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了，金力慢慢收拾好書包，謝絕了吳大滿一塊走的邀請，跟著黃小春和楊北芯兩人的身後走出了學校大門。
    出了大門，金力一眼就看見正對大門的街邊站著個列寧裝，靠著一輛自行車的男青年，他笑嘻嘻地看著剛出門的黃小春她們，金力斷定他應該就是黃小春的哥哥黃宜勇。
    果不其然，跟著黃小春穿過馬路後就聽見黃小春喊了聲：“哥，你來了！”然後黃小春就半轉身子看著金力說：“哥，他就是金力。就是他要找你，問你點事。”
    黃宜勇看向金力，雖說心裏嘀咕小妹的同學找他有啥事，但是家裏養成的教養使他臉上帶出了他自認為自然的笑容，並且伸出了右手：“金力同學是吧？你好你好！我小妹說你找我詢問點事？”金力笑著點點頭伸手和他握了握：“是。黃大哥，我是有事谘詢你。”黃宜勇放開手，轉身踢開自行車的撐腳：“你看這路邊也不是說話的地方，我看前麵不遠有個茶館，我們上那去。”
    金力連忙阻止到：“黃大哥，我看不用了吧。你看我這……”金力把自己衣服的兩個口袋往外翻，本想表現個囊中羞澀的樣子出來，誰料口袋剛翻出來，就飄出三張東西來。金力一瞧，傻眼了，那是一張五元錢和兩張糧票，分別是五斤和貳斤。
    黃宜勇一看，樂了，說：“金力同學，想不到你還挺有錢啊！”金力蹲下撿起那三張錢和票來，腦子飛快轉動，大致模糊回想起早上出門前老爹交代的話了，他抬臉笑著對有點驚訝的黃小春說：“我想起來了，這是早上我出門的時候，我爹塞給我的。”他把那張五斤糧票遞過去給黃小春，“呐，這應該是我爹讓我還給你的。”又一揚另外的兩張說：“這是我爹要我請你吃飯的。為了好好答謝你昨天對我的幫助。”黃小春臉紅了，接過糧票說：“就這還要請吃飯？不用了吧。”靦腆的像換了個人。
    黃宜勇笑著說：“好了，你怎麽請我妹妹我不管，現在聽我的，我們去那邊茶館裏坐會，也好讓你把你的問題了解清楚。”頓了頓後又說：“放心，不讓你付錢！”金力一聽這話，想了想也就沒有堅持。
    楊北芯一看這架勢，急忙和黃小春告別說：“我可得先回家了，回去晚了我媽罵我。春兒，明兒見！”說罷不等黃小春回應，撒腿就跑。
    三人也就順著馬路邊走邊拉著閑話來到了黃宜勇說的茶館，停好了車，黃宜勇當先走進茶館，對著迎上來的服務員說：“師傅，我們要有點事商量，您看能給我們找個清靜的地兒嗎？”服務員手一伸：“您請！”轉頭對裏麵喊了一聲：“樓上小包間三位！”
    金力有點詫異，這會還有這麽熱情的服務？小說裏不是都說這時候的營業員臉難看屎難吃嗎？還什麽“不得無故毆打顧客”，穿過來也沒多少時間，他還真不了解情況。
    三人來到了二樓，被讓進了一個小包間，黃宜勇在外麵吩咐了一下服務員，然後走進包間，邊讓金力坐下邊說：“這也就是快到了吃飯的點了，要平時可還真找不到這樣的小包間來。”說話間服務員端上來了一碟瓜子，一碟花生，一盤艾窩窩，一盤糖耳朵外加一壺茉莉花茶。
    黃小春瞬間兩眼發光。黃宜勇急忙說：“你少吃點啊，不然回去吃不下飯當心媽罵你。”黃小春伸手拿起一個糖耳朵塞進嘴裏：“你不說媽不知道！”黃宜勇回過頭對金力說：“你別笑話啊我妹妹見了甜食走不動道。哎喲！”說話間被黃小春在腰裏掐了一把，“嘶，死丫頭你下狠手啊？”黃小春縮回手順便又拿了個艾窩窩放進嘴裏。
    金力笑著說：“可看出來了，你們兄妹感情真好！”金力看得出應該是黃小春跟她哥哥說了什麽，不然黃宜勇不能對自己這麽好的態度，該說不說這樣家庭出來的孩子，對普通家庭的孩子不會太傲慢但也不至於這麽和藹可親。
    黃宜勇也有點拿不準了，這金力看著就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應該是沒見過什麽世麵，可從頭到尾他都沒顯示出不安，縮手縮腳，就大大方方的，走進來也沒有什麽不好意思什麽的，看見這些茶點也沒表現出特別想吃的樣子，還知道先伸手給自己和妹妹倒上茶，顯示出極好的禮數和家教來。
    等金力把茶倒好坐下，黃宜勇就說：“你看這也沒別人了，你就說說看你想和我說什麽。”金力點點頭，心裏過了一遍自己要說的，覺得能過得去了就說：“黃大哥，我吧前兩天去了趟豐台我姥家……”巴拉巴拉就是一通說。
    黃宜勇聽著金力說話，有點不耐煩了，心想：“我不是因為小妹我吃飽撐的到這裏聽你說回你姥姥家的故事，還搭錢請你，你要不要聽你說了些什麽？吃壞肚子還還特麽路上躲草裏拉了……”剛要打斷突然聽見一個詞他“噌”的一下站起來：“你說什麽？”
    金力急忙伸手製止。黃宜勇也察覺到自己聲音大了，緩緩坐下看了看小妹，看她臉上的震驚表情也意識到自己沒聽錯，就說：“你剛才說的你再說一遍。”金力停了停又再說：“我因為吃壞肚子，走路上不是肚子疼嘛就躲草叢裏拉了，也就我拉好擦屁股的時候我聽到離我不遠的地方有兩人說話，我怕難為情也沒敢露頭，就斷斷續續地聽到他們說什麽雲翠庵的炮彈都運出來了，炮也放進了燈市胡同10號裏了，還有什麽幹完了一路奔津門，一路奔昌平，還有一路奔房山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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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宜勇聽罷腦子嗡嗡的，你這是斷斷續續的，你不是都聽全了嗎？詳細地址都有了，不是，我怎麽這麽不信呢？我，東城分局偵查組長，在局裏呆了兩年，連個大案的毛都沒遇上，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家夥，拉了泡屎就撞上這麽個間諜大案？這炮啊炮彈的還有這個時間節點上明顯是要在典禮上搞事啊，三路人馬人還不少……左思右想黃宜勇心一下熱了，這要是真的，娘的，我得起碼立個二等功吧？那誰還敢小看我？誰還敢背後蛐蛐我？
    黃宜勇從自己的思緒裏掙脫出來，就看見小妹和金力都睜大了眼睛盯著自己，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咳了咳嗓子說：“金力，嗯，我還是跟著小妹喊你大力吧？”黃小春：“我沒有！你胡說！我都喊他金力”）“你這說的都是真的吧？你可別拿你黃哥打嚓啊，你要知道這事一旦報上去了可就圓不回來了。”
    金力笑笑說：“黃哥，真不真這不是有個人嘛，你查查他不就得了？”“人？什麽人？”黃小春不滿了：“哥，合著你剛才就沒聽是吧？金力不說了嘛後來他乘車又遇見了其中一個人嘛？”黃宜勇精神大振：“你還遇見了？說說，說說。”金力也不以為杵又說了一遍：“等那兩人走了以後，我又呆了好長時間，才從草叢裏出來，我看看四周看不見人了，也就慌忙趕車去了，到公社車站等車的時候我就突然又聽見剛才草叢裏聽見的一個人的聲音了，”金力頓了頓，“哥，你知道我的耳朵一向好使，聽見過一個人的講話聲就忘不掉了。”
    黃宜勇聚精會神地邊聽金力說，邊點頭附和，卻沒聽出金力把他的稱謂悄悄換了，黃小春倒是聽見了，她也就看了看金力沒說話，耳朵卻紅起來了，“我一聽那人的聲音就像聽到了打雷一樣，臉上肯定神色不太好看，也轉過頭去盯著他了，他就注意上我了，就來問我怎麽了，”黃宜勇一聽一拍大腿：“糟了，你驚動他了，他肯定懷疑你了。”金力說：“可不嗎？我當時也覺得是這麽回事，結果我看他穿的工裝，你猜怎麽著？”黃宜勇問：“怎麽著？”
    金力說：“他和我大姐是在一個廠的。然後我就說看他的衣服想起我大姐來了，他就問我大姐是誰，我就告訴他我大姐名字，他又問我叫什麽，我也告訴他了，臨了下車時他告訴我他是我大姐廠裏後勤部的，叫常鐵柱。”黃宜勇聽了：“哦，你的意思可以去查查這個人是嗎？”金力說：“對！不過我在草叢裏的時候聽另外一人喊他可不是常鐵柱，喊的是個什麽名字我有點忘了……”金力用手敲著自己腦袋，裝作苦思冥想的樣子。
    黃宜勇和黃小春大氣也不敢出，就看著他。金力念叨道：“是個什麽地名？什麽州？對了！叫徐州！”黃宜勇一聽，又大吃一驚：“徐州？這是島上潛伏在四九城的頭，早就知道他了，一直沒找到，想不到在這有了線索。”想到這黃宜勇看著金力兩眼都要放光了：“這特麽的就是我的招財童子啊！”金力又說：“哥，這人長的特別有特點，”
    黃宜勇聽了兩眼就像燈泡一樣亮了起來，“他吧長的很普通，屬於那種丟人堆裏都沒人瞧一眼的，不過他的發型是個‘地中海’。”黃宜勇不明白：“什麽，什麽地中海？”金力比劃：“就頭中心沒有頭發，特別的亮，四周邊一縷把整個頭圍起來。”
    黃宜勇才明白過來，想了想：“哦，這叫地中海，還挺形象。”黃小春卻笑了起來。黃宜勇也笑，不過又哭了臉：“大力，這個雖說算特點，但是這是個非常容易遮掩的特點。他要把頭發剃了呢？或者弄個假發套上了呢？哪都找不著他了啊。”金力：“嗨，哥，那是你們驚動他的情況下，或者是他要跑路的情況下，現在事都還沒出呢，也沒人驚動他，那他不還是這樣嘛。”黃宜勇一想，也對啊。
    黃宜勇看著金力，越看越高興。站起來走出去，吩咐了服務員一聲，又走進來對著金力說：“大力啊，今兒太晚了，哥就不留你了。等哥忙完了我再來找你。”服務員推門進來，手裏拿著幾個油紙包，黃宜勇接過來遞到金力手裏：“這是點豌豆黃和艾窩窩什麽的，拿回去給你弟妹吃。”
    金力也沒客氣，接過來順手放桌上，又把桌上的瓜子花生兩個碟子拿起來：“我看小春和哥你們都不吃我也拿走了。”說罷把碟子裏的瓜子花生倒進自己口袋裏，還拍了拍：“妥了！”黃宜勇看了“哈哈”大笑，指了指桌上還剩的艾窩窩和糖耳朵，“這不要了？”金力手一指黃小春：“這還有隻小老鼠呢！”黃小春大羞，要過來打金力，金力拎起油紙包背著書包撒腿就跑，留下一聲：“哥，太凶狠了！我先撤了！”後邊傳來一陣笑聲。
    金力跑出茶館，看著天邊的晚霞，吐了口氣，總算了卻一樁心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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