本可以”,便成了最大的不甘心和不認命的源頭。
    “那你是來找死的?”蕭廷猷冷冷道,“我這裏可沒有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的道理。”
    陸恂卻絲毫不懼,平淡道,“你不該殺太子。”
    燕王野心,朝中盡知。
    然太子仁厚好德,生在皇家,難得還存著血脈真心,隻要燕王安分守己,以太子之寬厚,將來繼位,蕭廷猷自有一世榮華。倘若燕王承襲大統,太子卻絕不會落得好下場。
    兩位皇子天賦差異巨大,陛下當真沒有猶豫過嗎?
    或許是有的。
    隻是權衡利弊後,陛下命燕王遣往封地,看似驅逐,未嚐不是另一種保護。叫他遠離朝堂,失去爭位的條件。
    可蕭廷猷終究又殺了回來。
    “為我好?”
    蕭廷猷臉上滿是諷刺,像是突然被激怒,整個人都變得暴躁起來,“太子他樣樣不如我,除了托生在先皇後肚子裏,拿什麽與我爭!是父皇太過偏心,處處隻為太子著想,什麽好的都要給他!”
    “大啟是咱們一起打下的,我立下多少功勞,受過多少傷?太子呢,他隻用坐鎮後方,坐享其成。憑什麽?太不公平了!當初立儲,朝中多少聲浪支持於我,父皇偏不看不聽,隻一意立蕭啟明為太子。”
    “行簡,我就是要爭一個公平,何錯之有?”
    蕭廷猷目色泛紅,整個人顯得情緒很激動,“你說得對,我是不該殺太子,要怪,隻怪蕭啟明生在帝王家,隻怪父皇一意孤行害了他!”
    陸恂長身而立,目光沉靜。他總是這般,好像世間任何事情都難以叫他動容:
    “你就這麽想當皇帝?”
    “誰又不想?”蕭廷猷笑了笑,“我那些弟弟們,你以為他們不想爭?人人都想爭,隻是他們沒有我的魄力罷了。天下能者居之,我姓蕭,有這個本事。”
    陸恂平靜道,“可你守不住。”
    即便勉強坐上那個位置,也守不住。
    說得冠冕堂皇一些,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蕭廷猷倒行逆施,哪怕在他的高壓之下,京都百姓尚且奮起反抗,倘若他當真做了皇帝,各地握著兵權的節度使們,頭一個要反。
    蕭廷猷聽出他話中風雨,怒氣衝霄,目眥欲裂,“你怎知我不行?”
    他刷的一聲抽出寶劍,指著陸恂的麵門,咬牙切齒道,“這般與本王說話,你不怕本王一劍劈了你?”
    然而陸恂隻是巋然地立在那兒,絲毫不為所動,淡然如常,與激動的燕王截然相反,卻平添一種冷冽的威懾,他說:
    “我敢來,就不怕。”
    “武門之變,那些容朝舊部沒少為你出力吧?論紮根京都,人脈關係,你尚且不如前朝餘孽,勾連外邦,殘害百姓,這就是你口口聲聲討回公平的做法?除了欺淩軟弱,你還做了什麽?這天下,究竟是屬於你,還是屬於陳氏?”
    “是你利用旁人,還是被旁人利用?”
    蕭廷猷目光裏露出摻雜驚詫和狼狽的神色,目光漸漸涼下去,一語不發。
    隻因陸恂所言,句句不差。
    “陛下在等你。”
    陸恂自進入城中,心中便仿佛有一團明火在煎,隻是他的聲音依舊帶著殘酷漠然的冷平,“別叫他等太久。這對你不好。”
    蕭廷猷如今不過強弩之末。
    蚍蜉何以撼動大樹?
    說到底,不過陛下顧念血脈親情,戰事這才膠著在此。
    蕭廷猷手中的長劍落地,發出“當啷”一聲響,他看著陸恂,複又笑起來,“行簡,你進城來,不單是為了遊說我吧?我回京都這幾日,聽說了不少你與令夫人鶼鰈情深的傳聞。”
    “那女子是叫薑棲月,對吧?她如今就在我府中做客,是我的座上賓。行簡,即便我今日敗了,但以父皇的脾性,薑棲月的身份一旦曝於天光之下,她還有活路嗎?”
    “倘若你當真愛她,便該為她多想一想。”
    “識時務一些,隻要你肯幫我,行簡,我許你半座江山!”
    ……
    棲月混在人群中,排隊往井邊打水。
    身邊都是麵色惶惶,模樣狼狽的百姓。
    自燕王入京,並不約束底下將士。這些日子,京都被大軍包圍,誰都知是死局,這些燕軍便將種種情緒都發泄到京都百姓身上。
    燒殺搶掠,奸淫婦女,京都城中,活像人間煉獄。
    自從那日陸遠舟跑到玉笙院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後,棲月便起了疑心,心中有股不祥的預感,隻怕京都生變,當即叫來塵鳴,預備出城。
    時安說她是前朝公主,蘭先生也證明了這一點。以她的身份立場,京都動蕩該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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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棲月從小艱難長大,公主的身份於她太過遙遠,像是一場不切實際的夢。而那些所謂的血脈至親,對她也全然都是利用,不見真心。
    棲月欲離京往行宮去,將京都的異樣稟告長公主。
    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
    是不是有負血脈?
    她想了很多天,總想不明白。一個小小庶女,如何就成了前朝公主,要背負起振興舊國的重任。
    但她崇拜長公主,尊崇本心,想去給長公主一個提醒。
    至於前朝、血脈、身份,棲月自記事起便是薑府的庶出五小姐,對所謂的故國、父皇,很難產生似時安那般強烈的感情。
    她一直是個很簡單的人,沒有那麽大的野望,哪怕到現在,所盼所願,也不過安穩二字。
    她不想看到戰火硝煙。
    誰料那日時哥兒竟異常黏人,說什麽也不肯離開棲月。稍一抱離便哭鬧不休,緊緊抱著棲月的腿不鬆手。沒法子,棲月隻能帶著他一起出城。
    但終究晚了一步。
    京都戒嚴,城門封鎖,任何人不許進出。
    風雨欲來。
    塵鳴跟隨陸恂多年,嗅覺敏銳,當即建議棲月先不要回府,靜觀其變。棲月依言,與時哥兒住進了塵鳴在京都置辦的一處小宅子裏。
    第二日,便傳來燕王血洗皇城的消息。
    塵鳴外出打探消息,就在武門之變的第二人,一隊人馬便闖入顯國公府,找尋世子夫人和小公子。
    但誰也不知棲月去了何處,顯國公府被重兵圍了起來。
    再後來,京都情形越來越壞。
    蕭廷猷將留京重臣及其家眷都關押起來,用來威脅天子。也有那躲藏起來的貴人,蕭廷猷便派人挨家挨戶搜尋。
    隻是後來搜尋變了性質,兵士們手段卑劣,城中不少婦人女子遭了殃,很多不甘受辱的,當夜投井懸梁,自絕了性命。
    加之熱症蔓延,整個京都,宛如人間地獄。
    好在塵鳴是個機敏的,每回燕軍搜查,總能叫棲月和時哥兒躲過搜查。這日,塵鳴外出尋藥。
    時哥兒近日有些發熱,這孩子是個乖巧懂事的,病懨懨地躺在那裏,也不鬧人,瞧著便惹人心疼。
    方才棲月觸其額頭,熱得燙手,棲月想給他用水擦身,家裏水卻不剩什麽。
    左思右想,實在無法,趁著時哥兒睡著,棲月隻得抹黑了臉,提著桶外出打水。
    “陛下和世子就在城外,很快就能攻破城門,解救了咱們。”人群中,有人如是說道。
    “隻怕城門沒破,咱們先成了那些兵匪的刀下亡魂。你可聽說了?街頭王先生那家人,一家人昨夜裏都吊死了!”
    人群中頓時發出一陣唏噓。
    有人問道,“王先生那般好的人品,怎會遭此橫禍?”
    一人哀歎,“他家三個女兒,最大的十六,最小的才九歲,昨日,士兵來搜查……”講到最後,聲漸哽咽,難以再說下去。
    人群徹底沉寂下來。
    井邊悶熱潮濕還帶著腐臭的空氣中,隻餘水桶繩索摩擦的悉悉索索之聲。
    棲月打了水,一言不發往屋裏趕去。
    時哥兒還未醒,額頭依舊滾燙。
    棲月擰了帕子給他擦身,心中滿是沉沉的無力感。
    她該能做些什麽呢?
    她又能做些什麽呢?
    此時此刻,什麽容朝人,什麽啟朝人,全都變得不再重要。她隻是一個渴望安穩活下去的人而已。
    像是醍醐灌頂,一直困擾她的那個問題迎刃而解。在性命麵前,她姓甚名誰,又算得了什麽呢?
    不論她血脈裏流淌的是誰的血,戰爭本身便是罪惡。
    棲月胡亂想著,但願塵鳴能盡早帶回藥物,時哥兒的病不能再拖了。
    門外忽響起叩門聲。
    棲月心中一喜,隻當塵鳴回來。
    但是很快,一聲粗啞陌生的男聲響起,繼而將門扉拍得震天響:
    “開門!搜查!”
    像是被人定身,棲月整個人都凝住了。死死盯著大門的方向,難以動彈。
    塵鳴尚未回來,此刻屋裏隻剩她和時哥兒兩個人。
    時哥兒還病得昏沉。
    士兵搜查意味著什麽,這些天她再清楚不過。那可怕的敲門聲還在繼續,令她悚然戰栗,渾身發冷,整個人幾乎要軟倒下去。
    然而門外的人似乎已經等得不耐煩,要破門而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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